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朝他行了一礼:“陛下恕罪。”
“无心之失,何罪之有?”钟鸣铮走到他面前去,虚扶他一把。
距离太近,蒸腾的水汽顺着绕到了盛安身上,一片湿潮,让他不自在地又后退了一步。
“安安来此是做什么?”钟鸣铮不恼他这样的排斥,温声问道。
“臣听闻猎场有一处泉眼,便想来看看,不想竟撞上陛下在此。”
想也知道,这样难得的地方必然是帝王所属,只是盛安自来到大昭便颇得圣宠的事情已经快要传出国门了,这些猎场的仆侍哪里敢怠慢,有什么全都是和盘托出。
小将军来之前却是没有想这么多的,见到钟鸣铮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朕还当安安是走迷了路。”温泉在猎场一个偏僻的角落,一般人确实不容易发现,“既如此,朕便不打扰了。”
钟鸣铮出人意料地没再为难他,理了理衣衫便往外走。盛安并未多想,只当昭帝陛下日理万机,还有折子要批。
谁知道次日就听闻钟鸣铮染了风寒的消息。
盛安一清早起来听到这消息,几乎是瞬间想起来昨夜在温泉所见。
秋日对钟鸣铮来说或许算不得太冷,但也绝对不是能**穿着单衣的季节。昨夜那般……不染风寒倒还奇怪了。
可今日不是射猎的日子吗?
盛安蹙着眉,问那侍从:“陛下今日风寒,是要歇在房中?”
那侍从这一次却是摇头道“不知”了。
问询无果,盛安洗漱过、换好衣服,准备自己去寻钟鸣铮,出门的时候恰好见到他走出门来。
昭帝陛下看着没被这风寒影响多少,除了身上的衣服穿得厚了些,再无其他。
钟鸣铮见到他,勾了下唇角,朝他招了招手:“今日起得倒早。”
往日盛安总会睡到很晚,睡到日上中天还是少数,但至少也得到了巳时才醒。
今日却刚刚辰时。
盛安并不理会他的调侃,听出他因风寒而发闷的声音,问道:“陛下昨夜染了风寒?”
“嗯,”钟鸣铮应声,难得没有动手动脚,见到少年朝他走过来,还朝着一旁避了避,“不是大事,安安不必担心。”
盛安倒是没担心他,见他这般说,也真就不再管了,客套地敷衍一句:“陛下龙体为重。”
钟鸣铮颇为惋惜地叹一声,似乎对他这回答并不满意,却未多说,只同他一起去了猎场。
大昭秋猎多以射艺的比试开头,年纪轻些的朝臣、还有京中的贵家公子,凡是前来秋猎的青年人,都会上场一试。
两人到的时候,余下的人已经尽数在场地候着了。
钟鸣铮坐在高位,拉着盛安坐到他身旁去,随后向场中示意开始。
大昭没有燕卫那般天然的骑射优势,便只能将射艺作为大家子弟所必备的技能进行训练,每年甚至还会举行射艺的比拼,秋猎自然也是个比试的好场子。
彩头一如既往地是那些金玉摆件,都是寻常物,上场的青年少年也不是冲着那彩头来的,更多地是想要在皇帝面前多露露脸,日后入朝做事或者迁职的时候也能谋得些好职位。
原先只是纯粹地射箭,只靶子是移动的,盛安看着那些少年们吃力地拉弓射靶,兴致缺缺,到最后甚至有些困顿,单手支着头、垂眼快要睡过去。
意识马上就要沉入黑暗的时候,钟鸣铮冷不丁喊了他一声:“安安。”
盛安惊醒,扭头朝钟鸣铮看过去,开口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懒倦:“陛下何事?”
