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魃戈？”海罗重复了一遍，“好奇怪的名字……”

糊成一团的低语没逃过魃戈的耳朵。

他懒洋洋地移开视线，这句冒犯的评价他数不清听过多少次，每次海罗听到他的名字都是这个反应，像是触发口令的魔法道具。

谐音海螺的人说他名字奇怪，还有没有天理了？

“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言的不妥之处，海罗在心中祈祷千万没被听到见，然后赶紧转移话题，“你、你看着挺年轻的，没想到是干这行的，我还以为算命先生都是老人。”

他不擅长套近乎，只能硬着头皮问：“你也和我一样是辍学出来摆摊的吗？”

“不是。”魃戈否认道。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辍学摆摊的设定优化成了假身份的一部分。

真假掺半，零星的真实却是建立在虚假之上的空中阁楼，要不是他早就习惯癫狂的世界，恐怕能被吓得不轻。

海罗追问：“刚毕业？”

“不是。”

“还在读书？”

“不是。”

“那你……”

“——安静，不要分心。”

魃戈强硬地打断了还想继续问下去的海罗，他把洗完的牌递了过去：“抽三张。”

“哦…哦。”

接下来的流程与前几次无异。

记忆读取终止，魃戈敛目不语，装出认真解析牌面的模样，脑海内却回放着一幕又一幕藏在顺理成章之下的违和细节。

海罗的记忆远比想象中的有意思。

虽然掏出放大镜也找不到几处，但不自然的停顿和迷茫的眼神绝非虚假。

海罗隐隐察觉到了变化，并疑惑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当然，他的意志和智商还不足以对抗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想法，最后还是乖乖照做。

但不妨碍对魃戈是一个好消息。

说明旁人不是没有自我意识的空壳。

说明论坛接龙的控制不是绝对的。

说明他挣扎999个周目不仅仅是自救。

说明……

“——看出什么了吗？”

海罗紧张地盯着选中的三张牌，却什么也看不出，卡面上的图案比翻车的煎饼还抽象，后者好歹能辨认出食材。

他不相信江湖骗子，不代表他不相信玄学。

仅靠早有预料的那一眼，他对黑发青年的能力从疑惑变成了将信将疑。

“看是看出来了。”魃戈不紧不慢地用指尖敲打桌面，他垂眸掩笑，故作苦恼地拖长音，“但说出来恐怕不合适。”

海罗愣住：“为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魃戈摇了摇头。

沉默不语的反应让海罗心生不妙的预感，无数糟糕的猜测从脑海里闪过，嘴皮不自觉地微微抖动：“发、发生了什么？”

他不会要死了吧！？

难道他离殉职不远了？这次任务那么险恶？

魃戈抿了抿唇，压住险些被恶趣味抬起来的嘴角，更像是欲言又止，半晌，他缓缓抬起眼睫：“你确定要听实话吗？”

“但说无妨。”海罗郑重道。

魃戈等的就是这句话。

营造出不妙的气氛，装出一副不愿多说的好心模样，让目标放下警惕自愿往坑里跳。

“牌面乍一看很光鲜体面，但能量却是负面的。”魃戈伸出两根手指，“两种意思，一是性格缺陷，二是表里不一，正常来说只占其一，但你偏偏抽出了丰收牌，代表牌面出现的信息应有尽有。”

“边缘的放射线代表太阳，说明你给人的印象是阳光开朗，但混乱无序的线条和布局揭露了你的真面目，真正的你懦弱幼稚、爱找借口、没责任感、擅长逃避、优柔寡断、内核不稳、逻辑混乱、目光短浅、缺乏毅力、依赖性强、驱动力弱……”

“——等等！”

海罗黑着脸打断大点兵：“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有吗？”魃戈面露为难，“这些是我根据牌面解读出来的信息，我已经尽量把不堪的内容美化了。”

海罗：“……”

海罗：“不堪？”

故事主角瞳孔地震，魃戈无辜回望：“对啊，所以我才再三确定你想不想听实话。”

解读是假，实话是真。

以上均为魃戈在相处过程中得出的结论，也是他反感海罗的真正原因。

向不存在的光明女神发誓，他没有夹带私货。

他还没小心眼到仇视天选之子的程度，主角身份仅占很小一部分原因，更多的不满针对海罗本人，天知道他伺候主角团吃了多少苦。

虽然海罗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但瑜不掩瑕，况且坦诚地指出缺点说明没赚黑心钱，否则大可把他夸得天花乱坠。

“还有其他问题吗？”魃戈挂着营业微笑。

“……”

海罗深呼吸了一下，做足了直面恶评的心理准备：“继续吧。”

“说到哪儿了？哦，表里不一。”魃戈继续愉快地胡扯，“上述性格方面的表里不一只是其中一部分，我在牌面读到了两点隐蔽的信息。”

他捏着下巴，在脑海中网罗合适的话术：“三张牌的摆放位置很有意思，恰好象征着光与暗，还可以理解为黎明后的曙光，在现实中代表的含义是……”

声音戛然而止，他抬眸凝视海罗，会心一笑。

“如果我解读得没问题，那就是不适合公布的机密身份，而且光与暗……”

海罗的神情转向另一个极端。

如果说之前是被戳中痛处的恼怒，那现在是因身份岌岌可危的严肃。

若是玄学大师还算好的，就怕这人不是。

“算了。”魃戈及时打住，“细思恐极，我还是不深入下去了，对你我都没好处。”

