一个公司里如果有秘密，那么能够最直接、最快知晓这个秘密的地方就是——卫生间。
顾一鹤是个绝对的行动派，打定主意，她就立马起了身。
走到门外，她朝着隔壁小李的办公室大声喊：“小李，我下去一趟，急事电话联系。”
明明俩人办公室门挨着门，她却刻意拉高了嗓音，这下整个办公区都能听见了。
微微一笑，暗叹自己机智。她又趁着外边公共区域厕所没人的间隙，悄悄溜进了其中一个隔间。
还好清洁阿姨工作认真勤劳，要是让她在臭气熏天的环境里守着消息，估计她宁愿永远不知道这个秘密。
在隔间里站了好半天，愣是没有一个人进来上厕所，她从未像此刻一样讨厌手底下这群人的工作态度。
拜托，工作之余上个厕所摸个鱼真的不过分，麻烦你们对自己好一点，可以吗？
顾一鹤百无聊赖地在隔间里站着，裤子里装着手机却压根没心思玩，就在她等得快要放弃的时候，门口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声音轻重不一，显然有好几个人。她不禁想，是不是全世界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呼朋唤友一起上厕所……
洗脸盆那边响起了水声，大约是有人在补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说，这消息到底真的假的？”
顾一鹤认出来了，这声音应该是小张。平时老老实实一个孩子，没想到还挺八卦。
“应该是真的吧，我听财务那边说的，财务可是老板最信任的，绝不会错。”这声音倒是有些耳生，顾一鹤不是很确定。
“保真！我男朋友不是在总裁办吗，他亲口跟我说的。”这人不用听声音都知道，小刘。平时总把总裁办的男朋友挂在嘴边，其实她男朋友不过是沈清泉的秘书里资历最浅的那个。当然，年纪轻轻能到总裁秘书这个级别，也算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了。
“就是，这事儿公司都在议论呢，怎么会有假？”
“一直觉得她能力挺强的，真是想不通，干嘛要靠这个……”
“还是别乱说了，顾总平时对我们也都挺好的。”
“怕什么，这儿又没别人。”
又多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顾一鹤听不出来到底是谁，但“顾总”两个字，她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合着这事儿真跟自己有关，她本人却毫不知情，简直绝了。
她又在隔间听了几句，见几人说得依旧云里雾里，并没有把话说太明白，决定主动把事挑破。
“议论我什么呢？”顾一鹤打开隔间门走了出来，声音极为少见地带着强烈的威严和压迫。
站在外边洗手补妆的几个人，一见自己八卦的正主居然从头听到尾，满脸紧张不知所措，只哆嗦着喊“顾总”。
正在隔间上厕所的人压根不敢出声，直接躲在里面装傻。
顾一鹤随手敲了敲其中一间上了锁的隔间门：“说啊，议论什么呢？刚才不是挺热闹吗，说给我也听听。”
卫生间里鸦雀无声，顾一鹤见她们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回话，无奈地指着小刘：“小刘，你来说。”
那小刘支支吾吾半天，到底还是鼓起了勇气：“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公司这几天都在传，说您跟沈总关系不一般。”
顾一鹤倒是来了兴趣，她一挑眉：“哦？怎么个不一般？”
这下子就是平时胆子最大的小刘，也不敢说下去了。
顾一鹤在隔间里等了半天，原本就已经累了，此时更是没多少耐心，她疾言厉色：“说！”
“就是……就是他们都在说……说您和沈总……有那种关系……”
顾一鹤气笑了，听她们刚才的议论隐隐就有这种感觉，没想到还真是，这也太没有新意了吧。
她长叹一口气，平静了心绪才说道：“你们几个能力都不错，过几年如果职位上来了，背后也有人用这种话题议论你们，你们怎么想？”
那几个人低下头默默地不说话，脸上倒是有些愧疚之色。看样子也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只是八卦了点，倒可以理解。
“这世道女性面对的不公已经够多了，是不是应该团结一点？这样的‘□□羞辱’，如果发生在一个脆弱的女孩子身上，因此想不开做出点什么事情，你们作为压死骆驼的其中一根稻草，想过后果吗？”
“今天这事我就当没听到，你们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其他部门怎么样我不管，在法务部，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关于任何人的这种话题，能做到吗？”
“能”，她们的回答声参差不齐，但顾一鹤觉得她们应当是听进去了。
她并不是个愿意说教的人，但今天这个事情让她相当失望。此前她一直想营造一个和谐友爱的工作氛围，也曾因为小有成效而沾沾自喜，没想到现实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集团法务部人不少，其中女孩子占绝大部分，那些喜欢背地里搞小动作的惹祸精也早被她清出去了，到这样的局面实属不易，她不希望自己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
