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这进展跟突然坐上火箭一样。

齐妙见尉明迟迟没有提醒她有何不妥之处,以为果然十分顺利,惊喜之下也没去细思缘由,一路都保持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温阅带她去方向是京都最繁华的的地段之一,有点超出她的想象。钱当然不是问题,问题在京都这样的地方做生意,背后有大树的行事尚且要低调,她一个外来者,无权无势,盘下一个闹市的大店,能不能照拂地来还两说。

还未将忧虑说出口,温阅领头,已经带她经过了闹市,左弯右绕,停在一间三层酒楼前。

路上行人零星,商贩们揽客的兴致也不高,有的干脆懒洋洋搬把竹椅坐在门口晒刚出的太阳。对面布坊的掌柜鼾声震天,算是这街道内最热闹的声气儿了。

见到来客,酒楼里迟半晌才迎出来一个小厮,声音没啥热度道:“几位是要吃饭?我们酒楼就要转手了,不接客。”

温阅道:“我找你们掌柜。”

小厮是新来的,认不出人,却认得出华贵的衣裳,打量他一番,点点头上楼唤人去了。

齐妙眸光转到后屋,恰好撞见半垂的帘子后头泄露出的两道躲藏的人影。

他们也在往外看,偷偷扫了一眼,又进去了。

末了,齐妙凭借远胜常人的听觉听到他二者在后院悉悉索索地议论:“温公子亲自领来的人,一看就非富即贵。”

“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笑眯眯的,一看就好说话。”

“嘿,这店子空置了近半年,可算有人盘了。”

emmmmm……

这是个什么意思呢?

她怎么有种落入美人计的错觉?

夏鸣看到这,枯槁的脸上终于返照回来一丝亮光:这样的大反转才更符合温阅原本的人设:“虽然我们没收集到过温阅出卖色讨好客户的数据,可这毕竟是他唯一一次和年轻姑娘做生意的情况。他是个商人,对潜在客户友好一点、甚至于做出性格之外的行动,都是有所图的表现。”

尉明不敢提出异议,再把她往绝路上推,细思过后同样也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附和:“那我们要不要提醒齐妙小姐?”

夏鸣长舒了一口气,叉掉查阅自己账户余额的讯息:“比起提醒她不要中美人计来,我们更需要提醒她不要太商人模式思考。等温阅开出高价,她察觉到自己上当,依她的性格,大概会委婉拒绝。而我们攻略需要更多两人之间的羁绊,现在吃点亏没什么,等把人泡到了,一家人还计较什么?”

尉明闻言,赶紧传讯息给齐妙。

齐妙看了,脸色沉了沉。

她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果然温阅的变化都是有理由的,在这等着她呢!

恰逢温阅回头,淡淡一笑的美人风华稍微减缓了一些她上当受骗的不适感:“这儿合不合你心意?”

齐妙含糊地嗯了一声。

还没说话,二楼就咚咚响起来掌柜激动的脚步声。

掌柜的一脸富态,肚大腰圆,要不是那小厮在后头跟着,还以为他是哪里的地主。豆大的小眼闪着精光,一眼就落在齐妙身上。见人如此年轻,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心定下了,和善笑着招呼:“少爷,这位就是来看生意的小姐?”

齐妙勉强堆笑着,内心极不是滋味,你这看刀俎上鱼肉的垂涎表情,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

温阅曼声应:“恩,过来看看。”

掌柜立时热情陪笑起来,招呼小厮上茶后一比手:“我领小姐在酒楼里四下逛逛?”

他俩配合地天衣无缝,齐妙插话的空档都没有,随波逐流地跟着掌柜上楼。

仔细看了下格局,其实比想象中要更好一些,这酒店前街道的客流量不大,楼盘坐落的地方却很好,与人声鼎沸的闹市差得不远,是个不错的潜力楼盘,正适合她这样无根无基的新手接手。

略一回头,发现温阅不紧不慢地在后头跟着。

他人恰好在树荫下散落的细碎阳光中,神情有些心不在焉的轻慢,正偏头看向窗外。

齐妙短暂愣了一下。

古地球的男子缓带轻裘,风韵是到了,文人书生却难免柔弱,有点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

这种“柔弱”除了身体的力量之外,还体现在人的面貌眸光中,温温的,没有一丝锐意。

刚才一瞬,齐妙无端地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清明的冷冽,那是上位者自带的气场。

齐妙久经商场,霎时便体会出了那点不同。心里头直嘀咕,温阅此刻尚未入仕,没有居高位,如何有这样的气势?