“……初遇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一句话。”海罗紧盯笑盈盈的黑发青年，试图从对方的表情寻得破绽，“海罗，你满意现在的身份吗？”

“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个时候你就意识到了，而不是占卜读牌发现的。”

海罗突然上线的智商就像能戳死人的独角兽一样罕见。

转念一想，如果把话说到这份上还意识不到，那或许存在一定程度的智力障碍。

魃戈托着脸：“不，那句话对应的是另一点信息，也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什么？”

“我观测到了一股神秘能量，以我的水平无法知其全貌，但当我靠近你时，这股能量更明晰了，仿佛你就是能量的中心或是链接能量的中转站。”

“……？”

魃戈坦然地直视海罗的褐眸：“光与暗的另一层意思是曾存在其他可能性，但被扼杀了，从此属于你的一部分沉入黑暗、光明不复。”

“你，可曾意识到失去了什么？”

……

【这神棍有点东西。。】

【魃戈是不是算出来世界被篡改过？】

【不止吧，最后几段谜语人发言，我怀疑他连原作都算出来了】

【不觉得他每次登场都装装的吗hhhh】

【魃戈到底啥来头】

【淡定，还不是作者安排的金手指？】

【咦咦咦？公布名字了？】

【魃戈=BUG？】

【作者起名太偷懒了哈哈哈】

【确实挺bug的233】

【又是那个疑似楼主的未知ip发的】

【lz是不是不喜欢主角，特意捏了一个oc？】

【有一说一，魃戈的点评很精准，我看原作的时候也察觉到了，海罗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勇者，他更像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风评被害.jpg】

【只有我关心主线剧情吗？魃戈和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肯定没有呀，不然不就是自投罗网嘛】

【感觉这个角色设置得不太好！和世界观太冲突了！】

【写文接龙没必要那么较真】

【都接龙了，能不能别那么套路……】

【支持天马行空】

【 1，续写卖煎饼不就是嫌勇者拯救世界的故事太俗套了吗】

躺在床上的魃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第三块碎片到手。

送走被他唬住的海罗，他没有第一时间观察论坛的反应，而是帮晚餐高峰期的冷面馆老板娘打下手，换来了免费的鸡丝冷面和冰可乐，还有微薄的工资。

顺带一提，可乐也是他最近爱上的饮品，别名肥宅快乐水，有点像原世界的苏打水。

忙完回到旅馆，魃戈冲了个澡，打开论坛就看到如上发言。

暗示世界被改变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大胆尝试，既可以拿出“真才实学”坐稳神棍身份，又可以看看戳破真相后论坛用户的反应。

结果显而易见，非常成功。

就说嘛，正常人想不到笔下的角色“活”了，只会以为是设定。

唯一想不明白的是“魃戈=BUG”的言论。

论坛经常出现奇怪的密语，魃戈曾经认真地钻研过，应该是另一种语音，但仅凭三言两语掌握一门外语太难了，“BUG”还偏偏无法根据上下文推出语义。

他的名字究竟有什么含义？

和上次提到汤克和海罗是tank和hero的音译有关系吗？

布莱克和BUG是一个意思吗？

名字是身份还是特征？是否为破局的关键？

魃戈越思考越睁不开眼，世界出现了重影，困意伴随疑问一同涌了上来。

……

一个缺了小口的白碗摆在桌上。

撑着脑袋发呆的魃戈从思绪中回过神，热气扑面而来，他扬起脑袋，撞上婆婆和蔼的笑容。

“来，喝刚熬好的鸡汤。”

“谢谢婆婆。”

勺子盛起鸡汤，轻轻吹了几下，暖气顺着喉咙向下流淌，不知不觉就喝完了大半碗。

“孩子，你是不是有心事？”

“为什么这么说？”

“最近你魂不守舍的，总是看到你在发呆，不是坐着发呆就是站着发呆。”婆婆忧心忡忡地问，“是不是太累了？和你说过好多次了，不用挨家挨户地帮忙，累垮身子怎么办？”

“我没事。”魃戈顿了顿，“我只是在思考一件事。”

婆婆笑道：“有烦恼不告诉我，把婆婆当外人了？”

打趣声传入耳中，难以言述的沉重压在身上，魃戈像是躲避似的垂下眼帘，碗中仅剩几口的汤汁倒映出他的面容，赤红色的眼眸宛如滴入其中的血珠。

他喃喃自语：“命运，可以当做原谅无能的借口吗？”

……

魃戈猛地睁开眼睛。

天还未亮，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44周目在脑海中重现，本以为早该遗忘的记忆前所未有的清晰。

——“命运，可以当做原谅无能的借口吗？”

他嗤笑一声。

也只有早期才能问出这种蠢问题。

答案是什么不重要，因为45周目他没有去菲特村，与其在无解的难题上做无用功，不如趋利避害。

若是非要找人承担罪名，可以是海罗，也可以是魔族。

而不是他。

魃戈长舒一口浊气，像是要把心中的郁结全都驱散，正当他准备继续闭眼睡觉，翻身碰到一个冰凉的硬物。

定睛一看，竟是一台手机。

屏幕因靠近而亮起，短信映入视线——

【001：邪神大人，一切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魃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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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