“昨日所说——安安不如也去场上露上一手。”钟鸣铮眸子里含着笑,看向他的目光称得上缱绻。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偏偏是在钟鸣铮话音落下的时候,就有个少年上前来,朝着两人一拜,大胆道:“卫人善骑射,臣听闻盛公子正是卫国而来,不如也一同比试比试。”
钟鸣铮随意地瞥了眼阶下的少年,看上去与盛安的年岁差不多,十七八岁的模样,显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少年将动静给闹大了,不少人都朝这边看过来,还有几个在附和。
钟鸣铮也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盛安眸子一垂,还是站起身来,冲钟鸣铮行了一礼:“那臣就……献丑了。”
盛安未穿劲装,又畏冷,身上穿得厚实,眼下也仅仅只是褪了最外面那件大氅,缓步走下高台,到了射场当中。
那些少年自然而然地为他让出一条路来,盛安从一旁的箭筒中随意取出一支箭来,左手握上了弓。
他已经三年没有触碰弓箭了,手感却还在。
触碰到弓的那一刻,盛安便习惯性地举了起来,搭箭、张弓。
那一刻,他听到场内窃窃议论他的声音尽数消止了,只余穿林而过的簌簌风声。
盛安稳了稳心神,抬眼看向对面的靶子,片刻间便找准了位置,却如何也拉不开弓。
那王蛊只会逼得盛安用不了内力,除了畏寒,他平日里同那些未曾习过武的普通人区别并不大,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拉不开这样一张轻弓。
是他不敢——他的手在抖。
盛安深吸一口气,将脑海里那些画面挥开,想要放下弓,忽然发觉胳膊被人托住了。
方才恐惧太甚,他并没有注意到钟鸣铮已经下了台子走到他身后。
皇帝改托为握,覆在他的右手上,给他借了力,将弓弦拉满,盛安眸子一眯,习惯性地松开了手。
箭矢顿时飞射出去,一道破空声传来,紧接着是刺入木板的嗡鸣,盛安有些晃神,等从种种复杂情绪当中好不容易脱离出来的时候,去看靶子,那红心被尾羽挡了个严实——正中靶心。
盛安脱力一般向后跄了下,恰好撞进钟鸣铮怀里,被他环住了腰。
帝王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流落在颈侧,他听到他说:“安安当真是让朕惊喜。”
一击命中,还是移动的靶子,这样还称得上是射艺不精?
唯一说可惜的,便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拉不动大昭最轻的弓。
“是陛下之功。”盛安没想到自己生疏三年之后,下意识的一箭会准到这种程度,为免昭帝生疑,只能将功劳归到钟鸣铮身上去,“若无陛下相助,臣这一箭怕是连靶子都上不去。”
钟鸣铮却不愿意揽他这一功劳,手从腰换到肩膀上,将人半裹紧自己的大氅当中,边往回走边道:“若仅是缺力气,解决之法无穷,甚至是再让工匠改良了弓箭就可以。但安安如此准头,却是旁人强求不来的。”
盛安见他如此,也不与他再争辩下去了,干脆沉默,回到高台上继续看着那些青年才俊的射艺之比。
侍从牵来了不少马匹,各个长得便膘肥体壮的,盛安一扫便知这其中不乏好马。
大昭本就是富庶之国,金银自然是不缺的,如今燕国并入大昭,马匹便也不缺了,京中凡是用得上马的地方,几乎见不到一匹驽马。
瞧着就令人艳羡。
“安安可想再上马一试?”钟鸣铮见他看得认真,便凑过来同他小声说话。
“臣拉不开弓,上马又有何用?”盛安回到位子上就已经重新披上大氅,将自己裹了个严实,一副懒倦的模样。
钟鸣铮觉着他看得认真,实际盛安对那些比试半点兴致也无,只喜欢大昭马厩当中养的这些宝马。
猎场马匹就是如此品质,昭帝自己饲养的那些御马定然要更加出众。
盛安想着有朝一日如何也要见识见识,就听到钟鸣铮坚持不懈地同他道:“朕可以与安安同乘一匹。”
“……不劳烦陛下。”盛安不知道钟鸣铮为何这般坚持,想要看他参与骑射的比试,放软了声音拒绝,好歹是让昭帝陛下打消了这个念头。
射艺的比试并未算上盛安那一箭,最后的彩头是让一位王侯家的公子给拿了去。
时间已至日暮,正式的入林狩猎留在明日开始,盛安被钟鸣铮带着回住处用了膳,便匆匆回去歇息了——从来到猎场,那些他曾经所熟悉的东西就一直在刺激着他的神经,逼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曾经,又要与昭帝周旋,一整日下来弄得他精疲力尽。
盛安入睡没多久,钟鸣铮就丢下了朱笔,披上大氅走出门,去了射场。
钟越紧跟着他。
那些弓箭还被安稳地放在台子上,钟鸣铮拿起那弓掂了掂,转头看向钟越:“以你的实力,十靶当中能中上几把?”
“十之**。”钟越答道,猜出钟鸣铮的意思来,不等他问便道,“盛公子拿弓的动作极为娴熟,今日这一箭……不像偶然。”
“可他拉不开这张弓,”钟鸣铮悠悠举起弓,一支箭搭上去,随手一拉,“这样的人竟然拉不开这张弓——”
箭矢飞射,眨眼间便落在靶子的红心上,箭尖从木板之后透过。
“若朕没记错的话,你们卫国寻常百姓所用的弓箭,可要比这里的弓还要重。”
安安实际年龄是二十,但是长得比较嫩,加上是身份虚构,所以钟哥以为他只有十七八啦。
对没错,没有你们想要的共浴(捂着脑阔迅速跑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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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直中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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