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各位患者耐心等待，叫到名字的患者有序去就诊室就诊。”

医院这种地方向来人满为患，似乎没有工作日和节假日之分。

容新颜戴着口罩，坐在就诊室外的凳子上，低头翻看着自己刚刚拿到手的检查结果。

忽然：

“妈，妈你没事吧！”

不远处，女人慌慌张张上前扶起被推倒在地的老人，而一转眼，害老人倒地的罪魁祸首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

家属没时间去追犯人，只一心呼唤医生赶紧救人，倒是被撞倒在地的老人本人，浑浊的眼直勾勾的盯着犯人逃走的方向，模样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让一让，让一让。”

发生了这种事故，医院保安最先到达现场。

驱赶了部分围观人群，紧接着一群医生也很快赶到，他们分工明确，一部分救治老人，而另一部分，坐在不远处的容新颜听他们拿着对讲机说：

“精神科患者0345，0355，0723.....逃出病房，两分钟前患者0723路过神经内科撞倒一位老人，预计向外科逃走，请尽快抓捕，严加看管，防止患者再次伤人。”

精神科患者？

容新颜脑海中自动出现刚刚撞倒老人的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生的模样，他身上的确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上的惊恐和害怕清晰可见，这样的人是.....精神病人？总觉得不太像。

说来最近不管是新闻上，还是现实中突然就多了很多精神病人伤人的例子，自己目前的情况也......

“请患者容新颜到7号就诊室就诊！”

不等容新颜深想，下一刻，医院的广播正好叫到了她的名字。

暂放刚刚发生的一切，容新颜向就诊室走去。

实际上即便还没见到医生，她差不多都能想到他会说什么。

无他，近三个月来，她已经看了七八个医生，每个说的都是同样的话。俗话说久病成医，容新颜在看到自己的检查结果后，心里就有了预判。

果然：

“根据检查结果，你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

开口的老教授是国内神经内科方面顶尖的专家，他这句话也相当为容新颜这段时间的就诊画上了一个句号。

但还不止这点：

“你自述自己经常听到幻听，这段时间情况加重，甚至产生了幻视？”

“是。”

“嗯......”

停了一下，老教授在病历本上添了几笔，然后开口道：

“你有没有考虑去精神科看看？当然，我这只是建议。”

........

容新颜道了谢，从就诊室出来，抬眸隔着玻璃看向窗外的天空。

比起半年前，如今不管天气再怎么好，天空再怎么蓝，也隐隐约约透出一丝灰霾，下意识让人觉得压抑。

精神科吗？

差不多半年前，以太平洋上的某处不知名小岛为起点，一场诡异的灰黑色和猩红色混合，仿佛火山灰一样的，名为灰烬雨的特殊天气现象席卷全球。

自那以后，不少人的精神状态都出现了问题。

精神科，心理医生，疗养院三个名词在人们的生活中变得频繁起来，上一秒还正常的人，可能下一秒就开始发疯，然后被带走。

甚至以往那些没什么攻击性的，能够居家修养的精神疾病，现在也被要求统一移送到疗养院管理，理由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恶化，进而袭击其他人。

网上有人说是灰烬雨对人类的精神产生了刺激，造成精神病人数增长大幅度爆发，但更多人愿意相信那不过是环境被破坏的一种表现形式，如今下行的经济形势才是逼人们发疯的根本因素。

老教授说让她去看看精神科，这可不单单是什么好心的建议。

既然说了这句话，容新颜很清楚在精神疾病被日益重视的现在，就算她不去，想必很快也就会有人给自己打电话。

“精神科的话，高我几届的谢师兄很不错，你可以去他那里试试。”

忽然，容新颜耳边传来小且轻的一句话，她回头，迟疑了会儿才认出这个戴着口罩的医生是老教授手底下带的研究生。

他正好和就诊结束的容新颜一起出门，只是刚刚容新颜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他。

实际上，在容新颜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医院的名人。

及腰的黑色微卷发，宛如人偶一般大而空洞的猫眼，卷翘的睫毛，还有右眼眼尾那一颗泪痣，这样的容貌就算是电视上的大明星也不一定能比过。

而在医院内部的流言中，和她美貌一样出名的就是她的病情了。

各个科室从主治医生，副主任医生，主任医生，再到现在的专家教授几乎都被她看了个遍，能做的检查都做了，可检查结果却显示她很健康，就连同年龄女孩中比较普遍出现的低血糖她也没有。

