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对黎星剑向来比较偏心，这一点他早就习惯了，简鱼从很早之前，就发现宗主似乎并不喜欢他。但是宗主为什么要忽然出手试探他的武功，难道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自己应该没有露出马脚的地方，简鱼将最近发生的事梳理了一遍。除了派他来的秘血教长老，这世上知道他是秘血教的也只有许秀和白同莆两个人。秘血教也从来没给他发布过什么任务，他甚至都没有暴露的机会。

简鱼确信，宗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怀疑他，所以那不是试探，只是下手重了点吗。

这把剑只是普通的问道宗制式长剑而已，碎了也没什么关系。简鱼扔掉剑柄，走进屋内，最重要的是他刚才消耗了太多内力，必须要尽快恢复。

为了抵挡宗主那一击，简鱼耗尽内力，此时丹田空空荡荡。他盘腿坐在蒲团上，默默运行无极心法，随着一个大周天，七个小周天，真气在经脉之中缓缓流动。如果有人此时探查他的情况，必然比惊讶于他的无极心法竟然已经达到了七重。

简鱼不吃不喝，一直在打坐运功，直到第三天子时，他听到了猫叫声，才缓缓睁开眼睛。

大猫在挠窗户，简鱼站起来去给猫打开窗户，发现它叼着一条鱼，放在窗台上。

简鱼惊讶地看着它。

大猫把鱼往他这边推了推，示意他快吃。

……难道是大猫发现他几天没吃东西，怕他饿死，专门给他送鱼来了吗？简鱼实在太感动了，忍不住去抱猫，大猫噌得一下跑开了。

虽然猫猫有新的鱼就去对别人逢场作戏了，但它心里果然还是有我——

简鱼低头，想着怎么处理这条鱼比较好，忽然感到丹田处一阵剧痛，他脸色一变，感觉到秘血术苏醒，正在吞噬他的内力。

简鱼立刻回去打坐，秘血术如同一个怪兽，在他的体内肆无忌惮地闯荡，所到之处，几天积攒的内力瞬间消失，紧接着，经脉开始隐隐作痛，气血凝滞，大脑昏沉。

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上一次走火入魔，是白同莆在身边救了他，现在他却是在问道宗，简鱼反而庆幸此时不会有人过来。

他默念白同莆之前教过他的口诀，一股热流从丹田处升起，此时三股内力在他体内激烈交战，太阳穴在跳动，他闭着眼，却看到一片光怪陆离，奔涌的血让他浑身骨肉如同灼烧般痛苦，简鱼吐出一口血，里面夹杂着模糊的碎肉。

白同莆，你教的这口诀到底有没有用……秘血术还在吞噬，越来越强大，简鱼的思绪也越来越混乱，在疯狂和理智中挣扎。修炼秘血术会改变人的本性，让人变得嗜血疯狂偏执，逐渐失去理性。

“师兄，你在里面吗？”

这是常玉的声音，简鱼猛然一惊，奇穴乱位，又吐出一口血。

他缓了缓，问：“什么事？”一开口，他就闻到鼻腔和喉咙浓厚的血腥味。

常玉过了一会才道：“师兄你还好吗？”

绝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走火入魔，简鱼道：“我没事。你如果没事就走吧，师父让我在这里反省，如果他发现你来了，会生气的。”

常玉：“师父……他太过分了。”

简鱼气血上涌，他捂住口鼻，掌心瞬间沾满了鲜血。

杀了他……！杀了他！吞掉他的内力！杀意在不断膨胀，这是秘血术的效果，简鱼死死握紧拳，从牙缝里道：“师父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你走吧。”

“我会帮你的，大师兄。”常玉幽幽道，很快脚步声渐远，他终于离开了。

简鱼更加疑惑，断剑的事是他做的手脚吗？但黎星剑对常玉很好，相比之下，反而是自己更冷淡一点，常玉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来不及想明白这个问题，因为刚才常玉的打岔，他体内的三股内力彻底乱了。强烈的杀意在他胸口翻腾，简鱼想必须离开这里，如果还有人来的话，一定会发现自己走火入魔，现在去找白同莆也不可能，他必须要自己解决……

……

左明曜在瀑布下练剑，自从旁观大师兄和二师兄一战后，他颇受震撼，也有了很多感悟。刚好问道宗那边给他们放假，不用再去上课，他便整日在瀑布下练剑。

喵——

大猫跑过来，拖长了音调，这是在催促他下河捞鱼。左明曜停下来，认真地对大猫说：“你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

