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早上起来就看见温敛已经醒了,半坐在床上,被子掀开了一半,手却没有伸出来,眼睛是睁着的,我觉得他大概是在发呆。
我下床站到温敛旁边,给他倒了杯水,温敛沉默地接过,眼神扫了我一眼又飞快地看向杯子,一时间,我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尴尬在我四周蔓延。
我确定我看见温敛看见我那一瞬间眼睛里有细碎的光闪了闪,可他低下头的那一瞬间眸子又变得黑沉沉的。
我没有动,仍站在床边,用眼神再扫了一圈这个病房,在我的位置其实只能看到床头柜和沙发的一角,然后我就看到了昨晚放在沙发上的病历本。
我把病历本拿过来,纠结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你知道……他/她的存在吗?”,我指了指他的肚子,又看了一眼病历本。
温敛抬眼看向我手里的病历本,眼里泛起水光,“他/她……还在?”眼里是失而复得的欣喜以及一丝我看不懂的难过。
“还在……你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吗?”我拿出夹在病历本里的检查报告给温敛,看着他的脸,脑子里在想两种选择的解决方案,我没有办法替温敛决定,但是我可以补救。
温敛垂眸看着检查报告,没有说话,他的沉默其实也说明他在犹豫,我没有催他,坐回沙发,“没事,不着急,慢慢来,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好吗?”
“……”
不一会,病房的门被推开,打头的是明络,他又恢复了往日的话痨属性,一进门就叭叭叭地讲。
“季姐姐!零花钱!说好做完这次任务就给的!”明络揽上我的肩膀,嗯,真不愧是明络!
“给,回去就给。”某次这家伙把自己出一次任务赚点钱一次性给花了,后面他出去玩连回来的路费都不够,只能借季书言的,之后他就把钱交给我保管了。
一直装不存在的岑玉潇走过来,搬开明络的手,又抬起我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浑身上下散发着不高兴的气息。我有些好笑,玉潇崽就喜欢偷偷吃闷醋。
季书言是在他们两个准备离开的时候进来的,手里还提了一袋食物——一袋小笼包,一个流沙包,两杯豆浆。
“哟,来了呀,还是你贴心,还给我送早餐来。”我挑眉接过早餐,刚刚还想着自己去买早餐,让温敛自己想一想,这下不用出去买了。
和季书言聊了一会他就离开了,说是不打扰病人休息,对,病人温敛。
池鹿霜是跟着季书言一起进来的,她见季书言在问就没说话,她也带了早餐给我们——两碗粥,皮蛋瘦肉粥和青菜瘦肉粥,和一笼蒸饺。她没再问什么,知道温敛没事之后就离开了。
“你想吃什么?”我把床头柜上的东西拿开,把早餐放到上面,看了看温敛的表情,又恢复了一些冷淡。刚刚季书言进来时他就把检查单收了起来,倚在墙上。
温敛的手搭在腹部,眼神虚虚地不知道在看哪里,好一会都没说话,我有些没底,温敛这样有点像没有求生**的人——不不不,我怎么能这么想。
“温敛?”我轻轻地开口,想唤回他的神智。“青菜粥”温敛回过神来,却刻意回避我的目光。我把青菜粥递给他,拿走皮蛋瘦肉粥去沙发上吃。
我稍微吃得快一点,因为心里有事,我打算去问问医生温敛的情况,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这三个月我发的信息他一条也不回。
我吃完皮蛋瘦肉粥又把流沙包给吃了,这两都是我爱吃的,温敛吃的好慢,我看着他发呆,又把如何养家想了一遍。
温敛注意到季言笙吃东西比以往快一些,吃完后她又坐回去,看起来是在想事情,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又渐渐的变得严肃。她是不是……
“温敛,我出去一下,中午再回来。”温敛终于吃完饭,我拿着垃圾出去。自以为体贴地给他留下一个私人空间,殊不知温敛把这当做是我不喜他的表现。
我扔完垃圾就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待着,越想越觉得有点不敢见温敛,我确实喝了酒,然后我……虽然但是,第二天起来之后他已经不在床上,我也没有去找他。
哈哈,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女我也是当上了,我没有追去他家里又何尝不是因为我在逃避,现在我不能再逃避责任了。
“季姐姐,你怎么在这坐着,你和温哥吵架了?”明络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这才意识到已经中午了,他手里提了两份盒饭,是他走之前说要给我们带的午饭。
“没有啊”我有些诧异,“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我招呼明络坐下来,有些好奇地问,明络却只是把袋子递给我,没坐。
“季姐姐,我其实好久之前就想问了,可是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觉得自己不能多嘴才没说的,”
明络拿出水喝了一口继续道,“自从上次我们一起吃了顿饭你们就好久没见面”
“在这之前,只要你们都有空的时候都要待在一起,是吧?”这是真的,我无法反驳,“……是。”
他又说,“还有,以前我们一起出任务你最喜欢逗温敛了,可是这一次你们基本零互动,不是吵架了还能是因为什么?”
