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爷扑到她怀里哭唧唧,齐霞不知怎么安慰。
主要这场大火太过诡异,陆家主宅是三个五进院合并起来的,属于越制,所以明面上不在一人名下,各个院子独立有围墙,开小门保证四通八达,屋舍众多,偏偏吉祥院起火。
陆少爷在废物,活了二十年,也没见他把自己烧死几个来回,偏偏家主出殡后救着了。
这是想把陆少爷烧死?还是想把她烧死?在真相没有浮出水面之前,不好下定论。
怀里的陆少爷还在哭哭啼啼,齐霞呵斥道:“放手。”
陆吉仰起头,嘴巴瘪成向下弯的弧度,委屈巴巴地控诉:“你凶我,我都吓死了,你还凶我。”
“就连你也欺负我,呜呜呜……”
陆少爷松手是松手了,哭声却没有停止,反而哭得更大声。他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埋头痛哭,比在母亲灵前哭得还伤心。
齐霞扶额。
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让她穿书与这嘤嘤怪凑一对,老天爷是看她太优秀,给她配个沙包吗?
负重前行。
齐霞没办法,蹲下来哄人。
不哄不行啊,他是火灾事故认定的重要一环。
齐霞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别哭了,这不没事嘛,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和我说说,今夜这场火灾到底怎么回事,入睡前熄灯了吗?”
“我怕黑,为什么要熄灯?”陆吉忿忿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房里有侍从守夜,有个火星都会第一时间发现,这火不是从室内烧起来的,是有人在室外纵火。”
初步断定,火灾乃**。
齐霞起身,喝道:“来人,传我命令,封锁主宅各个出口,狗洞也不能放过。放弃吉祥院,所有人将吉祥院周围屋舍淋湿,阻止火灾扩散蔓延。”
古代住宅多为木质结构,易燃,一旦失火扑灭难度大,就算扑灭了,建筑也无法在住人,都要拆了重建,既然烧没了和烧一半是同样的结果,还消耗人力救它干什么。
烧完省着拆了。
所有人放弃抢救吉祥院建筑,改为阻止火势蔓延,首先把吉祥院院墙淋湿,往周围淋水,降低起火风险。
褚绾听说吉祥院起火,从祠堂那边赶来。
见到两个孩子安然无恙,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他长呼一口气,问道:“吉祥院为何起火?”
齐霞道:“疑似人为纵火,原因尚且查清。”
褚绾近日缕缕崩人设,此时此刻又破了大防,形象都顾不上维护了,在没有调查结果的情况下就把幕后主使给定了。
“陆家人都该死。”说完想起来眼前这两个也是陆家的,忙着往回描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父亲不用解释。”齐霞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过烧毁一个院子而已,人无恙便是最好的结局。”
听齐霞这么说,陆吉不哭了,起身扑到父亲怀里,受到惊吓的两个男子互相用肢体语言安抚对方,仿佛这样能让受惊的灵魂安定。
待吉祥院的火灭了,齐霞将陆家主宅所有人集中到金玉堂的院子里,接受盘查。
有不在场证明的筛掉。
无法进入吉祥院的筛掉。
最后只剩明德与吉祥院伺候的几个小厮,共八人。
明德是陆家老人,以前在主君跟前听后差遣,对主君忠心耿耿,不可能加害主君的儿子。
剩下七人,失火时四个在睡觉,两个在院里值守,一个在室内守夜。
室内守夜的小厮叫喜人,外院值守的一个叫乌鸦,一个叫喜鹊。
听了这乱七八遭的名字齐霞就头大,就不能给院子里的下人取个靠谱点的名字嘛。
先受审的是乌鸦。
齐霞问道:“起火之前,你在干什么?”
乌鸦回忆道:“失火之前,我与喜鹊一同巡视院子。”
“你在说谎。”齐霞指出她话中漏洞,“如果你们睁着眼睛,不会看不到卧房起火,火灾发生第一时间便扑灭,不会发展成屋毁房塌这种局面。”
乌鸦见逃不过,只能老实交代:“家主丧事刚办完,我们这些下人累到心神俱疲,今日得以喘口气,实在困的不行,便轮流偷懒补觉,说好了喜鹊值上半夜,我值下半夜。”
“子时我与喜鹊换班,强打起精神来巡视,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是起夜的金玲发现了我。”
这套说辞倒不像假话。
齐霞摆摆手,“下去吧,叫喜鹊进来。”
她问了喜鹊同样的问题,“失火之前,你在干什么?”