大猫这几天要的鱼比之前多，左明曜本来想限制它食量的，但看大猫的肚子好像又没吃饱，也忍不下心让它挨饿。

喵——喵——

左明曜没办法，只好去下游一点的位置，仔细观察鱼的行动轨迹，然后猛地出手，剑尖贯穿鱼腹，他提起剑，把鱼扔给大猫。

大猫嗷呜了一声，好像在夸奖他干得好，左明曜不由得一笑，他也算抓鱼抓出心得了。

大猫咬住了鱼，却没有马上开吃，叼着鱼就跑，左明曜心里纳闷，这两天大猫一直是这样，往常都是抓上来就吃的。见大猫冲进密林之中，左明曜一时好奇，也跟着跑了进去。

大猫并未防备他，径直往一个地方跑过去，很快，它停下来，把鱼放下，开始喵喵地叫。左明曜过去一看，却发现那里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大猫努力把鱼放在那人嘴边，还用爪子拍对方的脸，但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左明曜心里一惊，他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但忽然在对方发间看到一抹黯淡的青色。

他猛然冒出一个想法，但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左明曜慢慢走过去，扶起对方的上半身，黑发散开，露出一张苍白至极的脸，正是他的大师兄。

大师兄怎么会浑身是血地倒在这里？！而且气息接近于无，命若悬丝。左明曜把他上半身抱起来，准备带他回院子，就在这时，简鱼猛地睁开眼睛，左明曜看到一双冰冷的瞳孔，漠然地盯着他，这道目光仿佛有实质性的力量，让左明曜心神巨震，甚至无法动弹。

简鱼抓住了他的命脉，那双手如此干枯，上面都是血，但又如此有力，左明曜感觉手腕快被捏碎了，而他微弱的内力正在被简鱼吸收。

左明曜想挣脱，但面对毫无意识的大师兄，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仿佛蛛网般缠住他的全身，左明曜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简鱼吞噬他的内力。

难道自己今天要死在这里？就在这时，简鱼忽然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左明曜看到他的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清明：“是你……”

紧接着，简鱼就彻底昏迷过去。

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他的心还在剧烈跳动。左明曜心情复杂，大师兄身上好像有着不少秘密，刚才甚至还差点杀了他，但是……他认出自己了吗。

大猫还在旁边叫。

左明曜叹了口气，他的左手手腕使不上劲，只能勉强把大师兄挂在肩膀上。就这么垂着手臂，一手拖着简鱼回到院子里。

他的这个院子，逼仄狭小，只有一个房间，勉强放张床和桌子。左明曜把大师兄放到床上，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切磋的时候明明是简鱼赢了，为什么几天不见，大师兄居然奄奄一息，浑身是血地躺在那个无人问津的地方。

左明曜出去烧了壶水，给简鱼擦干净脸上和身体的血，又喂了点水。他能做的就是这些了，不过擦掉血之后，大师兄看着稍微好了一些。他仔细观察着，发现简鱼眉心处有一条指节长的红线，就像血一样的颜色。

左明曜试图给他把脉，因为完全不会医术所以什么都看不出来。

尽人事听天命吧……左明曜翻出绷带，给自己的手腕稍微处理了一下，又去打坐，运行十二周天，简鱼虽然吸了他的内力，但并未损害经脉，内力在他的丹田处缓慢聚集。

第二天简鱼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左明曜只好作了一番伪装先去广场上课。他担心房间里的大师兄，难得的有些心不在焉。中午方星辰约他一起去吃饭，以往左明曜都是拒绝的，但他想到大师兄不能只吃冷水馒头，便跟方星辰一起去了食堂，还打包了份食物。

方星辰说：“你的手腕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方星辰：“还是处理一下吧，去药堂拿点药比较好。”

左明曜心想去药堂还可以帮大师兄也抓药，便拎着食盒去了趟药堂。药堂弟子检查了他的手腕，意味深长地说：“摔可摔不成这样啊。”

左明曜：“……”

药堂弟子干脆利落地给左明曜拿了药，说了句以后多加小心。左明曜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多问，大师兄应该并不希望自己泄露他的秘密。

他回院子之后，简鱼还没有醒来，左明曜又去观察他的情况，发现大师兄的呼吸逐渐平稳，胸口起伏着，眉心的那根红线也变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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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若只初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