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话的时候，褚梦面色平静，神情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还往嘴里送了口菜。
仿佛不管汤圆说什么，她都无所谓。
对于这个认知，汤圆有些发慌，一如之前对方说不要叫她妈的那会儿。
说到这个，每当回忆起以前的事，汤圆总有些恍惚，记忆也仿佛不再那么清晰。
他也知道今天的所见所闻太过离谱，可只有眼前这个人，才会给他一种实感。
汤圆主动去拉褚梦的手，这才抵消了那种世界仿佛随时会破碎的荒谬感。
“可是，你就是我妈啊。”说这话的时候，汤圆的眼神相当认真。
褚梦也不明白他到底有没有理解自己的话，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褚梦话还没说完，光是提到这个可能，汤圆就眼泪汪汪，一副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的样子。
但被前者一个眼神瞪回去，他立马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褚梦也想过让一个小孩去面对这些现实会不会显得残忍，但作为一个监护人都已离世的状态，这是他迟早都要面对的问题。
“或者我哪天突然离开，或者被什么人打死，或者出了什么意外，总之就是不在了。”
“你还这么小，该怎么活下去，怎么长大，现在可以想想了。”
褚梦说完，也不催促，就静等着他的回应。
现在的确有一种最稳妥的选择，就是她带着他把他养大，只要有直播间存在，两人至少不会被饿死。
但这并不是她的义务，她也没有为了谁甘愿奉献十多年岁月的情怀。
能主动帮他参考以后的道路，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她清楚地知道，她是褚梦，她是主播，却并非汤圆血脉相连的生母，也与这个世界没有半点羁绊。
汤圆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番话背后的沉重，明明生来就没吃过几顿饱饭的小孩，此刻看着眼前丰盛的晚餐，却没有半点进食的**。
他独自在那憋了好久后终于憋不住了，一把冲过来抱紧褚梦。
勉强够到褚梦腰间的小孩只能抱到她的大腿，几乎顷刻间，裤子就被他的眼泪打湿了一大片。
但整个房间内，却听不到他一丝抽噎声。
褚梦有些僵硬地抬了抬手，她想着自己小时候，也想着按照原剧情设定会怎么发展。
她试图以这种方式告诉自己，哪怕没有她，哪怕汤圆依旧有个妈，他也依然得考虑自己的生存问题。
因为对方没有反抗的能力，汤圆除了名义上不是孤儿外，其他都只能靠自己。
但看着眼前连哭都这么小心翼翼的人类幼崽，褚梦终究做不到熟视无睹。
“吃饭吧，我还在这呢。”褚梦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将人从自己的腿上抠下来。
“就算真决定要走，我也会告诉你的。”
更何况，对于那个见鬼的任务她还没有半点头绪，说不定真得在这个世界熬几十年，到时候也就不用担心这种问题了。
“真，真的？”
听完她的话，汤圆试着动了动脑袋，良久才抬起头，一双眼里满是希冀。
褚梦莫名被这个眼神刺了下，连忙移开视线，道：“真的，不骗你。”
汤圆的确是个懂事的孩子，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就完全忘了自己刚才的不安，还反过来安慰褚梦。
简直懂事得让人心疼。
就在褚梦两人煽情完正式吃饭的时候，另一边也同样发生着父慈子孝的一幕。
张军子，一个把儿子丢给新媳妇自己就顺利留恋赌场的男人。
说是赌场，其实也就是在隔壁村一户人家，这便是几个赌徒的长聚之地。
“二饼。”
“胡了。”
“嗐……”
“继续继续。”
靠近那家大门，就能听到里面几个男人传出的声音。
伴随着或高或低的感叹声，麻将间叮当碰撞的声音也随之传出。
突然，大门被推开，几人得空瞥了一眼后，继续自己手头的活计。
张军子第一眼看去没在乎，觉得来人有些眼熟后就看了第二眼。
然后就看到自己两个儿子正在向前。
“去去去，都说最近输得没钱了，别来捣乱。”
当看清真是他儿子后，张军子眉间的恼意更盛。
“我们这次来不是要钱的，那个女人他疯了。”
强忍着脸颊的痛感，张强开门见山便是告状。
“怎么了？”
张军子虽然这么问着，但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牌桌上的动作，一出手又摸了张牌回来。
“她不给我们饭吃，还打我们。”
张强的哥哥张伟补刀道。
