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漱石枕流

徐鹤声眯眼笑了起来,说话声音不重,却直接传到了十七层上,令赤离听得清晰:“现在,不用我解释该怎么办了吧。”

赤离瞪着略高他一筹的涿光,咬牙切齿道:“诡计多端的人族……”

宴红袖挂好了花,抱臂看着他们,再打量涿光一眼,又以御风术疾驰而下,平稳落地。

至此,太初学宫本届新晋学子的前七席已经全部出现。

周围各院学子议论纷纷,看热闹的,引以为傲的,心有不甘者皆有,而今日的荣光,只属于他们七人。

尤其是……最后靠着惊人一举登顶那人。

七人全部落地,徐鹤声上前,深邃目光自七人面前逐一看过,先对江柳道:“你虽之后凭借努力再上到了十二层,可商时序早你一步,故而你们两人之中,你为七席,她为六席,你可有异议?”

能搏一个席位已是惊喜,江柳哪里有异议,当即点头:“多谢徐先生,学生并无异议。”

自称抛砖引玉,却抛上了十四层,拿下了五席的苏枕流因不喜雨天已提前离去,徐鹤声只能看向另一人,正是先前靠着伸展本体,蜿蜒向上攀至十五层方才伸展到极限而停下。

这名灵族名为灏竹,本体是韧性极强的紫金竹。

灏竹颔首应下,认下四席之位:“多谢先生。”

前三席中,又有两人并列于一层。

徐鹤声笑得有些无奈:“你们两位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同一层,同时挂花,不分先后,是以……你们并列次席。”

宴红袖垂首接过次席的铭牌,并未多言。赤离虽有些不情愿,眉心的火焰妖纹都拧着,却也接过这并列的席位。

最后,众人目光齐齐转向涿光。

她正用方巾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掌心的伤口深且长,从中指裂到腕边,血肉翻白,整个手掌好似被分成两半,瞧着尤为可怖,若再深一些,几乎白骨可见。

徐鹤声拿着首席铭牌走向她,正欲说些什么道喜之词,却见一枚剑形令牌破空而来,稳稳悬于涿光面前。

瞧见这枚令牌,徐鹤声愣了一晌,回首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柄山一样的巨剑。

细雨湿绿苔,令狐虞缓步而来。

令狐虞身高九尺,无论在哪里都显得鹤立鸡群,看所有人都是垂眸俯视的姿态。

此刻,她垂眸看向涿光,只简单说了三个字。

“敢接吗?”

这柄剑形令牌名空山,与空山剑同名,是令狐虞的身份标识,总共也只有三枚。

令狐虞自己掌一枚,林初掌一枚,余下一枚自当年前逝水剑主离世后便始终封存,如今方得问世。

持有这枚令牌,就意味着往后于十四州行走,身上都将担起空山剑主这太初学宫圣人之下最强者的威名与风骨。

而现在,令狐虞问她,敢接吗?

涿光双手染血,稳稳接住空山令,眼帘微掀,迎上令狐虞的目光。

她不曾说一字,可一举一动无不在说——我敢。

…………

今年的争流会热闹非凡,先是三人并立于寰宇阁十七层,后又有令狐虞收徒。

令狐虞上次收徒已是十七年前,她将当时年仅五岁的林初带回学宫,成了空山剑的继承者。彼时前逝水剑主已逝,逝水剑空置多年,谁都知道令狐虞一直在寻找合适人选。

最终落在了涿光头上。

而今年涿光又是新晋学子首席,两重光环叠加,不消几日便已让她扬名太初学宫。

但很快,另一件事就将涿光的风头盖了过去。

七席已定,寰宇阁上三层将在后日开启,供七人入内刻录书册。

术门四族是冲着《术源舆图》来太初学宫之事已是人尽皆知,偏偏这次他们四人没有一人拿下席位,术门仅存的硕果宴红袖是个平民出身,她对《术源舆图》感不感兴趣没人关心,但她若要刻录此书,就一定保不住这本书。

