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杂草藤蔓密集，很容易丢失视野，楚和璟忍住疼痛紧紧跟在鸣耳身后。

分影与鸣耳的距离始终不远不近，既能很好跟住鸣耳不至于被它成功逃脱，又能不被鸣耳发现。

鸣耳甩着它的尾巴在树上跳来跳去，明明就只剩下几口气，还能这么生龙活虎，楚和璟跟的很累。

分影的距离最多只能离开百米，楚和璟没办法，暂时性忘记痛楚，一路穿过比人高的野草，在视野受限的林间奔跑起来。

“嗷~”鸣耳一声哀嚎，勾住树枝的尾巴松开，摔倒了地上。

楚和璟及时止住了步伐蹲下身。

分影化为扁平的影子，移到鸣耳小小的影子里。

楚和璟认真的观察过后，发现鸣耳的呼吸极为衰微，坚硬的皮发受到了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损伤，看起来似乎已经力竭。

鸣耳可是二阶精怪，即使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反抗之力，楚和璟也不敢靠近。

前面那群人说鸣耳无法反抗，结果还能连发两次音波攻击，虽然好像第二次没有第一次强烈，但她没有什么攻击手段，对鸣耳依然无可奈何。

最好等待一个时机。

楚和璟闭上眼，意识跟随影子，贴身感受鸣耳的状态。

“呼~”

间隔好一会才听到一声呼吸声，楚和璟试着控制影子实体化，扁平的影子慢慢膨胀成为人形，立在鸣耳身边。

楚和璟分心打开包裹，取出包裹中采买的普通匕首，她用手仔细抚摸，用心记住它的大小形状。

意识控制分影，她要再试一次，能否让分影幻化出武器。

分影抬起手，手的形状逐渐融化，又长出来，又融化。

楚和璟将匕首脱鞘，手顺着刀柄滑向刀尖，意识操控分影手中形成新的形状。

分影手中匕首逐渐成型，楚和璟脑海传来针尖般痛感，这次不是鸣耳的音波攻击，她感受得到，是幻化武器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匕首已成型一半，楚和璟不想放弃，她直接忽视继续幻化匕首。

分影匕首成型直接朝着地上的鸣耳一刀，刀尖阻拦在皮毛之外，鸣耳睁眼，发出尖锐叫声。

“嗷~”音波一阵接着一阵，强度一阵不如一阵。

幻化完武器，楚和璟苍白的脸上都是薄汗，眼前眩晕一片。

鸣耳受到刺激，发出的叫声通过分影穿过来，楚和璟不觉有何影响。她不知道为什么分影的匕首不能伤害鸣耳，从它的叫声来看，足以猜到它是真的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楚和璟强撑着身子，默默回想昨日她是如何到山壁前的。

意识缓缓下沉，不再单一从分影的视角注视，她紧紧盯着鸣耳，心中默念。

我要过去。

我要过去。

我要过去。

眩晕感一瞬间来袭，耳鸣声瞬间严重，楚和璟睁开眼，鸣耳近在眼前。

楚和璟毫不犹豫拿起手中匕首抬手扎向鸣耳的眼睛。

“嗷嗷~”

周围声音她仿佛都听不见，楚和璟趁它张嘴，匕首直接刺向鸣耳的舌头。

“唧唧~”鸣耳叫声颤抖，挣扎着抬爪往楚和璟身上拍。

楚和璟抓住机会，用力将匕首刺的更深，匕首通过舌头穿过脑子扎到土里。

最后的力气用完，楚和璟异常疲惫，被鸣耳的最后一击拍到树上，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下。

哇的一下，楚和璟吐出好几口血。

楚和璟全身疼痛无法动弹，她撑着最后的力气，将影子形态的分影派出去，在看到鸣耳毫无生命体征后，终于放下心。

影子倏忽消散。

受伤的二阶精怪都这么难对付，楚和璟苦笑，她要怎么夺魁进入羲和学宫。

透过林间照射下来的光晕，楚和璟看面前的景象格外模糊，耳边尖锐的声音由强变弱，转而如同狂风在耳边呼啸。

楚和璟头脑如同浆糊，思考不了一点。余光处好像看到了一头纯白的动物，眨眨眼，又不见了。

她想，肯定是受伤太重而产生的幻觉，楚和璟缓缓闭上了眼。

*

郁郁葱葱的森林内，巨大的树木高耸入云，阳光穿透树梢，在枝叶上形成斑驳光点。

楚和璟穿着一身蓝色衣裙，走在林间小道，潺潺流水声传入耳中。

她从小困在曲水阁，如今脱困，竟能看到只在书上看过的风景。

虽不太一样，但“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仿佛具象化在眼前。

楚和璟欣喜的在林间穿梭，循着水流声奔跑。

清澈的水流在山间蜿蜒流淌，穿过嶙峋的岩石，带来一丝生机和凉意。

楚和璟走到溪流边，看到有个小女孩坐在附近的岩石旁，光脚放在溪流里。

她走到小女孩身边，道：“小妹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这里不安全。”

小女孩的头发被红绳梳成两条小辫，绳尾挂着铃铛，小女孩转动脑袋，铃铛哐当作响。

她晃悠着腿，说道：“你不也是一个人？”

“我？”楚和璟解释：“我不一样，我是大人，有能力保护自己。”

小女孩停下动作，转头问她：“那你在这做什么？”

楚和璟想了会才说：“参加比赛。”

“为什么跑这里来参加比赛？”

“因为要去羲和学宫。”

