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封闭已久的感情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谢逾明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

就让他自私一次吧，一次就好。

曲声渐低，在回归沉寂的前一秒，他看见的是父母的微笑。

你们也会理解我的，对吧。

苏窈将琴放在腿上，手指蹭过有些滑腻的掌心。

她不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演奏，可偏偏这一次她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紧张，像是讨要糖果的孩童，迫切地需要认可。

“你是艺术生吗？”

听着熟悉的话语，苏窈有些呆愣的转头。

她满脸疑惑的表情逗笑了身边的少年。

不过当他发觉身旁的女孩脸越来越黑的时候，他立马止住了笑声，秒变夸夸怪：“我的意思就是，你演奏得实在太棒了，让我有一种如听仙乐耳暂明的感觉。”说着，他还捂住胸口，一幅沉醉的模样。

苏窈轻哼一声：“好假。”

笑意倒是渐渐浮现。

谢逾明听到这儿可就不乐意了，他拍拍胸脯，一脸正义：“天地可鉴，我说话保真。”

苏窈转过头不去看他，笑容却止不住地跃上脸颊。

好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开心的。

“我有个想法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谢逾明吞吞吐吐地开口。

苏窈挑眉，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眨吧着，示意他说下去。

“就是吧，我不是每天中午都会来这里画画嘛。我突然觉得咱俩这个组合还是很完美的。而且而且，你正好也可以有个空间练琴嘛，对不对。”

像是怕苏窈多想，他又忙不迭地补充：“反正这个地方到现在我画了这么久，除了我们俩哈，还没见到第三个人呢。这是多么完美的一个练习室啊！”

苏窈听了他的提议，并不想拒绝，因为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确实很开心。

不过她看着男孩涨红的脸和飘忽着不知落在哪里的眼神，突然生出逗他的心思。

“可是把小提琴背上来真的很重，这可是六楼！”

男孩的眼神顿时坚定地看向她：“我以后在楼下等你，我帮你背！”

“可是这样我怎么感觉我亏了呢。你本来就要画画，现在还有伴奏，怎么都算我亏了。”

男孩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要是你不嫌弃，我以后画完的每幅画都送给你…”

苏窈点点头，状似思考：“可是现在是午休时间，如果我天天来，岂不是不能睡觉了？”

谢逾明听完丧气地垂下头，似乎想不出什么可以让她不午休的理由。

“不过嘛…”男孩唰地抬起头，看向音源的来处。

“算你运气好，我这个人不爱午休。所以，你的想法我接受了。”

“那我们拉勾，不许反悔。”谢逾明伸出手指，装着汪洋的眼睛里星光点点。

“幼稚。”

苏窈嘴上这么说着，小指却毫不犹豫地缠上男孩的。

少年和少女相望着笑了。

肌肤相触，指节交缠，呼吸交融。

青春期的少年嘛没有海誓山盟的约定，却用最简单的方式刻下了一生的承诺。

经年累月，沧海桑田，指尖的温度终究烙印成无法磨灭的信仰。

…

这天晚上，谢逾明做了个梦。

亦或者说，他梦到的是从前的自己。

梦里单薄的身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从白天到黑夜，他都没有等到那双大手轻抚他的头顶，说要带他出去玩。

男孩失望了，他将头埋进臂弯，眼泪滑落，却无踪迹。

不知多久之后，天光大亮，光亮挤进他紧抱着的身体。

他下意识地抬眼，却见一个少女逆着阳光走来。

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他清晰地听见了她的声音，温柔如水：“走吧，我带你去玩。”

黑暗里，躺在床上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眼眸中仍有朦胧的睡意。

许久，他抬手遮住眼睛里闪耀的光芒，却没遮住嘴角勾起的笑意。

他好像不再是一个人了。

…

那天之后，他们都遵守了约定。

谢逾明每天中午都早早地站在在美育楼楼下，等苏窈款步走来，他便自然地接过琴盒，然后二人一起上楼。

在他们相互陪伴的日子里，他画了很多风景。

不只是向日葵，谢逾明也偷偷画过她，只不过被发现了，稿都没打完就被没收了。

他哭诉许久，只是画中的主角始终不接受他的撒娇。

苏窈每天也会拉不同的曲子，有时欢快，有时忧伤。

他们都沉醉在彼此的陪伴里，以为日子就会这般简单温暖的过下去。

在日益紧张的高三，他们都找到一个角落，可以倾诉，可以放松，可以发泄。

只是生活总是爱开玩笑的，当你以为前途光明时，它总会给你制造些小麻烦。

高中对于异性间的交往似乎总是格外警惕，尤其他们还处于高三阶段，任何一件小事都能成为批斗的理由。

不知道是谁向教导主任透露了消息，只是在一个平常的午后，严厉的呵斥声打断了悠扬的曲子。

教导主任将两人带进办公室，没给两人任何反驳的机会便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们两个想干嘛？高三了知不知道。人家同学放弃午休时间是为了刷题！你们呢？在天台约会吗？”

