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不眴并没有直接回答释迦的问题，而是打量着他这间不大的单人宿舍。福利院的孩子们接连被寄养或者领养，现在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从三年前释迦考上大学以后，这里就被当地的地产商承包下来用作工地的员工宿舍。
来的时候还能看到楼道里晾晒的各种衣服被褥。洗漱用品也都混杂在一起胡乱摆放，原本给孩子们用来上课自习的教室也被改成了工人的活动室。
生活气息很足，但是也带着人间独有的一种混乱的味道。释迦的宿舍就夹在这些混乱中间，维持着仅存的一丁点整洁。
三年没见，释迦的日子并没有比三年前好过很多。但他好像也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在关不眴看来，不拘小节，对释迦来讲是一件好事。
“你还要跟这对镯子斗多久？”释迦已经精疲力尽，却还有心思问其他的问题。
也难怪金殿那些如来们都不同意让这个毛孩子直接进殿，确实是幼稚了些。
“算了，带着这玩意儿会死吗？”释迦仔细看了看木镯上的花纹，倒也算是精巧，并不像是诅咒或是别的什么。他折腾这么久，镯子没伤，他也没伤。
“那倒不会，不过它会一直跟着你。你也可以把它想象成你的父母对你的期待，这份期待会一直持续到你有资格继承金身。”
越说越玄乎了。
“那什么，封建迷信......”
“封建迷信不可取。”关不眴看向释迦的表情过分慈爱，总给释迦一种被当成傻子的错觉，“但是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看你愿不愿意相信了。”
......
关不眴这话说得没错。这条路是释迦自己选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是期待后面会发生的事情的，不仅仅是铁饭碗，更是远离世俗平淡的那段他无法想象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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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不眴很快就帮他处理好了学校那边的事情，社会学大四两个学期都没课——这就意味着，未来一年里，释迦的主要任务就是完成这段实习。
他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做自己的心理建设，权当这份实习是一份铁饭碗工作之前下基层实践的经历。算起来和平时做的社会实践也不会有太大差别。
所以跟着关不眴一路去办事处报道的时候，释迦心里甚至有些兴奋。实习佛祖也是佛祖不是吗？
“所以你是观音转世吗？”
“那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看过西游记，听说观音是没有性别的，你也没有吗？”
......
关不眴一向以性格和蔼自居，遇到释迦之后居然也有些招架不住了。三年前看到他染黄毛打耳钉的时候就应该想得到，这孩子比他想象中难控制很多。
但他也没有办法，这是他未来的上司，是他手下唯一的实习生。
他忍。
“那大雷音寺是在哪儿？西天吗？”
“我们要去的话是坐飞船还是火箭？”
“你说的人间办事处，那意思是不是本部在天上？天上有十八罗汉吗？”
“可是我从小都不忌口啊，我还是吃肉喝酒的，也没事吗？你们那儿有没有什么习俗我必须遵守的？”
......
他忍。
还好当时浮母姑婆选福利院的时候选了个距离办事处近的地方，不然一路过来他肯定被这小孩子吵死了。
两人一齐来到办事处门口的时候，释迦就自然噤声了。
释迦看着面前这座看起来挺宽敞但和心中佛寺相差甚远的建筑，怀疑地看向关不眴，“就这？”
关不眴没说话，指了指头顶那块木牌匾，上书几个篆刻的大字，释迦试图读懂，但失败了。
“这写的啥？”
“圆梦局驻人间办事处。”
还真有这种地方？从外面看，这栋建筑虽然不算恢弘，但也是规模比较大的建筑，比他之前实践过的商业广场大楼里还要宽敞很多。
可是走进去却一个人也没有。
偌大的办公大厅，没有释迦想象中的柜台和窗口，只有一些排列整齐的铁门。
“怎么没人？”有这种地方平时的生意也不会少吧，这要是都让他一个人来，怎么忙得过来。
但看着大厅里冷冷清清，他又觉得庆幸，人少也好，人少就可以摸鱼打游戏了。
“那我们现在，需要干什么？”面试流程没人比释迦更清楚，首先要见见人事部的工作人员，检查一下他的基本信息，之后再去见主管，主管同意了就可以正式开始工作了。
他信心满满，胸口也因为对这份工作的重视而挺直，眼神非常睿智地看向关不眴。
“挑个数吧。”关不眴指着前面一排铁门，让释迦选择。
哈？选？这班挺不错啊，一天天跟抽盲盒似的。