而按照如今的规定，研究生需要去各个科室轮岗，因此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容新颜，所以如今再次遇到，他才会大胆上前搭话。

“......谢谢你，我会考虑这个建议的。”

半晌，容新颜开口。

“不，不用。”

研究生结结巴巴的开口，明明只是客套的道谢，但由她说出来却格外的真诚，甚至于当他看到容新颜眼眸中映出的那个小小的自己的时候，很真切的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她只是病人！

实习生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而他，也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给与患者建议。

他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却不想：

“那个......你刚刚说的那位谢师兄，不，我的意思是，你对精神类疾病有了解吗？”

容新颜主动开口了。

既然去精神科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事情，那么她总要多了解几分。

这个研究生就算知道的不多，好歹也是内部人员，至少比她了解，如今送上门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这家医院容新颜来了这么多次，上上下下都跑遍了，也路过几次精神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刻板印象，那里的气氛总是让她十分反感。

“啊，抱歉，我不算太了解。”

最开始还有点结巴，但说到自己专业相关的问题，研究生就变得认真了起来，但不巧：

“医生可以帮帮忙吗？”

另一个患者面带焦虑的走了过来。

显然，现在属于他的工作时间，并不是谈论这个的好时候。

容新颜清楚，这个研究生也清楚，双方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容新颜先开口了：

“那个，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虽然看上去非常内向，但容新颜骨子里却是一个异常主动的人。

“等你空闲下来，我们再聊聊好吗？”

和交换过联系方式，掩饰不住高兴的，名为徐浩哲的小医生告别，容新颜脸上同样带笑，只是心中波澜不惊，如果早知道看病的结果如此麻烦，她或许不会选择来医院。

虽然......不来的结果也很麻烦就是了。

【...滋滋...滋...调查员...滋调查员对副本...探索度达到60%，开启滋，副本内npc......】

唔，麻烦又来了。

刚到一楼大厅，还没走出医院，仿佛刻印在脑海深处的幻听再次响起。

容新颜停下脚步，捂住了脑袋。

幻听症状是两三个月前出现的，一直断断续续，拼凑不出什么太有用的信息，直到最近才清晰一些，但内容依旧让人无法理解。

并且这种冰冷机械的电子音还算好，好歹她能理解其中零星的字句，而过不了多久，怪物的嘶吼，人类的哀鸣，还有.......

“啊啊啊啊啊！！！！”

“不是我，我，我没有杀你！”

似哭嚎似哀求。

一时之间，容新颜无法分辨这是现实还是另一个幻听。

但很快，一个熟悉的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男生满脸狰狞的从逃生通道里跑了出来。

“不是我，救命，不要把我关起来，不要追我。”

似乎是跑的太过急促，他重重摔倒在容新颜不远处，鞋子都摔飞了出去，嘴里下意识发出闷哼，显然是摔的很了。

但顾不得着些许，接着这个男生便蠕动着，爬行着，试图接近医院大门。

他不想死，不想死，要逃，逃出去......如此迫切，连身上的伤口都不顾上，就仿佛背后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在追逐他一般。

是他！那个撞到老人的病人。

这一刻，容新颜倒是对自己之前的下的判断有了些犹豫，现在这个男生看上去的的确确像个疯子。那自己之前是怎么会觉得他很正常呢？

这短短时间内要把一个正常人变成疯子也很难吧。

医院的逃生通道附近没什么人，再加上临近中午，医院的人潮勉强散去了些，即便如此，这附近还有差不多十几个人和容新颜一起看到了这个男生。

最初见他倒下，有几个好心人想要上前去扶起他，后面又见他这样癫狂，似乎要伤人的模样，这些人就犹豫了，聪明点的便往外面走，打算去叫保安来处理。

而剩下的人......只能说看热闹的心都是相同的，就算因为担心个人安全没靠的那么近，可不知不觉中他们也呈现包围趋势让那个男生待在了最中间。

“不要过来。”

如果说最初男生是在害怕于身后追逐他的某物，那么现在他的恐惧，害怕的显然就是围观人群。

就仿佛自己被一群猛兽包围，他试图挣扎，只是尾音中都带着颤抖。

“你们......”

