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样一来,也就不知道嘉玟的下落了,但是怪物说的话也不能全信,万一是个陷阱就棘手了。”
荀却沉思良久,从怪物身上撕下布条,简单的包扎伤口后。沉默地靠在水池边反复搓洗手指上还没干涸的血渍,双手微微颤抖,和刚才果断残酷的样子截然相反。
酷似同类的尸体正躺在身后,她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我居然杀人了?我真的...杀了她吗?”
但很快又有另一个声音跳出来反驳,“不,不是的。她不是嘉玟,和先前的怪物一样,她只想要我的命。”
荀却眼神空洞地陷入自我怀疑。
“她真的是怪物吗?我是不是出现幻觉判断错了.....”
【系统提示:玩家荀却受到轻度精神污染,理性度下降1%,当前理性度99%】
听到提示的荀却瞬间冷静下来甩了甩头,捧了把凉水浇在脸上,反复几次终于停止胡思乱想,又变成了一副神情淡漠的死鱼脸。
“我不可能出现判断失误,尤其是在辨认嘉玟这件事上。”荀却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如果嘉玟一直躲在这个宿舍里,以她对嘉玟的了解,在黑袍人试图攻击她的那一刻,嘉玟就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悲剧发生,只要抓住一丝还手的机会就不会放过,宁愿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一点,是嘉玟和她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也正是这种“拼命三郎”的性格,才让她们从福利院里一直惺惺相惜走到现在。
就算嘉玟真的选择见死不救,也就是说从逃离走廊怪物的追杀到进门后被杀死的这段时间里,嘉玟和黑袍人一直共处一室。
从始至终死掉的也有她一个人,那么嘉玟是真是假也不重要了,在她眼里那和想要取她性命的怪物与黑袍没什么两样,她不会在身边埋下致命的隐患。就算情况反过来,她相信嘉玟也会毫不犹豫的对她下手。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混合着一股若有若无可以算得上是香味的气息,而污染源正是地上血肉模糊的假嘉玟尸体。
荀却蹲下在旁边戳了戳略微有些冰冷的脸颊,“流了这么多血,反倒没有意料中浓郁的血腥味,看来这种味道会让人降低理智胡思乱想。”
“有两把刷子,可惜刷子没毛。”荀却认真地点评了一句,起身推开防盗网后的窗户。
新鲜的冷风灌了进来,不一会吹散了具有轻度污染的奇异怪香。
借着微光,她的视线落到那条异变的手臂上,从指关节处取而代之的尖锐弯钩状的锥形指甲,最长的大约一个手掌长,泛着象牙般细腻的色泽,活像恐龙的爪子安在人的手腕上。
荀却从破烂的椅子碎片里翻找出一块较为厚实的木板,搁手里掂了掂往怪物指甲上一戳,丝毫不费力的在木板上钻了个眼。
“倒是个好东西,还挺锋利。”如同获得至宝一般,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
————
她从假嘉玟腰侧的口袋里找到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血迹浸湿了纸页粘在一起。依稀能辨认出是先前任务介绍里提到的“学生手册”。
手册页数不多,单是介绍学校的建校历史和荣誉就写了十几页,她粗略看了看,大体上讲的是学校实行严格的封闭管理,保证每一个学子走出校园都是伟大的艺术家BalaBala
翻到最后才是半页《行为守则》,但也只有三行小字:
“凡本校师生,必须遵守以下规定,若有违反后果自负:
1. 尊重他人艺术成果,不可损坏校内任何形式的艺术作品。
2. 非上课时间且未经任课老师同意禁止在教室逗留。
3. 学生应严格按照课表安排在相应教室上课,不可随意缺课、旷课;不可违背任课老师的教学安排。”
荀却逐字逐句指着的手指停了下来,这几行规定让她注意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任务要求天亮之前就要制作出一份让老师满意的作品,但现在是我来这的第一个晚上,如果按照常规时间来讲,这意味着距离天亮之前我还有少则几个多则十几个小时的充足时间来准备作品。”
但现在也同时出现一个悖论:很显然这个宿舍里学生正处于休息时间,她也没有看到其他人制作的任何有艺术气息的作品。
“我今天以转校生的身份才来到这里,连课表都没见着,也没有上过一堂课。如果天亮之后游戏宣布结束,那现在这种情况本身就已经违反了行为守则的第三条。”
荀却指着手册上的规定念道:“3. 学生应严格按照课表安排在相应教室上课,不可随意缺课、旷课......”
