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3日，周四。

宿舍顶楼的安全门打开，原好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花善笑向她招手。

“笑笑，你是怎么把门打开的？我那栋楼顶层的门一直锁得死死的。”

“这个嘛……商业机密。”

原好莞尔，和善笑并肩席地坐下。

空气中已经有了初春的气息，花善笑仰起头，在阳光中闭上眼：“明天就是情人节了。”

“嗯。”

“所以……？”善笑侧目。

原好轻轻呼气，看着吐息变为白雾，表情也一瞬变得朦胧。她轻声说：“我想算了。”

花善笑良久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你……你是认真的？”

“嗯，”原好将半边脸枕在膝盖上，露出哭一样的微笑，“仔细想想，在没有觉醒任何能力的普通人里，又有多少人最后会和在高中、在大学时候喜欢的人走到最后呢？这么一想，就觉得其实也……”

她停顿了一拍，声音愈发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花善笑禁不住辩护：“可是你明明那么喜欢他。”

“其实我可能早就预感到了会变成这样。因为……太顺利了。”

花善笑呆呆地重复：“太顺利了？”

“其实启程来圣所的前一天晚上我担心得睡不着，我从来没想过会觉醒能力，我……并不想留下妈妈一个人。但这一年多来，真的过得非常开心，像做梦一样。最好的朋友还是和我在一起。我遇到了好多愿意帮助我的人，还有了喜欢的人，而他……也喜欢我。”原好垂下眼睫，“真的像做梦一样。感觉随时会梦醒。就像那时候一样。”

花善笑说不出安慰的话。

原好的温柔来源于以己度人。

小学时，原好的父亲被发现在外有情人，母亲坚持离婚，原本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的家庭突然间就分崩离析了。这件事在邻里闹得很大。不知道是班里的谁先说的“原好没有爸爸”，心照不宣地，原好被孤立起来。

那时，花善笑将原好拉进原本三个人的小团体。

她们的友谊始于一次残酷的梦碎。

确实是花善笑先向原好伸出手。原好有一次半开玩笑地说过，她可能这辈子不会再遇到白马王子了，因为花善笑已经拯救过她一次。而因为原好需要善笑、依赖她、却不会牢牢将她抓住，花善笑才一次次放缓脚步回头。她需要一个人向前冲的鲁莽和自由，但也同样需要被需要，想要被谁依赖。

花善笑一直以来倚仗着原好的软弱，因而此刻无法责怪好友太悲观。

“所以结果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果然是这样啊。太顺利的时候果然就会有坏事发生。也许我早就料到了，所以才一直拖着不想说清楚，只想让梦延续得更久一点点。”

“可是－－适配结果也只是一个参考吧？不是也有数据结果一般，但是实际上一直陪伴彼此的例子吗？”

原好轻轻摇头：“正因为稀少，所以才会被当成例子来说。更多的人……都因为链接不稳定最后还是分开了。”

凉风掠过，花善笑牙齿有些打颤：“就这样？就因为你们的评级不够高，因为引导者反对，你就要放弃了？”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可是－－”

“没有可是！”原好难得大声反驳。

花善笑愣了一下。

原好似乎也对自己的反应惊讶：“对不起……”

“没什么，”善笑盯着对方，继续追问，“但这样真的好吗？”

原好将脸埋进臂弯里，肩膀耸起来。

花善笑深呼吸，一字字地说：“小原，我问你，你就这样和季礼侑断了，你真的甘心吗？”

“……”

花善笑闭了闭眼。老天真是爱捉弄人。竟然要她来扮演这个点醒原好的角色。

但是除了她，可能也没人能演好这个角色了。

因为她比谁都要不甘心原好和季礼侑就此结束。

“你也知道我是这个性子，我就直接问了，你到底在怕什么？现在有了精神链接，换搭档这种事也不稀奇，就算你和季礼侑结合之后真的不合适，到时候再分开重新找搭档就行了。现在你们……你们什么都还不是，就这样放弃了，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

“当然不是，但是……”原好的声音带了哭腔。

花善笑咄咄逼人地问下去：“但是？”

“不合适的搭档会拖累彼此，我不想拖他后腿，更不想让他因为被我拖累而讨厌我。到了那个地步再分开……一定比现在还要难受。我……只是想一想就受不了。”

“季礼侑是怎么说的？他也是这么想的？他和你说了？”

“我……不知道。他那时候也很震惊。我说需要时间考虑一下，他同意了。”

“那之后你和他联络过了吗？”

“……没有。”

花善笑深呼吸，俯身过去搭住原好的肩膀，大声质问：“都不问一问他是怎么想的，你就先准备放弃了，如果他其实还不想放弃，你对得起他吗？”

原好颤抖了一下。

“他也动摇得很厉害，肯定也－－”

“就算季礼侑成为别人的搭档，你也无所谓吗？！”

原好咬住了下唇，眼中水汽跌宕。

花善笑也几乎要哽咽了，她压低声音，才抑制住吐字时唇舌的颤抖：“你觉得季礼侑会因为这种事放弃你吗？你觉得他是那样的人吗？”

原好像是被她震住了，木木地看着她。

“他不是的啊，”花善笑感到一股滚烫的热流冲上耳根，撞开心底封存秘密的盖子，原本应当永远缄默的心绪倾泻而出，“他有多珍惜你，他多想和你在一起，我一直看着他……我当然都知道！”

原好睁大了眼睛，好像第一次看到了什么视而不见的东西。

花善笑打了个寒颤。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善笑在这种时候突然想到了夷承。

她甚至大致可以猜到他会怎么骂她。

－－但我和你不一样。

是，没错，她只想着自己，既然如此－－

花善笑直直地看向原好的双眼，不躲不闪，清声宣告：“我喜欢季礼侑。”

这赤诚到粗暴的自白让原好陷入混乱，她茫然地低语：“笑笑？……什么时候？”

花善笑弯唇：“从一开始。”

顿了顿，她自嘲地补充：“记不记得在你介绍季礼侑给我认识之前，你问过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原好呆然沉默。

善笑知道自己不必再解释更多。

“我还一直和你说他的事……”原好脸色变得苍白，“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早知道……”

“如果你那时就知道，你会把他让给我吗？”

原好被问住了。

花善笑体会到一种撕开反复化脓又结痂的伤口的病态快意。

她垂眸，老老实实地说：“原本是打算瞒你一辈子的，但是是我说漏嘴了，也是我撒谎在先，你今后不把我当朋友的话，我也没有怨言。”

“笑笑！”原好加重语气，“我怎么可能怪你？”

“我如果是你，估计会觉得膈应。”

原好用力摇头。

花善笑知道自己再说就真的要惹她生气了。反差太大，愈发觉得自己性格恶劣，有小虫子在一刻不停地啃噬她内心软弱的地方。

“笑笑，既然这样，那我更加不能－－”

“不，”花善笑反过来捉住对方的手掌捏紧，沉声说，“他一开始就只看着你，所以我不和你争。但我也不会允许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放弃。”

“笑笑……”

“输给你我还算服气，但如果你还要把他让给别人……”她哽了一下，别开脸，非常突兀地站起身来，“你不敢去问他是怎么想的话，那就我去。”

原好勾住她的手指：“你不用这样，我……去和他谈谈。”

善笑垂头看过去，非常努力地笑了笑：“没事。让我去吧，求你了。”

「季哥，明天体能训练之后有空吗？关于小原，我有事和你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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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他不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