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两口就亲两口,陈璇脸皮也没薄到那种地步,但是你乱摸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手”
“嗯?”穆青笑的一脸乖巧天真,带着一股蜜糖般的甜意
陈璇懒得跟她掰扯,一巴掌拍掉某人的禄山之爪,巷子外面人声鼎沸,杂耍把戏旺的让人眼花缭乱,元宵是一年到头最后的欢乐,即使是在税负日重的日子里,来往的民人脸上依旧带着淳朴的笑意
穆青悄悄的把自己的手塞进先生虚握的手里,心里暗道,“嗯~严丝合缝”
“干什么?”陈璇睨了她一眼
“老人说灯会热闹,怕走丢了要牵好大人”
可怜陈相这辈子伶牙俐齿,到头来还是一物降一物,
“哼,这时候又觉得自己年纪小了?”
实话实话,穆青在年纪这件事儿上吃的亏多了去了,她到现在都想不通,十六岁的人在先生眼里总是个孩子,按理说寻常人家这时候膝下小孩满地跑了
“啧”穆青心里无语,但面上不显,反而打蛇随棍上,一把挽住陈璇的手臂,整个人挂在先生身上摇啊摇
“先生给不给牵嘛?”
系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陈璇你也有今天”
陈璇面无表情的无视脑内的笑声,转头盯着穆青正色道,“要牵手就别挂我身上”
“那还是挂先生身上吧,不容易丢”穆青有样学样,一脸肃穆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锅顶什么盖,陈璇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回真栽了,磨人精终于碰到了比她还会磨人的小朋友
“喔,我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我的大人!”
斜杀出的“程咬金”总算给了陈璇一个台阶,黑袍的碧眼儿笑容灿烂,“这一定是主的恩赐,让我在这样的日子里能碰上您”
陈璇心里松了口气,转头向来人招了招手,“怎么,Robert 你今天不在教堂念你的掰波(Bible—圣经),倒是有时间街头瞎逛?”
“不不不,我们今天是出来办游园会的,启蒙民众你知道吧,enlightenment,启蒙!”
高鼻深目,黑袍银坠,官话混着洋文,来人的身份很好猜,在几个名字之间纠结了一秒,“是马礼逊…神父吗?”
平日里习惯了在奏折里直呼其名,但今天白龙鱼服,穆青微微滞了下,还是选择了神父作为称呼
“哦美丽的小姐,是我,Robert Morrsion,马礼逊是我的天朝名字”
马礼逊显然有些惊喜,“为了给皇帝陛下写信我特地让我的大人取了这个名字”
他的大人——陈璇悄悄的摸了摸鼻子,“马礼逊你明明是仰慕天朝才取了这个名字”
怕一脸困惑的马礼逊再冒出什么“耿直之言”,陈璇紧接着,“走吧走吧,我想看看你的游园会”
这个世界的发展很奇怪,科技树爬的很快,但教廷的力量并没有被宗教改革所撼动,相反沈明和她都深究过海的那边发生过什么,得出的结论却是
马丁路德没啦!