“小伙子。”

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妈不太忍心了，隔着两三米的距离蹲下来，软了语气试图和他沟通：

“别害怕啊小伙子，大家都不会伤害你的。”

“是啊是啊。”

人群附和着。

“你看，大家都打算帮你呢！”

“对啊对啊。”

“小伙子，你是哪个病房的，我......”

但大妈的好心到底被辜负了，她的话显然更加刺激了那个男生，让他更加激动：

“怪物，怪物，你们不要靠近我！！！”

“哎，小伙子，我们不是怪物，我们怎么会是怪物呢？”

“对啊，对啊，小伙子你可不能乱说。”

“等等。”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一个人忽然开口：

“这小伙子说话这么奇怪，不会是什么精神病人吧。”

瞬间，他的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就连之前那个试着和男生搭话的大妈，也站了起来，表情变得惴惴，她说：

“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看他......”

“保安来了！”

不等他们分辨清楚，之前出去的人叫的保安很快就到了。他们一身冷厉的气势，皮肤黝黑，穿着黑色的制服与皮靴，拿着警棍。

和一些医院没有太大用处的，年纪大的保安不一样，之前容新颜就发现了，这家医院的保安不仅年轻，装备齐全，似乎都有受过特殊训练，大概是退伍的士兵之类的？

看到男生，带头的保安毫不迟疑的开口：

“精神科患者0723。”

“不......”

“你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

仿若叹息，保安拿着警棍一下下敲击着自己的手掌：

“说......算了，还是先把你带回病房，然后你再说吧。”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一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生，而另一边则是装备齐全的保安队伍，双方压根没什么可比性。

不顾男生越来越凄厉的叫喊，保安们把他强行带走，很快这场闹剧就结束了，不过最初开口叫破男生身份的那个，似乎是保安队长的男还在，他负责留下来安抚骚动的人群：

“是医院工作失误，让患者跑了出来，谢谢各位帮忙了。”

“0723是精神科的患者，总是会把医生护士还有其他人看成怪物，还会产生奇怪的幻听，哎。”

他的姿态放的很低，而看热闹得到满足的人群有谴责医院没有做好措施的，也有安慰保安的，七嘴八舌，并没有一个人在意刚刚被拖走的，不，还是有一个人的。

“原来那孩子真的是精神病啊。”

是刚刚那个试图和男生沟通的大妈，她看上去失落又心疼。

“但，但我怎么觉得不像呢？”

那种惊慌失措的感觉，就像是自家孙儿做噩梦被惊醒了，哭闹着找爸爸妈妈，找爷爷奶奶安慰.......但很快，她也离开了。

这个大厅变得又安静了下来，人也越来越少。

容新颜没动，一直没动，她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也冷眼看着那个男生被带走。

对围观众人而言，他们是在救人，是在帮忙，是在做好事。

对那个男生而言，其他人是怪物，是他的梦魇，是他恐惧的来源。

而对于那些保安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不过是在履行职责罢了。

只是......容新颜看向逃生通道深处。

她没忘记，那个男生从逃生通道摔出来前，也是处于惊魂未定的，被人追逐的状态中。

而那个人——容新颜和阴影中的生物四目相对。

那东西四肢着地，脑袋扭曲，双目泛白，看上去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的样子。从头到尾她，不，应该说是它就躲在逃生通道里，和容新颜一起围观了整场闹剧。

黑暗的逃生通道里只有逃生箭头的图标带着幽绿色的光，模糊了它的大半容貌，但即便如此，记忆力不错的容新颜还是认出了它——上午那个被男生撞倒在地的老人。

自己有病，容新颜承认。

不单单是不知道从何而起的幻听，半个月前，她还出现了会把人类，动物，草木之类的看成丧尸，鬼怪，怪物的幻视。

听上去病情似乎和那个男生一样。

但.......忽略病情，单用逻辑判断，早上摔倒在地，被送入急诊抢救的老人，就算有幻觉加持，此刻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是吗？

我开新文了，么么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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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