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运泽睡着之后做了个梦。梦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古装老头,提着一把剑追着砍他。
“道理我都懂,但你的剑为什么和我的这么像?”苏运泽在梦中大叫。
老头停了下来,满是沧桑的脸盯着他露出个笑容。
苏运泽一阵毛骨悚然:“你还是杀了我吧!”
然后他便醒了。
不错,感冒好像好得差不多了。
没有钟表,他不知道现在具体是几点钟,看着还发着红的太阳,应该离正午还有段时间。早饭是没得吃的,书中作息是依古人例定的,一天两顿,要到中午才能吃上第一顿饭。
可是他真的好饿啊!
苏运泽确信不吃早饭是会得低血糖的。既然没人准备,他就自己给自己做一顿,这样想着走进厨房,他还是相当自信的。
然而……
他看着接近“纯天然”的厨房犯了难。
柴火灶怎么用来着?
反正也不过是烧火、放锅、加东西那一套,苏运泽摩拳擦掌,干就完了。他把大锅放在灶上,从旁边缸里舀了些水,翻翻灶台上的物什,想了想,丢了棵青菜进去。
还未舂过的麦子和干咸肉好像都不太适合一大早吃……
万事俱备,只欠加热。苏运泽才发现,原来在古代,就连一点火都不容易取得——毕竟没有燃气灶,更没有打火机。他回忆了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应该是要用一个叫打火石的玩意。
可他翻遍了厨房,没看到一个东西长得像打火石的。
难道要他钻木取火?
苏运泽实在饿得发慌,也顾不得这样做何年何月能取到火,一头扎进灶台便操作起来。
“啊呀!”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掉落一地的声音。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苏运泽从灶底抽身出来,便看见一名少年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背后还压着一个大筐,身边散乱着一些木柴,应是刚才受惊时不慎掉落的。
“你怎么该死了?”
苏运泽是诚心不懂,但那少年显然将这理解成了一种质问,头也不敢抬地颤声道:“小的身家性命全在老爷手里,老爷要发落,小的岂敢不从?”
“欸等等,我发落你什么了?——别跪着,站起来说。”
少年起初还不肯站,直到苏运泽要上去拉他才急忙从命。
“你说吧,说实话,我对天发誓不会把你怎样。”
“小的听说,老爷从昨日回来起,便性情大变,还遣走了几个下人,府里……府里便有些人心惶惶;今日又看见老爷在这庖厨之地,小的心中实在忐忑……”
人都变了性情能一样吗?
“啊,那是因为……因为……”苏运泽挠挠脑袋,努力想个符合时代背景的解释,“因为我昨夜做梦,梦见一仙人,他对我说,我五十岁时有一大劫,若要破此劫,除非体恤下人,不以权贵自居。对了,以后别’小的’’老爷’的了,称呼自己就用’我’,喊我就说’你’,你要觉得不够尊敬,用’您’也行。”
“是!您的吩咐我记下了。”
“这就好!”苏运泽想习惯并非轻易能改的,便也不急在这一时教他平等观念,“我性情大变这事,是什么人告诉你的?又有几个人知道?”
“小的……我无意中听人说的,也不清楚是谁。”
“你放心,君子一言九鼎,我答应了你,就不会再害你。”苏运泽说罢不再追问,“我有个新差事给你,不太好办,不过干成了之后有大好处,你愿意吗?”
最终苏运泽还是没吃上这顿早餐。他在一处田地旁边见到了文新烊,而后者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农人们辛勤劳作。
“阿烊,来一下。”苏运泽招呼他,“介绍一下,这位是……”
他转向身旁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张,没有字,爹娘叫我阿狗。”
“张……狗?这名字可不行。”苏运泽说,“你以后是要做将军的,到时候史官给你写传记,满篇都是’狗如何如何’,’狗曰如何如何’,这还能看吗?”
少年受宠若惊地抬头:“将军?”而后眼神黯淡下去,“您在说笑吧,我这么低微的人,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怎么可能做将军。”
“我说你行,那你就行。”苏运泽想,不是你行,难道我行?现代人的体质按你们的水准就相当于废物。
他搜刮了一下自己脑子里储备的诗词歌赋:“你是砍柴出身,我叫你张檀如何?”
说着,他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在泥土上一笔一划写下那两个字。
文新烊率先提出疑问:“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是不是有点难写?”
张狗,啊不,现在是张檀,看着泥土上那幅横七竖八的画,热泪盈眶:“多谢……您赐名!我……我一定肝脑涂地,决不辜负您的厚爱!”
文新烊默然,虽说知道这就是古人的说话方式,但还是相当尴尬。再看苏运泽,居然有点……兴奋?
他这是入戏了?
搞不懂,实在搞不懂。
但无论如何,他也是有重要的话说。想到这里,他干脆趁着这个空隙插话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粮食的问题?”
“粮食?”苏运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是说军粮?”
“对,既然要招募士兵,肯定需要考虑他们的口粮问题。古代登记每家每户人数的册子叫什么来着?”