(欧洲宗教改革的代表人物,1517——1648 新教基础奠定,天主教体系逐步瓦解,为启蒙运动给出了空间)
没能摆脱宗教束缚的科学显然爬起来有些艰难,毕竟没有数理化,生活处处是魔法,随着大批大批科学家被送上火刑架,少部分人将眼光投向了遥远的东方
也是凑巧,早来晚来可能他们都没什么好运,因为沈明当时刚刚调任两广总督
没有希望还好,有了希望的沈明根本按耐不住,从西瓜到抽水马桶,从阿司匹林到蒸汽引擎,欣喜若狂的沈明当年差点没把那一船高鼻深目的洋人吃咯
可惜还是没那么快,挣扎了那么久,还是只能在自己的沈府里爽一爽,除了一个电报让士大夫们都闭上嘴修遍九州,连个运粮西北的铁路都是陈璇从北边回来后一边自掏腰包一边磨刀霍霍才修起来
离当时沈明第一次见到这群洋人,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不过还好审判庭还在“门庭若市”“红红火火”,所以五十笑百步,谁也别说谁,大家一起黑暗
陈璇这头自顾自的追忆往昔,那头马礼逊已经舌绽莲花,逗的穆青脸上都挂上了真实的笑意,黑袍的神父修女们汉话纯熟,帝都的百姓算是见过世面的,可还是在发亮的灯泡和传话筒之间惊诧不已
“先生会西洋话?”眼花缭乱之中,穆青随口问道
“一点点”陈璇微微打了个哈欠,“傅淑君罗刹话说得好,崔贞西洋话和罗刹话都会一点,你让她俩教你,我会误人子弟”
也不怪她不给穆青安排“西学”,穆青在宫里连识字都是靠背书硬记汉字,要不是她聪明估计到靖王府的时候还是个文盲,这两三年补孔孟之道百家之言就够累了
另一方面,那些用中文为单词注音的教材看得陈璇头痛,更不要提那些带着江南口音的,“来是康母(come)去是狗(go),点头椰丝(yes)摇头喏(no)”,听一遍这辈子都忘不掉
“傅帅在西北要和罗刹国打交道,崔贞姐姐怎么也会?”
“她的商号里有一路卖茶的,从武夷山到恰克图,到底也是卖给罗刹”蓝色的电弧噼啪作响,围了一圈人在那里一惊一乍,陈璇看起来却兴致缺缺
“具体你还得问她,我不太管她在干什么”
“我的大人你不来试试吗?”马礼逊隔着人群高声招呼陈璇,穆青站在边上握着两个纸杯眼里放光
“传话筒?”陈璇抬手勾住纸杯之间的棉线,“声学吗?”
“对,我们用这个向民众解释电报”提起这个马礼逊也变得神采飞扬起来,“虽然说原理完全不一样,但是这样的解释他们能听得懂,不至于觉得我们是巫术”
人民谓旱疫涝蝗为电线所致,拆毁殆尽。俱由地方官出赀修复,首犯有论重辟者。前有流民之变,京师至保定电线先为所毁,京津、京德继之,山西、河南又继之。驯至晋、豫、直隶、山东四省境内,荡然无一线之遗
崔贞商报上的抱怨字字在目,靖王府的线报也传来地方官的叫苦不迭,陈璇有些沉默,无论是她还是马礼逊都知道电报显然跟声学无关,但这样的时代里,能讲出一套百姓能理解的,自圆其说的理论就已经很不容易
“我们用音叉和克拉尼图去解释声音是一种振动,然后用传话筒让他们知道有固体导体的时候,很小的声音可以传的很远”
与看不见摸不着的电比起来,声学的门槛显然低的多
“这样他们会以为电报用的电线也不是一种特别厉害的棉线,所以才能把信息传的更远,避免他们总觉得这是一种恶魔的力量”
小孩子们欢呼雀跃着敲动音叉去触动盆里的水,激起晶莹的水花,大人们隔着三五步甚至十步,拿着纸杯对着那头讲话,克拉尼图边上,有等不住的人去隔壁的皮影戏班借了把二胡琴弓,琴弓轻轻划过铁板边缘,沙砾在铁板上跳出变幻的图形,引来一片惊叹
实用主义的重压下,陈璇收起了自己微妙的知识洁癖,“那…”
马礼逊能在来朝的洋人里混成代表自然有他的伶俐,陈璇的欲言又止不妨碍他的理解,“我们只是靠这个去安抚百姓,真的上课的时候我亲自讲电学的!”
“亲自上课?”
穆青的声音让陈璇微微回过神来,原以为已经随着修女们去玩的人仿佛只是听见了感兴趣的东西,发问时兴致盎然
“神父你们还教书的吗?在哪里教呢?”