张军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心不在焉地应道：“那你打回去啊。”
兄弟两有心继续诉苦，甚至想直接把自己的伤口摆出来给他爹看。
但根据过去的经验，对方如果在兴头上被他们打扰的话，指不定又得挨顿揍。
见告状无效，张伟急切地看着张强，希望这个弟弟能想出点法子来。
反正目睹今天褚梦的作为后，他们是被打怕了，现在只期望老爹能给自己出头。
张强也知道自己此刻身上的重担，失活已久的脑子强行动了起来。
突然，他眼前一亮，开口道：“爹，那个女人是不是偷了你钱啊。”
“嗯？”果然，一提到钱，张军子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立马扭过头来，“什么钱？”
两兄弟一看这个理由奏效，更是添油加醋道：“那女人去给她儿子买糖吃，她自己又没钱，不是拿了你的吗？”
听到这话，张军子已经忘了自己是个穷鬼，根本一分钱都没有的事实了。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女人偷他的钱给自己儿子花。
他都没得花呢还给那小叫花子？
这么一想，火气便渐渐上头，张军子连继续搓麻将的心思都没了，一个猛子站起来，只想赶紧把“自己”的钱收回来。
其他牌友要拦，根本拦不住。
张家两儿子有自家老子撑腰，顿时腰杆都挺直了，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往前走，誓要给褚梦好看。
他们出门后，刚刚还笑意盈盈的几个牌友也陡然变了脸。
“什么玩意儿，见自己快输了又想跑。”
“老子的天胡啊！”
“来来来把那谁叫来继续。”
这边几人继续上了牌桌，而另一边的张强两人也从请到救援的喜悦中脱离出来。
走了没几步，他们突然想起现在的褚梦已经不同往日，连忙拦着他老爹说明情况。
张军子才不相信这种鬼话，哪怕两儿子把自己肿成馒头的脸给他看，他也只觉得愤怒。
又拿他的钱，又打他儿子，谁给她的勇气？
“个贱人。”
想着想着，他便啐了一口，胸中的怒气让他越发想要迅速撒气，赶紧回去教训教训那娘们。
父子三人大步往前走着，但毕竟隔着一个村子，两兄弟过来都用了不少时间，被揍之后更是没什么力气。
张军子也觉得步行不太行，四处瞅了瞅，最后从一户人家院里弄了辆自行车过来，引得对方一阵怒骂。
“嚷嚷什么，等下就还你。”
呼啸的北风中，最后只传来这么一声不耐烦的回应。
眼见张军子蹬着自行车就往前冲，张强两兄弟也没心思、更没力气徒步回家了。
正好刚刚被抢了自行车的那户人家还在门口问候，张强冲过去就是一句“婶子对不起，我爸他不是故意的。”
打开话头之后，他就顺势讲起了事发的缘由，替张军子洗白了一波。
然后再把自己老爹不关心的馒头脸伸出来给女人看，果然打消了女人的怒气，看着两人眼里满是心疼。
当她知道这两孩子是被后妈打成这样的之后，整个人只是不断摇头叹息。
“造孽啊。”
最后，张强两人不仅获得一顿免费晚餐，甚至还被这家的男人送回了村。
再说张军子那边，他一路飞奔，刚一进家门就看到女人小孩坐在桌前温馨进餐的画面。
温馨？
看到这一幕，张军子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你个贱人背着我吃独食？”
在开口的同时，他的脚也一同踹了过去。
褚梦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脚，汤圆反应过来后，赶紧起身去护着她。
更猝不及防的是张军子，他一脚踹到褚梦腰上，但是好像由于动作过大，他自己也闪了腰。
虽然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正在气头上的男人可不会停下来想这么多。
他只当是自己不小心，然后把更大的怒气加在了褚梦身上。
一抬手，作势又要打上去。
后者不仅没夺，甚至还主动迎了上来。
当他胸口处又一次传来疼痛，反观褚梦还在那边挑衅似的看着他时，张军子终于后知后觉想起了儿子的话。
“那女人中邪了，打她都没反应。”
张军子心想，这何止没反应，指不定旁边有个鬼盯着自己随时准备打他呢。
六月的天气，本应是暑热当头，但张军子愣是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你是哪路鬼神？”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往门外面退，短短几个字，舌头却要打结一样。
褚梦看了看他的怂样，不由嗤笑道：“就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