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古人起得早,才七点路上已经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步履轻慢悠闲。

不一会,人群忽而匆忙起来。齐妙伸出手,手臂上滴了两点如丝的细雨,深感奇怪:“尉明,今天不是没雨吗?”

尉明同样诧异。

天气出变故是桩大事,牵扯到的人太多了:“奇怪了,我问问检测局,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轰隆!”

一声炸雷惊响,离得极近,振聋发聩。

齐妙惊了一下,赶紧和路人一样往屋檐下躲避。刚刚迈上台阶,下一瞬瓢泼似的大雨倾盆而下,唰唰打在青石板的路上,水雾溅起来,站在屋檐下隐约都能感知到冰凉的水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齐妙有点蒙,不知怎地想起来地球之前的那场雨。

她对这趟地球之旅十分在意,所以前一天就谨慎地查过天气预报。

帝国号称准确度百分九十九的天气预报说第二天是大晴天,结果一阵雷阵雨把她劈成了落汤鸡。

齐妙当时没多想,她脸黑习惯了,以为自己只是撞上了百分之一的几率,但和今天的事联系起来,似乎多了一点微妙的意思。

历史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被改变?

……

下了暴雨,一般大家闺秀没心思出门,黎文欣大概也就碰不到温阅了。

齐妙想到这一层,表示都可以淡定。

回头看看避雨的地方——一个小包子铺,老板正忙不迭和伙计两人将摆在外面的桌椅往回收。屋檐下的台阶不宽,齐妙往后退了退,给后来冲过来避雨的人腾地方。

雨势渐渐减小了,风却张扬起来,携着雨飘摇,打湿了她的裙摆。

久久站着,抽丝剥茧般渗入着寒意。

正出神,看到一辆马车不快不慢地从街头行驶过来。

车夫披着蓑衣,一个面熟的丫鬟举着伞,提着裙摆跟着车马慢行。

齐妙一呆,低头看时间,七点五分。

黎文欣还真风雨无阻地准时出来买布了!

眼瞅着马车从身前行过,齐妙咬着手指心慌慌,温阅可是早早就已经到了糕点店的,黎文欣这一去,两人绝对要碰上。

不行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齐妙踮着脚,打眼往附近的店铺望去,果不其然看到对街十多米远的地方,不起眼的小商铺外新放了几把伞在外头卖。

将手伸出屋檐,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就剩绵绵雨丝飘摇,将将能润湿手心。

“不好意思让一让哈。”齐妙抓紧时机,分开台阶前挡着的人,双手护着头往外跑去。

刚踏出屋檐,雨势骤然猛烈了几分,配合着狂风,时机巧合得宛如故意搞事情。

暴雨下,人仿佛是在洗淋浴。

齐妙眼睛睁不开,到处都是朦胧的水雾,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和毕生修养,才忍住了当街骂娘的冲动。

忽而雨声隔远,一把青伞度过来,恰好为她挡住风雨,撑开一方世界。

齐妙抬眼,温阅素色轻衫,站在她身前,拥戴着水雾氤氲的绒光,恍然胜仙。

伞檐隔开一个只容得下两人的世界。四目相对时,他长睫低敛,山雨朦胧的清俊模样携着出尘的冷冽。

齐妙终于知道雨下共伞为何是经久不衰的恋爱老梗。

一箭一颗少女心,谁试谁知道。

嘿,得亏她刚刚没真骂娘。

来不及细细体会少女心动的纤细情愫,对面的人迟疑开口:“你……是齐妙?”

语气里透着不确定,哪怕近距离地打量着她的脸,他好似也没能完全认出她来。

齐妙:“……”

好感度为1的数据,真实感扑面而来。

齐妙拨开脸上尤为服帖的刘海,勉强朝他笑了笑:“恩,是我。”

温阅良久才嗯了一声,表情细微地变了些,只是齐妙忙着整理自己的仪容没注意。

等她慢慢收拾好了,才发现这么久的时间内温阅都没说话,也没任何动作,就那样撑伞待在原地,看着她,眸光仔细得像在审视一个物件。

齐妙奇怪道:“怎么了?”她刚刚有种进入安检装置内,被人从头到脚扫描一遍的错觉。

温阅:“什么?”

齐妙挠挠脸:“呃,没什么。”

这尴尬的气氛怎么回事?