释迦看着那一排长得别无二致的铁门，随意指了一扇：“那就从第一间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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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释迦心里想的是，那道门之后也不过就是生死，虽然关不眴在跟他确认的时候他心里闪过一秒慌乱，但还是决定接受现实。
门里的确有人在等他们。
一个个子比他自己矮出两个头的小老头，穿着一身青色古代服饰，恭恭敬敬立在门口，见到他们俩时毕恭毕敬地行礼请安：“两位老爷终于到了，某已经等候多时了。”
那小老头看着比释迦大出不少年纪，论辈分怎么也能喊一声叔叔，这一躬身倒让释迦觉得不好意思，准备回礼一拜时，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深青色官服。
而身后的关不眴也换上了一身浅红色的衣服。
“这是什么？cosplay？”
小老头被他问住，表情疑惑时脸上的皱纹都朝向一处，“媒官所言之靠斯普雷，某听不明白，还请媒官赐教。”
“？”
释迦回头看了一眼关不眴，只见这人穿着那身红色官服也依旧如同出尘的白莲一般，步履轻盈绕过他和那个小老头，直接坐到房间里的一道矮桌前。
连坐下来的姿势都高贵无比。
您是真能装啊。释迦暗中腹诽几句，看着关不眴和那个老头商量着说了些他听不懂的话，随后就将其散了出去。
等那人一走，释迦才得空看房间里的装潢，装饰看着挺像古时候的建筑。
释迦：“这衣服咋回事你还没说呢。”
关不眴：“看不出来吗？释媒官。你现在是专管说媒的媒官。”
释迦：“不是说佛祖吗？怎么变媒官了，那你呢？你的衣服怎么跟我不一样？你是什么官？”
关不眴笑：“本县县令。”
大家都是一起来的，为什么他的官衔这么体面？
释迦不理解。
不理解归不理解，好歹媒官也是官，总比刚刚那个老头要好，活了几十年身上衣服的颜色竟然跟他一个刚来的一样。
从同行对比衬托的来的优越感让释迦很快适应了环境。
据关不眴所言，本县有五个特殊的女性需要他去说媒，他的任务就是在这六千户的上县中找到那5个特殊的女性，并帮着寻找属于她们的如意郎君。
从释迦三年在超市兼职销售牛奶的经验上来讲，为这个时代的女性寻找郎君并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情。毕竟他过去的主要客户人群也都是女性，对他来说，说媒四舍五入就是卖牛奶了。
“我去说媒，那你干什么？”县令也并不好当吧。
关不眴又露出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故意气他一样，轻飘飘回了一句，“我？吃茶喝酒，逍遥自在。”
......
可恶！
释迦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佛祖，括号，实习的。
救命，这个人最好是吃茶的时候呛到，吃肉的时候噎到，走路的时候摔倒。
低头祈祷的样子被关不眴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上，“让你盲目去寻这几个人肯定不现实，给你个提示吧。”
释迦抬头：“什么提示？”
“这五位都是当地有名的寡妇。”
寡妇？那是挺特殊，但是这时候的人也没有很封建吧，再婚就再婚呗反正前夫死都死了。释迦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理所应当地想，这是任务，他照着完成便可。
“你就不好奇吗？为什么让你给她们说媒。”
释迦听罢嘴上呵呵一声，佯装不解，“我可好奇死了。”
心里却想着那十八万功德几时才能凑齐。
“原本有别人给说媒的，奈何命不够硬，前两天刚被无常带走，这会儿已经进了剪刀地狱，即刻就要剪掉十指了。”
关不眴说话宠辱不惊，血腥的场面在他嘴里跟家常便饭似的举重若轻，却是实实在在吓到了释迦。
“为什么？”
关不眴：“还能为什么，唆使寡妇再嫁本身就违背伦理，这是规矩。”
规矩，释迦心头一惊，看向关不眴是眼神都颤抖着——现在换了他来做这说媒的工作，那岂不是他也要......
关不眴看着释迦身高马大，此刻却四肢颤抖俨然一副刚从鬼门关回来的样子，心情陡然大好。他走到释迦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你命够硬，不会下地狱的。”
人还没走出大门，声音却又折返过来——
“不过别忘了实习报告，没写的话就是白瞎这一趟了。”
......
释迦：救命，这人是不是变态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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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