察觉齐妙在看他,温阅回首,眸底再次揉进了笑意,冲散了方才的清冷。

“喜欢吗?”

他嗓音轻缓,毫无预兆搭上这一句,齐妙心口猛然突突了两下,脱口就应:“喜欢。”

温阅于是点点头,对掌柜:“可有备好的租契?”

一盆冷水,齐妙如梦初醒。

“回少爷,有的。”掌柜片刻犹豫都没,从袖笼里掏出一张租契来。

令小厮去磨墨,上前两步将租契在面前的桌面上展开了,道:“只需要填上租金数额,而后双方签字即可。”

温阅又转头问她:“你看得上这么?”

齐妙想了想,也说不出别的,毕竟老司机编剧都发话了,吃多少亏都要忍下来。于是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满意极了,温公子介绍的,哪能不满意。”

温阅恩了声,提笔在契约上签字,按上手印便算定下了。

这效率,不敢想。

事已至此,齐妙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忽略掉租金压根没谈的事。接过他签字的租契,习惯性地认真翻阅,其他条例倒不苛刻,租金那一栏墨迹未干,新添了一个字。

“无。”

齐妙没反应过来:“这租金……没有?”

杵在一边的掌柜闻言抬起头来,八字胡一翘,眉毛飞扬,吃惊的表情无比生动。

温阅朝她浅浅一笑,道:“恩,送给你。”

齐妙脑子一晕:“……”

这款她最喜欢的“霸道总裁流情话”自带暴击效果,真实伤害无上限,根本扛不住。

她现在只想立刻揪住尉明问问,温阅是怎么突然转了性,一下对她这么撩呢?她都有点把持不住了。

……

夏鸣捋了一把五天没洗的头,手心残存着一把枯燥的断发,脸上带着生无可恋的微笑:“违约金分期付款可以吗?”

尉明也不做声了,片刻后收到人事主管回复的讯息,转述:“不行。”

夏鸣神情恍惚,仰躺在靠椅上。

啊,万恶的资本世界。

她主负责齐妙在“温阅”所在时空中的大部分攻略需求和剧本框架设定,包括对温阅的人设数据收集,这部分工作是她花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陆续整理出来的,现在说推翻就推翻了,连理由都找不出来。这温阅,今日一天就跟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真的费解。

金主又正在体验游戏中,时间紧迫,她拿什么去填这个漏洞啊!

低头,地板上都是她的头发,她离猝死大概真的不远了吧……

入夜。

春风满面的齐妙和两个面容严肃的人通过全息投影开座谈会。

夏鸣单刀直入进入主题:“这件事肯定有蹊跷,温阅的人物性格不该是这样的。历史人物性格突然出现变故,实在是在我们掌控范围之外。”

尉明在旁补充:“数据错误是我们这边的职责,但继续下去境况可能会变得不可控,好在此次攻略才刚刚开始,齐妙小姐,我们的建议是希望你立刻撤出,实行下一个备用方案。”

这是他两商量了一下午得出来的结论。

齐妙翘着二郎腿坐在床沿,双手叠放在膝盖上,笑容不改,慢慢将这件事捋了一遍:“境况的确和预计的不一样……”拨弄着手边垂落的床帐:“但仅仅是不可控就要撤出,是不是太草率了?毕竟我要的并不完全和你剧本一样的过程,而是保证抱得美人归的结局而已。就你现在看来,温阅的变化会增加我俩成事的难度吗?”

夏鸣和尉明对视了一眼。

这话正戳中要点。

婚姻事务所之所以一有变故就想启动备用方案,一方面是主编剧承压度太高,另一方面是因为情况一旦脱离了他们的控制,之后的发展无论攻略的难度降低增高,风险都是上升的。

风险的可怕性就在于——金主都是有感情的人类。

如果风险上升,金主在婚姻事务所的引导下投入感情,最后境况不可控,一场恋爱的结局BE了,这单生意就算是崩了,金主或许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这种情况下金主给你的服务打一个差评再要求赔偿,你敢说什么不?

但规避风险是婚姻事务所自己内部的考量,不在金主齐妙的考虑范围之内,一个承包的项目,金主想怎么玩怎么玩是她的自由,不能强求她们去选择简易版模式。尉明是想模糊一下焦点,劝说她启用备用计划,但齐妙根本不好糊弄,还没开场就思路清晰地把他的路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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