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时,聂澍则劝谏贺兆衡勤政俭行,不会说好听话,被发配远离了朝局中心帝京。阎落掌权,他又谏言让国师还政于皇帝,并指出他这个帝师当的不合格,少帝比先帝更变本加厉的不碰政事,沉迷享乐。
于是刚升的官就又被贬谪下去,到兵部做了没实权又白辛苦,功劳都被上官揽去的职位。
原本一众客客气气给他送礼的官场人精看明白了,这个人不会做官,在阎落那儿没什么份量,便都转变了态度,该如何就如何,甚至有次别人就在旁边谈话,故意让他听见,当面奚落他不识好歹,送上门的机会都把握不住,即使有一些才能又如何,大燕朝人才济济,迟早丢了官。
那人嫉妒愤恨于聂澍则曾拥有那么好的机会却不珍惜,但也正因为他不珍惜,所以自己才能毫无顾忌地讥嘲他。
聂澍则骨子里其实是忠君的,忠君被世人称为好德行,可本质上也只是一种奴化思想,对皇帝而言,臣子的忠君和仆人的忠心又有何区别呢?
皇帝再如何,聂澍则也只会规劝上谏,而不会想,皇帝放权,那么当官的就能更自由轻松,能收拢更多权力。
旁边人三三两两走在宫道上,各自谈论着政事,唯独聂澍则,平日连和他寒暄两句的人都没有。
“聂将军。”
一道略有些陌生的年轻人嗓音响起,叫住了他。
自从回到朝堂,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喊起。
聂澍则循声看去,一位气宇轩昂英俊不凡的青年朝他牵了牵唇角,眼眸中的神采透着锐意:“可否借一步说话?”
聂澍则认出了这是从前的定北侯世子,现在的定北侯,宴熙黎。忆起他的父亲,聂澍则脸色缓和了一些,但仍摇了摇头。
青年不以为忤,靠近在他耳边低声说:“陛下要见你。”
聂澍则瞳孔微缩,深深看了他一眼:“……好。”
*
墨色衣袂垂落在扶手边,玄服似深海般,泛着妖异邪气。
白皙的肤被这玄衣一衬,更显清冷皎然。
骨肉匀停的修长手指把玩着一方翡色碧玺,漫不经心地抛上抛下。
他身后是一幅青金颜料的千里江山图,湛湛明光,金碧辉煌。
屋中只有两人,另一人半跪在地,头颅低垂,不敢直视,只口中向上首高坐之人陈述着。
“皇帝近来动作频繁,密召臣属,似有图谋……”
阎落听到清平司暗部之人说到聂澍则,发出一丝轻笑:“他倒是很有胆量。”
燕风遥闻言,将头垂得更深:“定北侯妖言惑众,暗中煽动,要不要——”
“暂时不必,且由着他们谋划一阵吧。”阎落转而说起另一件事,“寻访海外仙山的船只既然已经造好,那就让清平司的人带上分星仪登船出发,由时露负责。”
燕风遥领命而去,阎落思量着阎缪随的记忆:“这应当是最后一件事了。”
长达十年的一梦,也到了即将结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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