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长期堆着书，书卷的气息若有若无的飘着，开着窗户，但却驱散不了。
隔壁几个低头备课的老师，时而把目光投过来，短暂的凑了下热闹，很快又把视线收回。
沉默的这几秒，紧张的气氛被烘托到极致。
办公室空间不大，放着六张办公桌，过道很狭窄，陈思意坐这觉得堵。
早就听说胡智这人很严肃，远远看着，就给人一种压迫感，更别提近距离，她很不适应。
尤其是胡智问的这个问题。
能有什么想法，无非就是上课认真听讲，把所谓的拉垮科目补上。
那要不然，还能怎么做？
陈思意一本正经回话：“我会好好学习的。”
梁嘉珩好似也在想些什么，听到她的声音，眼神瞬间聚焦，把她这话复制一遍：“我也会好好学习的。”
陈思意下意识偏头看他一眼：“……”
这人怎么回事，进来之后就总是学她说话，真是一个字都没差的。
大概是氛围过于紧张，胡智也有一瞬间失神，紧接着笑了声，脾气怪好的回：“你们当然是要好好学习的啊，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有什么学习计划没有？”
被问到这个问题，陈思意又沉默起来。
不是没做过计划，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自己说出来的和做到的，好像不太一样，过后就跟空口说白话一样。
胡智也没干巴巴的等着他俩思考，很温和的说道：“数学试卷是我亲手批阅的，班上每个人的情况我都了解，先来说一下你的吧。”
胡智的“你”，指的是陈思意，他拿出一张试卷点着：“卷子上面，有一些很基础的题目没能做出来，我总的分析过后，觉得你是基础知识不过关，我看你平时上课也挺认真的，有没有跟上老师的思路呢？”
陈思意语气很真诚：“有一些跟得上，有一些一般。”
很笼统的说法。胡智冥思一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习惯如此，他跟陈思意分析问题时，语气似有若无的严肃。
后面说的内容无非都是，回去要把基础知识再复习一遍，不懂的多思多学，争取进步。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我把卷子发回去给你，你可以利用课间或者是自习课再复盘一下，下节课我会讲试卷，有什么不懂的要指出来。”
胡智跟她说完，又马不停蹄的跟梁嘉珩说话，“你的是语文方面的问题，术业有专攻，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我是不太懂的。”
梁嘉珩听完前半句话，看见胡智从一堆纸张中翻啊翻，终于翻出一个笔记本，他打开，看着上面说：“不过，我特意找你们语文老师分析过你的问题，总体也还不错，选择题答对的概率很高，阅读理解能写出来，虽然不太完美，所以最重要的问题是，作文方面欠佳。”
梁嘉珩：“……”
陈思意瞥他一眼，发现梁嘉珩显而易见的，没有任何震惊的模样，好像这话他已经听过无数遍一样。
后来陈思意想想，梁嘉珩之所以叫自己帮他分析作文，其实他早就意识到自己最大的问题所在了吧？
她突然有点小愧疚，开考前，梁嘉珩帮他讲解过一遍知识，让她背完几条公式，考试时套进去确实能蒙个一两分出来。
而她，好像一直没帮梁嘉珩复习语文，陈思意想，如果帮他点一下问题，以他的知识接受能力，考试时应该也能捡个一两分回来的。
胡智跟梁嘉珩分析的问题，也无非就是他经常听到的，阅读理解不太到位，作文没抓住中心思想等等，真就听了有几百回。
胡智总结一句：“……你俩的情况基本就是这样，我把你们叫过来呢，就是希望你们对自己目前的位置，有一个清晰的了解，发现问题，弥补问题，之后该怎么学就怎么学。”
陈思意刚想应话，旁边语文老师王巧慧忽然插一句：“老胡啊，你说话也别这么官方，把人俩孩子紧张坏了怎么办，梁嘉珩同学的问题真不算特别大，你哔哩吧啦一大堆，把人整得不知所措的，再轻松的氛围都被你带紧张。”
胡智笑一下：“我这叫认真负责，我的学生，我自然是希望他们个个都能考七百五的。”
王巧慧说他真是有那么点毛病，转头跟梁嘉珩温和的说着：“嘉珩，回去多读几篇作文找找语感，下节课我会讲一下作文写作技巧，你听听看，还有，思意作文就不错，你俩互相学习一下，办法总比困难多，不要过于忧愁啊。”
梁嘉珩：“好的。”
被点名，陈思意也不好当哑巴，她也学着梁嘉珩刚才的样，把他的复制回去。
胡智讲到一个问题，压根就停不下来，开口成章：“开学这么久以来，相信你们多多少少也能猜到，我安排的座位，不是随便编排的，希望你俩能互相学习，多点交流学习方法，利人帮己，我们老师呢，也一直在办公室，有什么问题要大胆过来问，哪怕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都没关系的，我们老师都是过来人，都能理解你们的，不耻下问，方能学好。”
“你们潜力是无限大的，把拖后腿的科目提上来，考六百多，七百也是有可能的，将来毕业后，选择学校的机会也会非常多。”
陈思意觉得他有点夸张，笑着回：“六百还可能，七百好像过高。”
