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海伦娜城。

经历过飞行失温的薇琳很聪明地裹了双重斗篷，还塞了数个保温符石，只是高空的风太大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可惜了，出来闯了这么久，她就没有见过有防风的装备卖。

在一个隐蔽的小巷，她哆哆嗦嗦下了扫帚，活动活动僵直的双腿，等关节都灵活了，她走出小巷，向路人打听着国立图书馆分馆的路线。

少顷，在路人的指点下薇琳到达了一栋巍峨的建筑，它通体由雪白的大理石砌成，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十二根巨柱撑起三角形的山花门廊，柱身上雕刻着螺旋上升的橄榄枝纹路，每一片叶脉都清晰可见。

薇琳拾级而上，穿过图书馆的青铜大门，门扇上镶嵌着神话故事浮雕——智慧女神手持书卷，脚下是俯首的狮鹫兽，象征着知识对野蛮的驯服。

踏入中庭回廊，地面铺着黑白相间的马赛克，拼出星座与几何图案。环绕四周的是双层拱廊，下午时分阳光穿过柱隙，在中央的智慧女神喷泉上投下流动的光斑。泉水从她手中的陶罐倾泻而下，落入圆形水池，水声清越，在寂静的图书馆内回荡。

主阅览厅的穹顶高达三十米，绘着天球图壁画——星座以金箔勾勒，行星沿着轨迹运行，而穹顶正中央是一轮散发光芒的太阳，由整块琥珀镶嵌而成。阳光从穹顶四周的圆形天窗斜射而入，在排列整齐的羊皮纸卷轴柜上投下光柱，尘埃在光线中缓缓浮动，仿佛时间在此凝滞。

厅内稀稀拉拉坐着一些读者，几乎听不见说话交流声，只有窸窸窣窣书页翻动的声响。

薇琳走向主阅览厅的前台，挑了一位看起来最有资历的五十岁左右的女性工作人员，“我是心之剑团的成员，我想查询一些机密档案，有关各年魔兽暴动的资料。”女性工作人员锐利的目光看向她递出的心之剑团徽章，顿了一下，说到，“跟我来。”

两人沿着的大理石阶梯通向地下层，在地下绝密档案区的入口，两尊斯芬克斯雕像蹲踞左右，它们的眼睛由绿宝石镶嵌，在魔晶灯照耀下泛着幽光。石壁上用文字刻着警告：唯有被知识选中者，方可踏入此门。

“请出示权限。”绝密区的管理员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他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

薇琳递上徽章，老者通过阵盘检查了薇琳的身份信息， “我先说一下查阅规则，不可以使用任何留影魔法、不可以誊写任何档案、不可以夹带任何资料出来。馆内有侦测魔法，一旦发现借阅人使用魔法或者魔道具，将没收所得并移交司法所，终身不得进入中央图书馆。”他满意地看到薇琳绷着脸点头，继续问，“需要查询什么类型的资料？”

“纪实类，魔兽暴动历年资料。”

“太细了，最多是魔法异常事件资料，魔兽暴动的内容含在里面。”

“没问题。”薇琳巴不得多看一些。

老者在柜台后翻看着什么东西，挡板太高，她看不清他的动作。“C区6号柜，这是钥匙，”他递过来一把黄铜钥匙，“每天5点闭馆，我会在闭馆前来找你。”

他身侧的石门缓缓打开，阴冷的空气涌动着，薇琳捏着钥匙走进去。墙壁上的魔晶灯投下惨白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冒出来——不能使用魔法或者魔道具的话，这些灯？算了，人家的安保系统肯定是做的没有缺陷的，自己还是不要乱猜了。

廊一侧是整排整排高耸的柜子，如同迷宫般延伸至黑暗深处，上面涂了大大的数字标记，不过每个立柜都安了门，看来只有持有钥匙才能打开，也杜绝借阅人想借机看其他文档的情况。对照着编号，薇琳找到了C区6号柜。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柜门上的符文依次亮起蓝光。柜门无声地滑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陈旧纸张的气息。眼前全部都是标记了年份的档案盒，粗粗一估至少上千个盒子。和她身高相等的这一排标记的年份是日亚历2500-2600，这已经是距今千年的记录了，她抬头望着三人高的柜顶咋舌，上面的档案得多早之前？怎么能保存这么久的？