“户口……这好像是现代的。”
“但是,我没找到。”
苏运泽表示,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像是户口簿这一类东西,在古代也有专门的官员和机构负责。剧情设定里,并没有说文新烊担任了什么官职,不过,据常理推测,亲戚都当皇帝了,作为同族兄弟最后也该待遇不凡。
而且,抛却一切阴谋论想法,应该是善终。不像翟秋洛,明明白白说了是被自己搞死的。
虽说帝王心术就是如此,但放在“自己”身上,怎么看怎么缺德。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的想法是,重新调查登记,包括人口、耕地、产量等等,再根据征兵的数量,确定划为军用的田地的亩数。”
“既然你这么明白,那就交给你吧。”苏运泽点点头。他自然知道粮草自古以来都是行军大计,只是碰上这种细节的规划,着实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还是让专业的人去干专业的事吧。
话说起来,这么一番折腾,系统也没有警告可能改变了剧情,难道这是原书里就该有的?
可系统从没提过呀。
张檀在一旁不知所措。苏运泽看了,宽慰地对他笑笑:“你就当我们和田地耕作的那些人一样。都是人,不用分三六九等。”
张檀应了一声,心里却还有些发怵。自己的主人之前是这种人吗?他有些没印象,又隐约觉得不该像现在这样轻松。对了,他们的衣服和头发和自己不一样!是因为他们是上等而自己是“下等”的吗?
苏运泽当然听不见对方的所思所想。他望着远处青翠的堤岸和潺潺奔流的河,不由逸兴大发,开口唱道: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
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
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张檀和文新烊都沉默了。
“你还挺浪漫。”文新烊评价。
“这是何地的歌?曲调从未听过。”张檀疑惑。
“这是苏……呃,苏州民歌,对,苏州。”
啊?张檀懵了。读书人不都说江南温婉吗?这么慷慨激昂的调子,能是苏州的?
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
不过歌词的内容他听懂了,就是纯粹大白话,比书生们唱的成章成段的诗好懂多了。
文新烊一天都没回家。据说他半夜才回去,怀里多了一大堆册子,又马不停蹄地回房接着整理。古代没有电灯,蜡烛的光线根本不足以视物,看一会便觉得头昏脑胀。
“我明天再整理吧。”他无奈道,“不好意思,运泽,明天选兵的事还是麻烦你们几位……”
苏运泽让他宽心,只是为了备个不时之需,现在还是以演戏走剧情为主。
第二日,他召集苏家、文家、赵家的所有仆役侍从,在苏府的庭院里集合。他大致说明了自己的用意,只是那些年纪各异的男男女女们听了,却并无什么激情,反而面露难色。
不是吧,军功欸!战场上表现好了,你们家可以封官进爵的欸!
“各位怕死,对吗?”
没人敢出声,只有几个年纪小的默默点头。
“真巧,我也怕死。”苏运泽看向这些战战兢兢的人,“我还应该比你们更怕,因为在你们的观念中,我的命比你们的更高贵,对吧?”
这……这又是在闹哪一出?家仆们更紧张了。张檀也吓出了一手心的汗,虽说这位不会为难别人,但您这样问话……有哪个敢接啊!
终于,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是……”
“但是,我们怕死,那些能够杀死我们的东西就不存在吗?当今天下大乱,人人自危,我也担心突然有一天就会身首异处。我让你们组起军队,不是为了荣誉,而是为了生存,为了在这样的世道下谋一条活路。”
“而且,”他顿了顿,“战场上打输了,最不济可以投敌。如果作为我的家仆,我一旦落败,你们就只有跟着我满门抄斩了。”
总而言之,他们同意了。或许是想通了,或许是被吓住了,又或许他们本来就没有反对的权力——不论如何,这支小部队总算建了起来。张檀负责的选人,在选完之后顺理成章担任了首领。
另外还有各家侍妾丫鬟数百人,苏运泽也让她们随军,负责后勤与医疗。暂且不用上阵杀敌,学会包扎伤口就好。
一切照常推进。过了几日,翟秋洛与章延书也来见面。听闻他的计划,章延书一拍大腿,后悔自己怎么没想着搞一个,而翟秋洛则是略加思索,提出了一个问题:“后勤和医疗部队没有战力,敌人来袭击怎么办呢?”
“你说得对!”苏运泽追加命令,从现在起所有人都给我军训!
自然,也有人怨声载道,不过没人当面找他抗议的。这就是封建社会的好……啊不,局限性,局限性。
他也就是演一个王侯将相的戏,怎么还把自己代入了呢。
【穿越者请注意,即将进行下一个剧情节点:共起义兵,请立刻带军队前往指定地点,与其他反抗势力会合。】
除了苏运泽,几人也听到了属于自己的指示。翟秋洛和文新烊留下来打理后勤。苏运泽和章延书对视一眼,这次是他们的主场了。
不知又会碰见什么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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