温阅:“你声音怎么了?”

齐妙拿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水滴,眼珠子无措地左右晃了两下,暗自清了清嗓子:“嗯?”她声音怎么了?没问题啊。

“你平时说话也是这个音调吗?”

齐妙继续捏着婉转柔和的嗓子,微笑:“对呀。”

匹配度到这里打了个顿,只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八:资料里齐妙的声音明明更轻快,表情也更明朗些。

一年不见,她又变声了?

切换到人工自主匹配,只凭那一面之缘的印象,一再审核,最终还是认定她成为了适配对象。

大石落定。

……

齐妙有点尴尬,见他仍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闹了什么笑话,转移话题:“温公子下雨天出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温阅默了一会:“没有。”

恩?温阅今天不是约了朋友才出来的吗?

可能是下了暴雨,朋友放他鸽子了?

齐妙左右看了看,怕他会和上次一样没说两句就被人拉着离开,先发制人,发出邀约:“公子用过早饭了吗?要不一起?”

“好。”话音一转,温阅留意到她外衣沾湿,“你衣裳都湿了,我先送你回客栈吧。”

他轻易答应下来,齐妙受宠若惊,手里擦拭的动作都快了两分,欢喜道:“哦哦,也对,那麻烦你啦!”

……

齐妙缩手缩脚地和温阅在伞下并排站着,瞥眼一看,温阅很有绅士风度将伞都倾斜在她这一边,雨恰好顺应着风从他站的那一侧飘来,几乎将他的左袖都打湿了。

突然起了关怀的心思,齐妙侧过脸,“这样并排走不行的吧,你的衣裳湿了要怎么换?”打商量道:“要不前后走吧,你说呢?”

温阅沉吟片刻,反问:“前后怎么走?”

齐妙往前跳了两小步,背身拦在温阅的身前,实事求是道:“这个比较考验配合。来,跟着我的脚步,我喊一你出右脚,二出左脚。”

刚和检测局结束通话的尉明看到这一幕,牙疼般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画风还能更清奇一些吗!

转看好感度监视器,数值果然已经接近于零了。

尉明刚想提醒齐妙别再这么乱搞,不然别说老司机,神仙都救不回来场子。没想温阅居然点了点头,采纳了这个意见,并嘱咐道:“那你喊的声音稍微大一点。”

尉明:“???”

于是两个人“一二一二”的,配合极佳,在一众躲雨者和行人目瞪口呆的瞩目下,走进了客栈。

这样一来,人果然不再淋着雨了。还因为合作默契,成功登上客栈阶梯后相互夸赞了两句,感情貌似大有增近。

……

尉明静坐了三秒,联系婚姻事务所诸位编剧:“大家来一下,有一个紧急会议。”

等脸色枯槁,脸颊深陷、黑眼圈浓重的主编剧夏鸣赶到了婚姻事务所的监视器前时,齐妙已经换好了衣服,在客栈一楼,重新与温阅汇合。

夏鸣看都不想看齐妙,趴在桌上气若游丝:“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齐妙一句改剧本人物设定,婚姻事务所为了不耽误金主的游戏体验,下达死命令,令她必须在一夜之内完成新剧本。这在实际操作中是绝对达不到的,所以夏鸣进入了时间舱——一个可改变时间流动速度的特殊环境,花费三天四夜,强行赶出了剧本。

刚完成出来喘口气,又被尉明召唤来,预料也不是什么好事,心态已经基本爆炸了。

尉明给她递了一杯水:“咳咳,这个不好用言语表达,你先看看吧。”

夏鸣撑开满是血丝的眼睛,抬头看向监视器。

画面中齐妙和温阅在客栈的门口商量了几句吃什么,随即齐妙手一指远方,说之前躲雨的地方的包子闻起来不错。

温阅点点头,问客栈掌柜还有没有多余的伞,掌柜摇头说雨来得急,他也没能准备。

温阅于是向他告谢,撑开伞,唤上齐妙。

两人再次“一二、一二一”地喊着口号,走进了雨中……

……

尉明不忍心看夏鸣目眦尽裂的表情,手撑在桌上,拦着自己的余光,委婉道:“您看,是不是我们对于温阅这个人的人设分析也出了小问题呢?”

夏鸣:“我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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