不过薇琳不打算找太早之前的。就从近百年的看起吧。她蹲下来找到了最近的一个盒子，抽出其中装订好的册子，当她翻开纸张时，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下飞舞。

管理员已经警告过她不能使用魔道具或者誊写，薇琳也不打算以身犯险，只能依靠自己的头脑。她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在昏暗的灯下翻阅厚重的年鉴，将那些触目惊心的记录刻进记忆：

?黑岩峡谷魔力暴走（97年前）：整片峡谷的岩石化作液态，持续三天后凝固成扭曲的尖塔状，附近村庄的牲畜全部长出额外肢体。

?银松森林生态畸变（82年前）：树木开始分泌腐蚀性树脂，狼群集体进化出抗魔皮毛。

?灰烬平原"活火"事件（78年前）：野火在无助燃物的情况下自行燃烧一个月，千亩草场化为灰烬，未来一年这里没有长出一根草。

……

晚间，图书馆附近，“学者之家” 旅馆。

设施简单的小旅馆用不起魔晶灯，油灯的光晕在墙壁上摇晃，薇琳用旅馆提供的劣质墨水笔，在随身携带的空白手账上快速书写，她仅仅记下了时间地点和大致事件。

笔尖几次划破纸张——她的手在微微发抖。那些白天强行记忆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一张泛黄的手绘图显示，那些婴儿有的多长了手指，有的皮肤呈现不自然的蓝色。薇琳的胃部一阵绞痛，仿佛有人在她体内塞了一块冰。

还有大量畸变生物的解剖图、死亡的牲畜、泛黄报告上潦草的“原因未明”批注、某页边缘被烧灼过的痕迹……

但这些绝密档案只能提供现象，而真相可能藏在施法者身上。

晨光透过图书馆高耸的彩绘玻璃洒落，薇琳再次踏入中央图书馆的主阅览厅。与昨日绝密区的压抑不同，这里充满了知识的气息——学者们低声讨论，羽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书香。她穿过排列整齐的橡木长桌，径直走向西北角的人物传记区。

薇琳打算看近百年的大魔法师传记。包括了七星法师和六星法师。这才是巨大的工作量。百年间的七星法师有4位，三位去世，学生、后人都写有传记，六星法师则有二十多位，一大半人没有公开的传记。

七星法师传记只有短短的一排，烫金的书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毕竟数量太少了。百年间的七星法师有4位，“炎翼”阿斯塔罗斯、“冰脉”瑟琳娜、“水语者”索隆，另外还有“撕裂空间”伊莎贝拉，除却伊莎贝拉可能还在世，目前关于她的记录是世人搜集的，其他几位大师都去世了，他们有手札留存，由学生和后人帮助整理成完整的传记。

而六星法师数量就太多了，占了整整一个立柜。

薇琳掏出昨夜记下的事件脉络，开始认命地从七星法师的传记看起。

第六天傍晚。

油尽灯枯的薇琳瘫在旅馆床上，面前的手账上画满了时间线与关联图。三分之一的异常事件能与高阶法师的行动轨迹吻合，前后相差不超过一个月。

比如说黑岩峡谷魔力暴走，与七星“冰脉”瑟琳娜首次施放高等魔法“冰霜极渊”对应；灰岩山脉动物死亡事件，与七星“水语者”索隆帮助村民灭火施放“天穹之泪”对应；死地沼泽亡灵事件，与六星“复苏者”凯瑟琳救助队友施放“生命低语”对应……

几乎可以确定，高等魔法的施放和当地魔力异常是紧密联系的。但相当数量的异常事件，始终找不到施法者的记录。

“要么……”她喃喃自语，“还有很多魔法师没有留下传记。或者，有着高等魔法师实力的人没有去工会认证……” 就如同她现在一样，她估计自己已经超过四星法师——母亲在红塔里设置的法阵要求她达到四星实力，而上次吸收火炎魔龙的生命力过于勉强，那一招的威力很可能在五星以上，如果由此造成当地魔力失衡……窗外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她心中蔓延的愧疚。

薇琳想起了失去羔羊的牧羊老人、草丛里的鸟雀尸体、佣兵嘴里那些因为魔兽暴动而死亡的年轻生命……她缓缓合上手账，纸张发出沉闷的声响。此刻她终于明白，红山镇的灾难不是天灾，而是她亲手种下的苦果。

有点卡文，一章写了两天[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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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