“这次算你们初犯，下次再被我发现，我就把你们家长叫来！真是无法无天了！”

“主任，我们俩就是正常的交流，互相督促。用不着说这么严重的话吧。”谢逾明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教导主任一把将杯子按在桌上，杯中的水晃的剧烈。

“我是主任还是你是主任啊。你是从省外国际学校转来的是吧。我告诉你，来这个学校就要守这个学校的规矩，不然你怎么转来的就怎么转走，我们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你如果不想学习，你可以不学。但你不可以影响别人！”

谢逾明低下头，接受了他所有的批判。

倒不是他看的有多淡，他只是不想让事情发酵得更厉害。他自己是无所谓，但苏窈…

“行了，你先出去，苏窈留下。”

谢逾明猛地抬头，眸中的锐利来不及收敛：“主任，是我硬要她陪我的，和她没关系。”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要是还想争论的话，我也不介意把你们俩家长一起喊过来好好谈一谈。你可以出去了，别让我说第三次。”

教导主任语气严厉，颇有些山雨欲来的气息。

谢逾明眉头紧锁，担心地看着苏窈。

对方回以安慰的眼神。

他捏捏拳头，做着口型：我在外面等你。

而后走出了办公室。

待谢逾明关上门，教导主任才重又开口。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苏窈。

“你班主任已经和你谈过了吧，我也就不再多赘述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再多考虑考虑。”

“这两年你给学校挣了很多荣誉，所以学校对你也很关心，我个人也觉得这对你来说会是不错的出路。”

苏窈接过资料折了起来，没有看一眼。

她的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眼睛弯弯地笑着，却谈不上什么喜悦的神色。

“艺考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我的家庭也确实负担不起这个费用。而且就算现在勉强去上了这个培训班，未来艺术院校的开销，我可能也负担不起…”

“所以谢谢主任和王老师的关心，但我并不打算选择这条路。”

椅子上的人点点头，似并不意外她的选择，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不过在她转身时，他还是开口：“如果你决定走文化，那我希望你能更专注你的学业。如果现在分心，我想你不会取得一个好的成绩。”

“他和你甚至和我们学校的很多人都不一样，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知道你理解我话里的意思。还有你之前说的事，那几个学生我们也已经口头教育过了，所以你也不要过多执着于那些言论了。”

纤细的背影一愣。

教导主任语气低沉，似是真的在劝一个走上迷途的羔羊。

这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语，她要是不接受，似乎显得她很不识好歹。

她转过身，尊敬地朝座位上的人鞠了一躬。

还好女孩起身转头的动作够快，不然可能就会被别人看出她脸上嘲讽的笑。

原来别人对她造成的伤害仅仅用口头批评就能抵消，真是不出所料呢。

除了自己，又有谁能真的同她感同身受。

人人都夸她懂事，可人人也不知懂事的人往往最叛逆了。

不让她和他走得过近吗？

那她偏不。

很多年后，苏窈用实力狠狠打了那些曾经用言语伤害过她的人的脸。

可是最后才发现，伤她最深的居然是她曾经坚定走向的，她以为能与自己感同身受的人。

苏窈走出办公室，余光瞥见靠在墙上的谢逾明。

少年身姿欣长，站在那里便是一幅画。

只是此时的他看起来有些局促。

苏窈看他一眼没和他搭话，径直向前走去。

谢逾明将要迈开的步伐顿住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还不走，你是想再被主任请进去谈话吗？”

听见苏窈平静的声音，谢逾明才提步跟了上去。

“主任和你说什么了？”

谢逾明仔细观察着苏窈的表情，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许情绪。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那张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哦，他让我离你远点儿。”

谢逾明闻言停下。

“那你答应他了？”

苏窈脚步未停，嗓音别扭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嗯。”

时间好像停止了，万物都因少年低落的情绪失去颜色。

这一次，谢逾明没有再跟上她，而苏窈也没有再停下。

午间的走廊仍然安静，细碎的阳光点点洒下，却照不清他们的心。

你在想什么？

而你又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没有人看（阴暗爬行）

我写的真的很烂吗（快哭了）

大家放心，我们比光明更明亮的哥，才不会轻易放弃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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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让我自私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