胡智不赞同她的话：“陈思意同学，你这想法就不对了啊，你语文这么好，肯定听过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任何人都能否定你、说你就是不行，但唯独你自己不行，只要还没高考，所有的一切都能改变，也许最后不一定会得偿所愿，但不努力，到最后一定会是零。还有，今天比昨天做得好，也是一种进步。”
***
胡智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话，说来说去也就那样，跟开学第一天讲的大差不差。
他原话还是这样的，高考考的不止是知识，还有心态，前进的道路不会一帆风顺，只管努力，剩下的交给时间。
走出办公室，外头的光线照过来，有些刺眼，梁嘉珩站陈思意旁边，瞥见她在走神。
他明里暗里的看她好多眼，她完全没有察觉。
梁嘉珩语气调侃：“陈思意，又泡在鸡汤里起不来了呢？”
她回神，看见梁嘉珩这人又跟她套近乎。
陈思意用同样的话还回去：“你刚才不也泡鸡汤里了么。”
“我有？”梁嘉珩拒不承认，“用宋远航的话来说就是，少喝点鸡汤，多做两道数学题，小心把自己泡膨胀。”
听听，这话带着无敌讽刺的意思，陈思意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受到胡智的影响，迫不及待想帮她把数学成绩提高。
他也许想着，一块儿考大学？
陈思意扯一下嘴角，搬用“名人名言”，回着：“我也把范修文的话送你，我对你无感。”
说完后，她听见梁嘉珩轻笑了声。
陈思意一时无言以对。
他疯了吗，他应该开心？
不对，这人又来了，主打一个油盐不进。
陈思意刻意避开他的脸，“别笑了，向日葵见你都得喊一声哥。”
梁嘉珩没管她这句嘲讽的话，反而是回着她前一句：“我知道你无感，毕竟你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陈思意：“……？”
要不，你开个班吧。
陈思意语气平静：“像你这种毒舌的男生，以后一定没有女朋友，如果有，以后一定没有老婆。”
“……”
说完后，怕他受的刺激还不够，陈思意继续补刀：“还有，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毒舌男，最重要的是，不毒舌的你我也不喜欢。”
梁嘉珩：“……？”
他气笑了，什么意思？
一会儿说他毒舌，话里话外在暗示他做个不毒舌的人迎合她的喜好。
现在又说他就是做个正常人她也不喜欢？
梁嘉珩觉得自己的CPU在高速运转。
反应半天后。
他醒悟过来。
还好最近上语文课的时候认真听讲，要不然他还真的听不懂陈思意的潜在意思。
分析起来不就是跟“先扬后抑”一个道理么，大概陈思意是想表达：
——我原本非常讨厌毒舌男的，但我发现你是个毒舌男，我也变得能接受起来，你不必为我改变自己，我喜欢你这个人，这一点不会变。
梁嘉珩：“……”
陈思意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神情看，发现梁嘉珩表情有一个转变的过程：先是变得非常不解，一会儿之后就又恍然大悟，恍然大悟之后还用奇怪的，类似打量的目光专注的看她。
这人。
对她流露出这种死人看鬼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陈思意脑子飞快转着，围绕他这瘆人的神情转变想了个遍，终于在最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
——就算你拒绝我那又怎么样，反正我现在打死也不会承认我喜欢你，我要做一个不早恋的好学生，我俩现在有三百多天的相处时间，等毕业后，拿下你还不是轻而易举？？
陈思意有些后怕：“……”
草，救命，谁能把梁嘉珩拍醒啊。
梁嘉珩没兴趣研究她被“拒绝”之后失魂落魄的难受样，反正她这人是拍不死的小强，指不定气愤一阵之后，等一会儿又满血复活，实行她的“早恋”计划。
他，是坚决、一定、绝对不可能会掉进陈思意的陷阱的。
“你自己杵着在这里吧，我回教室了。”梁嘉珩瞥一眼没回过神来的她，自顾自的说着，然后往教室进。
呦，这人还有点小郁闷了呢，陈思意忍住没翻白眼，抢先一步挤进教室门口，回头凉凉的丢下一句话：“我先进，你靠后，莫挨。”
她这语气……
啧，就会生气。
要他再哄哄她？绝对不可能。
陈思意回到座位时，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
她听到后头拉动椅子的声音响起，静了两秒。
一会儿后，陈思意从抽屉里摸出两颗椰子糖，转身把糖果放他桌面，语气正经，又似不正经：“多吃点糖，现在尝尝甜的味道，以后毕业吃苦才能印象深刻。”
梁嘉珩眼眸垂下，看桌面上的糖果陷入沉默，“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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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膨胀vs无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