“比赛赢了就能去吗？”

“对，比赛夺魁就能去。”

“可是姐姐看起来很弱小。”

楚和璟怔在原地，小女孩说话童言无忌，却正是她一直不愿直视的事实。

她乌黑的眼睛看着奔腾不息的溪流，坚定地说：“姐姐会变强的。”

语气掷地有声，像给自己洗脑一般，楚和璟又念了一遍：“姐姐会变强的。”

“那姐姐变强之后想做什么？”

“变强后，变强后我要主宰自己的命运，不要再被关回曲水阁。”

“是啊，姐姐，命运当然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啦。”

“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将你囚禁在曲水阁，真是太过分了，姐姐，你就应该把他们都杀了。”

“可是，他们也是为了无方之国，而且也没有为难我们，甚至还请了好几位夫子教我们知识。”

楚和璟感慨：“在曲水阁的生活比我以前好太多了。”

小女孩有些无语，接着诱惑道：“你被关了那么多年，不恨吗？”

“住在曲水阁十一年，我经常在想，什么时候能去曲水阁外面的世界看看就好了。”

楚和璟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风景，蹲下身弯腰，将手放进溪流，“现在真的出来了。”她深吸口气，接着说：“自由的味道。”

“我不恨任何人。”语气平缓，不带任何情绪。

楚和璟站起来，甩甩手上的水，走到小女孩身边，弯下腰道：“这里很危险，我先送你出去吧！”

小女孩转过头，眼中红光闪烁，两人双眼对视，一瞬迷茫过后，楚和璟在她眼中看到了以前生活的场景。

桌上的白玉香炉青烟袅袅，一只纤纤玉手将书本放在桌上，柔和的声音响起：“往后曲水阁就是你们的家了。”

徐夫子走到下方将空白纸张一一分给她们。

“我姓徐，往后你们就叫我徐夫子，今天教大家写自己的名字。”

贺兰萱举起小手，欢喜地说：“徐夫子，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徐夫子浅笑：“好，那你写给我看。”然后走到楚和璟旁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楚和璟犹疑的小声开口：“楚和璟。”

徐夫子拿起一旁的笔在纸上写下楚和璟三个字，“璟璟白虎，鸣鸾翱翔。是很好的名字。”

她将纸张递给楚和璟，把笔塞到楚和璟的手中，带着她写自己的名字。

“徐夫子，我写好了！”贺兰萱大声呼唤徐夫子。

徐夫子教完楚和璟，对她笑笑就去看贺兰萱写的如何。

楚和璟拿着笔，小心翼翼地一笔一划的练习。

画面一转，绵绵大雨里，楚和璟浑身是血的躺在渡口。

袁朔雷击残余的影响让楚和璟痉挛不断，她吐着血，看着袁朔的刀离她越来越近。

“谁让你脖子后长了梅花胎记，像你这样的人就不该活着。”袁朔面目狰狞，举刀垂直落下。

刀身捅进她的身体，疼痛使她大脑一片空白。

好痛。

不待她喘口气，赵棋拔掉袁朔插在她体内的刀，将刀尖直接捅进她的心脉。

不要！

赵棋捅楚和璟的画面不断重复，楚和璟回过神，跌倒在地，她双手被小女孩拉住。

她语气诱导：“姐姐，你恨他们。”

小女孩凑到楚和璟的耳边，蛊惑她：“姐姐，他们太该死了。你明明那么无辜，他们却一个都不放过你。”

“杀了他们。”

小女孩的话在楚和璟耳旁回旋，她双眼无神，重复小女孩的话：“杀了他们。”

楚和璟头痛欲裂，仿佛灵魂和身体在相互拉扯，忽然看见眼前的小女孩褪去人类模样，变成她不认识的精怪，外观似牛，通体雪白，皮毛柔软，头顶有四个牛角。

它化为一道白光钻入楚和璟的额心。

小女孩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杀了他们。”

鲜血从楚和璟的双眼流下，她无意识地重复：“杀了他们。”

白光穿进心脉，楚和璟感觉心脏被紧紧抓住，难以呼吸，大脑缺氧使她的意识一点点消散。

她要死了吗？

回想刚才在小女孩眼中看到的画面，楚和璟困惑，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所以，那次她没有死。

为什么？

是...命占。

既然现在她快死了，为什么命占没有提醒她？

一瞬间，楚和璟耳清目明，大口喘着气，将意识脱离和白光追赶。

白光从她额头脱离，眼前的场景顿时一幕幕瓦解，溪流水声不见，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不见。

楚和璟睁开眼，她仍靠在山壁上，未动分毫。

白光落到地面化为白色精怪，它气息奄奄，看起来受了重伤，身体的一半都被染成红色。

楚和璟警惕地靠着山壁站起来，身体疼痛难耐，背上还有鸣耳留下的抓痕。

怎么回事？

“咚~”一道钟声响彻东玄山内，随后响起一道粗犷的男声，“比赛即将结束，请各位做好准备。”

楚和璟没时间思考，拿起手中匕首，直接扎进白色精怪身体。

比赛时间截止，楚和璟和它手中的白色精怪一起被传出场外。

空旷的山脚处，每传出一个人，就响起一个人的成绩，楚和璟被传出来时，全场寂静无声。

他们看到青衣女子身上染血，她摇摇欲坠站起来，脸上双目流血，地上躺着一个不知名的白色精怪。

宣判声声如洪钟：“云璟，击杀高阶魇兽一只。”

语毕，人群陷入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