“假设这种矛盾的情况成立,那么又出现了新的悖论:在没有上课的情况下,也就无法确定任课老师是谁。任务要求将作品交给‘老师’,没有明确指定是‘任课老师’。”荀却摸了摸下巴,继续思考。
“这里唯一能接触到的老师,就是门外那两个打着手电筒巡逻的女老师。如果贸然地将作品交给她们,这种行为很显然又违法了行为守则第三条的后半句。”
“......不可违背任课老师的教学安排。”
看似充满告诫的救命规则,实则布满致命陷阱。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正如这个游戏副本的名字——白夜梦想家,白夜白夜这不就暗示了这里很可能是个长夜。”荀却心下了然点点头,这种把戏还难不倒她。
手册内容只写到了第三条,剩下的纸页被人刻意撕掉了。这些内容被印刷在最后的封面上,和前面的荣誉历史显得格格不入。
“撕掉了什么东西呢?”
荀却若有所思地捏了捏纸的厚度,“我怎么觉得,这张纸和第一页的封面手感不太一样?”
手指沿着边缘细细地捻了一圈,用指甲轻轻一揭,纸和封面分离开露出里层薄如蝉翼的纸片。
纸上的字比前文更加细小,颜色也浅淡。就像是生怕被人看见,刻意拿着蚊子腿一点一点额外添上去的内容。
上面写着:
“我素未谋面的朋友,
请想尽一切办法尽快离开这里,你不应该在此埋没,请相信你的天赋。”
后半段的字迹颜色都快掉光了,只剩下浅浅的划痕。荀却对着月光艰难的辨认斑驳的笔画,读出来却是几句隐晦不明的话。
“蜘蛛还在结网,小心它的毒牙。我已成为它的猎物,不要重蹈覆辙。”
荀却表示没看懂,翻了翻册子仔仔细细的通读一遍也没找到任何有关身份的信息。
“看来这个学校里藏着什么秘密,用这么隐晦的方法进行暗示,“蜘蛛”和“毒牙”应该暗示着某种危险,而“猎物”...难道这个人没有成功逃出去,那这本手册的原主人又去哪了?”
“这本册子是从怪物身上搜到的,真实性暂时未知。而怪物知道我是谁叫什么名字,想必它的能力说不定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获得别人的记忆。”荀却合上手册,开始根据线索推理可能发生的情况。
“假设怪物没有说谎,它真的在画室见到了嘉玟,袭击之后偷走记忆和手册并伪装成嘉玟躲在角落里等我上钩的话,那它为什么不直接销毁这种关键线索?反派NPC应该百般阻挠玩家通关才对。”
荀却倒吸一口凉气百思不得其解,盯着手中老旧的手册心里起了一个黑暗的想法:“另一种可能,就是怪物袭击嘉玟之后直接“寄生”在嘉玟身上。通过记忆里对我的了解,得手的成功率更大,那么这个时候册子毁掉与否也就不重要了。”
想到这里,荀却看向血肉模糊的假嘉玟尸体,脸色阴沉。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也就间接性的二次杀死了她的朋友。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拉回思绪,荀却停下手中的动作,思索两秒将尸体推到了床下。
门外传来女孩的声音,正惊慌地拍着门,“有没有人啊快开开门!外面有什么东西跟着我!有没有人啊呜呜呜”
荀却将新做好的武器藏到身后,做好充足的准备后起身拉开门。
刚拉开一个缝隙,外面的人急不可耐的闯进来,很自觉地把门反锁。
“荀却,你是不知道外面有......”女孩转身看见荀却的瞬间,声音戛然而止,然后颤颤巍巍的结巴道:“我我我是...嘉玟啊,你脸怎么了?你胸口上怎么这么多血?”