我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什么,轻轻的叹了口气,沉默下来。
离开前他留下一句,“季姐姐,如果你做错了就道歉,如果温敛做错了,你就让他道歉,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我不想看你们以遗憾收场。”
那晚模糊又滚烫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上来,紧接着是更清晰的画面——空无一人的凌乱床铺,和自己瞬间跌入冰窖的心脏。
他走了。一句话都没留。
巨大的羞愧和恐慌当时就把她淹没了。她做了什么?她借着酒劲,对温敛…那个总是冷冷清清、看似冷漠却总是把众人保护在身后的温敛…她怎么敢?
他一定觉得恶心透顶,觉得她卑劣不堪。他沉默的离开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我不敢找他,一个字都不敢问。怕看到那双总是沉静的黑眸里盛满厌恶,怕听到他说出任何一句切割关系的话。
回到病房时温敛正在看手机,只不过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进门好一会了才注意到我,他看着我,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似乎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如果我不想要……”温敛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的风,他偏过头没有看我,眼尾却染上殷红。
我定定地看了温敛几秒,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尽量平缓,“我尊重你的决定,温敛”我把盒饭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饭给你,等你身体好点了再说……”
温敛突然抬起头,那双总是沉静无波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着剧烈的痛苦和一种……被背叛的难以置信。
“季言笙,”他声音发颤,几乎一字一顿地问:“你就真这么狠心?!”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疑惑又莫名有些委屈地看着他,“……什么?”
温敛突然握住我的手,声音是那样的破碎与沙哑,“他/她也是你的孩子啊!!!”
我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猛地抬头:“我知道!”这几乎是吼出来的,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温敛被她吓到,手指微微蜷缩,季言笙的手就那么挣脱开,下一秒他那激烈的情绪就像被戳破了的皮球瞬间坍缩。
“我明白了……”他语气平静无波,手攥着被子,“你不想要他/她,对吗?”
我猛地反应过来,我不是想挥开他的手,不是的,我没有不想要,可是……这样的我能担起母亲的责任吗?
我急切又小心翼翼地想握上温敛的手,他没有推开甚至表情也没有变,“我没有不想要他/她!我只是……”我语无伦次,头脑发热。
温敛眼眸一颤,到底没忍住看了一眼季言笙,她脸上带着无法掩饰地紧张,混合着愧疚和重视。
“温敛,你听我说”我不自觉地带着哀求说道,“这是你的身体,你的选择。如果你不想要,我会帮你,我会陪你,不是因为我不在乎,而是因为我不能替你做决定!”
说完这句话几乎耗光我所有力气,我真的不能面对他了,我又伤害了他一次,我收回手想要离开,就在我彻底松开的那一瞬间,他却紧紧握住我的手。
力道很大,但是没有抓痛我,甚至发着抖,“真的吗?”他哑着声音问,“你想要他/她……也不……讨厌我?”
我不带犹豫地回道,“不讨厌!”
我鼓起勇气回握住他,“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温敛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像在确认我话语的真实性。
过了好一会温敛才眨了眨眼,一滴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下,我手无足措地想拿纸给他擦眼泪,他却握得更紧了。
没办法,我只好用袖子给他擦眼泪。我不知道现在我该以什么身份自居,他一夜情对象?还是他肚子里小崽的母亲?
我甚至不敢想那个身份,凭什么呢,温敛那么优秀,他……我值得被他喜欢吗?
我不想再做让他不开心的事了。我好想开口问他还愿不愿意接受我,可话却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温敛下定决心般开口,“我也是。”明明他声音很低,不仔细听甚至可能听不到,到我耳朵里却是那样的大声。
我心跳得特别快,我趴在床边,“我听到了!”,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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