好在今天这几个人没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来，否则她大概会怀疑自己的眼光，是不是识人不明。
她率先走出了卫生间，留下那几个小朋友自己整理情绪。
但是这事情，并没有结束。
凡事有因才有果，短短一个周末整个公司上下都传遍了，她不相信没有人推波助澜。
顾一鹤沉思着往办公室走，在路过外面格子间的时候，身后却传来沈清泉的助理小周的声音：“顾总监，这是沈总给您的材料。”
“什么项目的？”顾一鹤一边说着，手已经接过文件夹准备打开。
“不知……”小周的话还没说完，文件夹里掉出个东西来。
这东西压根不是A4纸大小，顾一鹤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旁边坐着一直往这边瞥的那位打工人可看得清楚。
她眼睛都瞪大了，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那文件夹里掉出的东西，竟然是一块巧克力！
很有名的那个进口品牌，当初那个店开业的时候她过去排队想买，最终看了看价格，又觉得没必要为了口腹之欲这么奢侈。
没想到沈总竟然以这种方式偷偷给顾总监送巧克力，怎么感觉……有点甜啊啊啊啊！
她的心里炸开了花，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生怕自己撞到这个秘密的事情被发现。
小周人都傻了。沈清泉只嘱咐文件重要，让她文件夹平放免得文件遗失，哪知道里面除了文件还有一块巧克力！搁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呢？自己是他们俩这种小乐趣的一环吗？怎么有一种磕到了的感觉！
而顾一鹤意识到掉地上的东西是什么之后，心态与旁边这俩人可就迥然不同了，她是真的快炸了……
好不容易小范围澄清了一下，集团层面怎么处理她都得绞尽脑汁考虑考虑，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儿，简直没完没了！
就在这时，卫生间里那几位也一起回来了。地上的巧克力还没来得及捡起来，小周还站在旁边茫然无措，这东西哪里来的，明摆着的事。
几个人默契地装作没有看到，径直回了各自的工位。
得，刚才卫生间那番话说了个寂寞。人家这都撞见了，自己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还带着点儿幼稚。
顾一鹤决定当面问问沈清泉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总在办公室吗？”
“啊？哦哦哦，沈总在。”小周整个人都凌乱了，差点没反应过来。
话音未落，顾一鹤已经转身往电梯方向走去。她虽然穿着平底板鞋，此刻却走路带风，气势逼人。
小周在原地踌躇半天，最终一咬牙，捡起地上的巧克力重新放进文件夹放好，小跑着跟上了顾一鹤。
顾一鹤一股要找人吵架的气势，总裁办没一个人敢拦着，到了门口她也不敲门，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沈清泉见是她来了，仍旧是那副冷峻的表情示意其他人先出去，而后关上门，快步走到她身旁，笑容灿烂：“来来来，师叔，坐！”说着还把顾一鹤往自己的椅子那引。
顾一鹤也没跟他客气，走到沈清泉的位子上直接坐了下来。该说不说，他的椅子还真挺舒服的。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沈清泉已经非常狗腿地跑了过来：“怎么样师叔，我特意问了鸿飞，这巧克力好吃……”
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顾一鹤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
沈清泉一脸不解：“怎……怎么了？”
“你还敢说？你怎么想的，在办公室给我送巧克力？”
沈清泉委屈不已：“这不是听鸿飞说你爱吃这些嘛，想着你都要冒险给我帮这么大忙了，我投其所好不过分……吧？”
“知不知道你给我惹多大麻烦？啊？”顾一鹤简直无奈了。
沈清泉听得有些懵：“师叔，到底怎么回事？”
“公司里这几天都快成八卦站了，你不知道吗？”
“什么八卦？”沈清泉凑过来，双眼闪烁着神采，竟还有些期待的感觉。
顾一鹤强压着怒意：“问你的秘书去！”
沈清泉见情况不对，这才意识到应该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且是个大事。
他留顾一鹤自己平复情绪，面上恢复那淡漠的样子，让小周把总裁办的人全喊到了小会议室，这才问出了在公司闹得沸沸扬扬的事。
敢情全公司都知道了，他这个主人公之一还浑然不知。这事要是传出去了，这个总裁就别干了，实在丢人。
回到办公室后，沈清泉打起包票：“师叔放心，给我一天时间，我一定查出到底谁干的。”
顾一鹤面色平静：“半天。”
“好！半天就半天，下班之前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