“......”荀却挑了挑眉,心里一块巨石落地,这个嘉玟的出现证实了怪物“寄生”的猜测有误。
嘉玟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声音紧张得有些变调,“你你你你先把这什么....骨刀还是什么先拿开,我害怕。”
嘉玟口中的骨刀指的是她刚刚制作的武器,几块木片将雪白的怪物指甲夹在短木棒上,再用布条紧紧缠绕几圈很好地固定住,就做成一个简易钩子状的“刀”。
此时,钩子的末端——锋利的尖头正抵在嘉玟的喉咙上,稍一用力就能刺破血肉。
“你冷静一下,你看看我是谁......我”
“你刚从哪过来的?”
“我从画室逃出来的,你是不知道当时多危险...”
“把你口袋里的手册拿出来我看看。”
“我醒来的时候口袋里就有一本册子,哎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东西......你还给我!”
荀却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嘉玟瞬间噤声,她感觉再多说一句就会发生不太美好的事情。
事实上,也正如她所愿。
几分钟后,荀却看着倒在地上喉咙鲜血直涌的嘉玟,陷入了沉思。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忙着偷袭她,好好活着去咬咬别人不好吗?非得装成嘉玟跑到她面前晃悠。
“这可不能怪我,我都没有动,她自己扑上来的。”
荀却一边嘀咕一边揭开刚刚从假嘉玟手里抢过来的学生手册的最后一页,一模一样的内容没什么差别。不过也在她意料之中,“至少确定了真嘉玟确实出现在画室,手册也是真的。”
“但为什么我没有手册?这不是开局就有的线索吗?难道系统针对我?”她感觉很不公平,这样还没开始游戏就和别人产生了信息差。
荀却猜的也没错。以至于在很久很久之后,每每和别人进入游戏,她总是缺少某样系统提供的关键线索踩了不少深坑。
一开始还能当做bug对待,到后来更像是对拥有天赋的她进行某种特殊惩罚。
“砰砰砰——”没隔多久,寂静的夜晚里又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快开门啊有没有人啊!!”
熟悉的声音,似曾相识的操作。
荀却:“......”
真踏马见鬼了。
于是,在接下来漫长的一个多小时里,这扇门反复反复被敲响。
有惊吓过度进门就晕的、淡定从容打感情牌的、威逼利诱劝良从恶的、哭哭啼啼胆小如鼠的、武力爆表进门就杀的、妩媚多姿勾人心魄的、神经大条光用蛮力闯的、老谋深算花时间博得信任的、还有缺胳膊少腿卖惨的......等等等等各种精分式的嘉玟接连登场。
画风越来清奇,直到看见一个辣眼睛的彪形大汉版的嘉玟出现时,荀却忍无可忍彻底爆发了,唰唰两钩子放到怪物后仰天大骂。
“艹!!!!这群煞笔怪物!有完没完!”
铁打的嘉玟流水的她,照这样下去怕是得累趴,打这种新手怪就算累不死疼也要疼死了。
虽然她稍稍熟悉了点游戏击杀操作、身手也利落了点,但怎么想都像是给这个喜好伪装成“嘉玟”的怪物刷经验啊。
刚刚有一个“嘉玟”耐着性子和她建立信任,荀却都差点认为这个怪物真的是嘉玟回来了,不过最后还是露出了马脚。
她明显地感觉到这种假扮同类的怪物越来越聪明,吸取教训后立刻卷土重来。
本就不太宽敞的过道此刻堆满了尸体,浓郁的怪香充斥着鼻腔,单靠小窗户灌进来冷风一时半会根本吹不散。
意识到这个问题时,荀却也没法调出面板查看理性度——面板还在冻结中。
荀却体力透支背靠着门滑坐在地,身上布满大大小小交磋的伤口。平复喘息之后她感觉手脚都没什么劲,眼皮困得仿佛要粘在一起。
上了一整天班加上高度紧绷的神经带来的疲惫感,混合着有轻度污染的怪香,一齐冲上脑门,浓浓的睡意席卷而来。
闭眼前,荀却混沌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但愿躺在被窝里那些偷偷看热闹的玩意儿不要背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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