这七个人分别刻录了些什么内容,是术法秘诀还是功法典籍,这几日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我已备好《鸣金诀》刻录本,你完成任务后莫要声张,若有外人问起,称自己刻录了《鸣金诀》便是。——言珏】

属于言珏的传音符发烫,片刻后显露出这样的内容。

《鸣金诀》是传奇武者高兰君的本命功法。高兰君号称兵主,她的本命功法《鸣金诀》对于每个主修兵器的武者而言都是至宝。只可惜高兰君一百多年前离世,她没有亲故亦不曾收徒,《鸣金诀》成了旷世遗作,始终是许多武者心头憾事。

涿光知道,言氏就拥有《鸣金诀》的刻录本,太初学宫亦有。

《鸣金诀》既符合眼下转修武道的涿光的需求,更是珍稀难得,符合寰宇阁上三层的调性。

言珏能把这个找来,只怕是费了一番功夫。

涿光默然合上符册。

不多时,传音符册之中,另有一张开始发烫,是个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联系过的人。

涿光并不意外地看到那人的名字。

【亥时三刻,见一面。——述拾】

…………

交代完事情之后,言珏独自一人在舍馆中,点了熏香,泡了壶茶。

茶香氤氲,衬得言珏目光幽深而冷淡。

眼前再度浮现起争流会那天,涿光的身影从她面前利落掠过的样子。

十七很厉害,她一直都知道。

言珏无数次庆幸,十年前母亲将几十个翼使候选者带到她面前时,她一眼就相中了人群中的十七。

那年她和十七都是九岁。因为少时长期颠沛流离,十七比她更加瘦小些,唇线绷紧,唇角自然向下,面对主家的挑选也是面无表情,看上去一副不讨人喜欢的反骨与执拗。

初见时,十七那双眼让言珏至今难忘。那双眼太黑太沉,不知藏着什么样的过往,总归不是什么乖顺之人。

那一眼过后,言珏知道,自己将会拥有一个言家最为与众不同的翼使。

那时,母亲言从逍并未反对她的决定,只是淡淡说了句:“她看上去不是个听话的人。”

言珏当然知道,可她喜欢这种人:“母亲,没能力的人才会担心手下人不够听话。”

言从逍于是笑了笑,随她去。

算来,距离十七正式成为她的翼使,已经整整十年。

过往十年,每每她遇到难解之局,都是由十七来为她破局。

有时,言珏都在怀疑,十七的上限究竟在哪里。

十七是整个言家最与众不同的翼使。

她是护卫,是幕僚,是探子,是破局人,也是最好用的一把刀。

或许,偶尔的偶尔,也可以将她当作是……

言珏轻轻垂眸,将心头最后两个字压了回去。

不,不可以。

翼使可以是任何身份,唯独不能是朋友。

咽下杯中剩下的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汤,言珏收回略有些飘远的思绪,用微苦的茶汤压下了心头泛起的苦涩和艳羡。

十七……也是她十几年来见到过的修行天赋最高的人。

无论是言氏族中名扬天下的天才术士,还是盛国国都各家各族引以为傲的天之骄子,论修行天赋,没有人能比得上十七。

言珏只能庆幸,这样一个人,是为她所用。

…………

亥时三刻,涿光一身黑衣,出现在了西峪山的密林之中。

入夜后,密林晦暗无光,周遭枝叶似轻纱,能挡住外界窥探的视线。

约她前来那人却不似这般低调。

纵然是深夜,对方朱红色衣衫仍旧耀眼,桃花眼潋滟生辉,骨相清俊,一副好皮囊。

他看着涿光,眼神有些微妙,憋了片刻,低语道:“你行走江湖,用的竟是真名?”

“嗯。”涿光点头,“我比你真诚。”

她语气波澜不惊,问道:“现在我该叫你述拾,还是苏枕流?”

苏枕流扬眉:“在学宫,我只是苏枕流。”

涿光抱臂颔首,算是应下,随后便听苏枕流直言问道:

“你明知《术源舆图》不在太初学宫,为何还要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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