马礼逊显然一秒切换到招生状态,“我们在教堂里免费授课,聪明的孩子我们还会出钱让他们去学技术,最聪明的那些…”
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一时间骚动起来,混乱中马礼逊只觉得自己被踢了一脚,抬头看去,陈璇少有的目光森冷
美丽的小姐被她摁进怀里,隔着人流,马礼逊看到陈璇嘴唇微动
那是唇语的,“闭嘴”
被摁在怀里的穆青显然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陈璇已然完成了一次私相授受,埋首于一片温软之中的她脸烫的吓人,动也不敢动
热闹散去,陈璇把人从怀里挖出来,“没挤到吧?”
穆青耳朵红的要滴血,难得结巴,“没…没有”
被吃了豆腐的人浑然不知少女心中的愁肠百结,只留下穆青一个人站在边上,身上发烫,脸上发红
先生和马礼逊对着花灯共赏一张星图,细长的烟杆在五指间上下翻飞,翠绿的烟嘴拉出一团炫目的光影,长身玉立的人在灯下轮廓柔和,简直熠熠生辉
年少的皇帝难得的感到心窝里的酸胀感,以往只能在席间偷看的人现在正站在她面前,指点星图时先生的侧脸神态端正,是与平日里肆意风流不同的文人静气
“小姐您确定您没问题吗?”
马礼逊在被陈璇警告后就多留了两分心眼在那位好看的小姐身上,谁知道偷看着偷看着就发现这位小姐突然鼻血横流
偷看心上人偷看成这样,饶是穆青脸上也有点挂不住,轻轻挡开了陈璇伸来的手,人拧过一边,“我没事”
元宵热闹,但热闹过头就是吵闹,这个晚上多事,陈璇将人拉到怀里,把打湿的手帕敷在穆青的后颈上
“回宫吗?我看你今天一直脸红”
原本发烫的腺体被冷水一激倒异样的有些舒服,穆青捏着鼻子摇头,心里嗔怪道,
“我跟你出来为什么脸红你心里没数吗?傻子才这会儿就回去呢”
陈璇迟疑了一会儿,看穆青不再出血,“那我带你换个地方看灯吧?”
入夜重门静,纵辔马蹄疾,穆青被拢在大氅里,跟着先生出了城,山道上寂静无声,衬的身后人心跳清晰,一声声响在穆青心里
“闭眼”
山路有些崎岖,穆青双眼蒙着黑布,一片黑暗中抬脚有些踟躇,身后的人带着她一步一步的迈过那些不足道的坎坷,冬日里的寒风被她挡住,只留下混着寒意的女子香气
带着人在山巅站定,陈璇抬手取掉蒙眼布,轻笑道,“可以睁眼了”
长安是人间最璀璨的明珠,是所有文人心头的至宝,顺着天街,灯火如同游龙般萦绕着这座令人惊叹的城市,连苍穹都被照亮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穆青从未那么直接的站在高处俯瞰属于她的人间
在无数年后再回想起这一夜穆青仍然心头发烫,那些灯火星光甚至是崎岖都模糊不清
她知道先生和她有一万种政见不和互不满意,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搅和在污泥般的宫城里,又被镶金带银,妆点成不三不四的东西
可在这一秒,先生带着她来到这里时,是单纯的包容和无尽的柔软
是一颗纯粹的,滚烫的,赤子之心
待到回宫后洗漱就寝了穆青都还克制不住自己的欢喜,宫人倒水时失手磕了杯子她也觉得喜气,大手一挥免了罪过
“碎碎平安”
三更的天,顺义也拿不准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陪着小心伺候着,眼见这个小祖宗都准备上床了
“对了,顺义啊”
“奴婢在!”就知道这口气喘不匀,顺义撩着袍子小步进了内殿,“陛下吩咐”
“三件事,今日朕出宫的时候,谁在神武门轮值”
“拿着朕的戒指,传话给内卫的,查查什么时候洋人开始开办学堂的,什么个章程,怎么个情况”
“明日传锦衣卫指挥使”
“奴婢记下了”
“行了,下去吧”
这个小主子眼看着回来的时候欢天喜地,顺义也拿不准她是个什么意思,帝王心思难以揣摩,顺义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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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灯火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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