喜鹊的回答很简洁,“在睡觉。是奴玩忽职守,没能及时发现火情,甘愿受罚。”
齐霞挥退喜鹊,又提审了喜人。
还是同样的话,“失火之前,你在干什么?”
喜人回忆道:“我不曾合眼,本分守夜,期间少爷翻了两次身,放了一个屁,还……还说梦话,喊着‘和离书已毁,你拿什么证明我们已和离?哈哈……’”
齐霞:“……”
“火是从室外烧起来的,一下子便烧起来了,特别奇怪,平日里生火还要慢慢点呢。我怀疑卧房被人泼了火油,不然不可能起火如此之快。”
“外面火光冲天,室内陈设还不曾烧毁,我喊醒少爷逃命,幸好少爷没受半点伤。”
“猜测合理。”
陆吉雪白的中衣和干干净净的脸蛋可以证明喜人没有说谎。
泼火油吗?火油这东西不常见,陆家主宅没有库存,只能从外面运进来。从大门运进来不可能,只能走后门。确定了火油运输路线,接下需要倒推火油运进来的时间。
也不一定是火油,动物油脂、蜡油、植物油、磷粉皆有可能。
七天前家主过世,负责采买的人是陆家旁支陆十娘,名丹姿。
陆丹姿这人平时没什么存在感,除了嫡系老祖君过寿以及年底分红能看到她人之外,其他时候基本上不露面,品行不甚了解。
齐霞命账房取来账,想从入库、出库、库存的差值中寻找一些线索。
账房取来账册,双手举过头顶,呈给齐霞。
账房对少夫人核对账册的手段有所耳闻,在来的路上做足了功课,家主过世至今的支出反复背诵,保证少夫人提问时能对答如流。
但少夫人并没有询问她的意思,而是亲自过目。
账房也只能立在一旁等着。
齐霞核对的很仔细,在以知礼金名录的情况下,可以核算出食材用量,明面上竟看不出任何问题。
齐霞吩咐:“带厨房管事。”
账房退了出去,换厨子进门。
与厨子一番交流过后,齐霞重新核算各项食材的用量,发现猪油超出正常使用范围,且厨房没有存量。鸡油不知所踪。蜡烛使用数量与库存对不上。
有线索了。
齐霞返回火灾现场勘察,在地面砖缝里发现了动物油脂与蜡油,还有未散尽的酒精。
为了杀死陆吉,真是煞费苦心,三种易燃物混合使用,这得囤货多久才能凑够数量啊。
想要把整栋宅子点燃,用量庞大,一个人肯定完不成。
嚯,还是团伙作案。
齐霞下令:“将主宅陆氏旁系管事全部抓起来,我亲自审问。”
“陆氏旁系?管事?”
确定?
众人脸上的震惊无语言表,意外失火变成了家族内斗,难以理解,也难以置信。
嫌疑人从喜人、乌鸦、喜鹊变成了陆如蜓、陆如静。
如果她的推测没错,陆如蜓与陆如静便是二十年惊天阴谋中一步棋,负责杀死大房假少爷陆吉。
她们计划周密,步步为营。
或许她们从未想过,天衣无缝的计划会中途崩阻,破坏他们计划之人是她这个不起眼的赘妻。
鞭子落在陆如蜓身上,惨叫冲破天际,令下人闻之胆寒。
齐霞厉声喝问:“说,是谁指使你火烧吉祥院?”
陆如蜓矢口否认,“莫要血口喷人,我是陆氏旁支,仰仗嫡系生存,火烧主宅对我有什么好处?”
齐霞又给了陆如静一鞭子,问道:“那你呢?也是和她一样的说法吗?”
“陆家人害陆家人干什么?我看想烧死陆吉的是你。你的容貌与家主有五分相似,别以为没有人起疑,倘若真被我们猜中了,你与陆吉结合,有为伦理道德,你发现这是一桩荒唐的婚事,蓄谋除掉亲生母亲与新婚夫郎掩盖事情真相,洗清自己身上的赃物,是也不是?”
陆如静反手就是一盆脏水,有理有据地给怀疑齐霞,并给出了杀人动机,逻辑链上无懈可击。
齐霞都气笑了。
她成弑母杀夫、十恶不赦的女魔头了。
“好好好,倒打一耙是吧。”
“报官!”
齐霞一声大喝,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
其实在场的也没几个人,只有陆如蜓、陆如静两个纵火嫌犯,财芸、明德两个下人。齐霞害怕动用私刑吓到褚绾和陆吉,没敢让他们进来。
最先跑出去的是明德。
齐霞以为明德去报官了,没想到明德报的是家里“高官”,齐霞很快收到父亲的传话,让她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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