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来什么,跟系统拌了一路嘴,结果落地就看见傅梁两人在石牌楼前“恭候“靖王大驾。陈璇绷着个脸走完”殿下““阁老”“傅帅”的马屁流程,左一个不敢当右一个辛苦了,抓紧机会一溜烟儿跑去干她的正经办公地点视察牲口去了。
“啧啧啧,这俩人真是狼狈为奸的典范,这官服一上身,衣冠禽兽那味儿就来了。”
天坛地大房子少,房舍之间动辄几百米的路毫无遮挡,枯藤老树,昏鸦嘎嘎,陈璇老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她,浑身不自在。
系统十分给面子的帮她偷看了两眼,“诶呀你家傅安澜穿这身是好看啊,那狮子补子一上身,那大红料子这么一衬!”
这个马屁拍的十分舒心,陈璇面上不显山露水,心里已经决定给系统加一份。“看什么看,老老实实帮我盯着边上,这地儿太开阔了走的我心里发毛。”
陈璇有十分丰富的,打人黑枪和被打黑枪的经验。冷兵器的时代里这种开阔场地是绞杀刺客的好地方,管你什么神鬼志异里的豪侠刀客,蚁多咬死象,御林军和锦衣卫的汪洋大海就是你越不过的高山。
可是火器时代,这就不一样了。
她下定决心,今晚再去找傅安澜叨叨两遍安保的事情,天子仪仗就应该出警入跸,古人诚不我欺。
心里揣着事儿,陈璇一转过角门就被人撞了个正着,来人“诶哟”一声摔到地上不说,吓得陈璇差点从她身上踩过去。
牺牲所里的人跟雨后的蘑菇一样顺着声音探出头来,陈璇人前还是很能端起架子的,一双眼睛扫过,冒头的蘑菇们唰一下缩回去,一个管事模样的小跑着过来,“殿下来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下官也好让人去迎一迎啊。”
迎个大头,陈璇心里吐槽,身手倒是矫健,抬手的功夫已经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
角门边上有几道台阶,摔结实了够哭爹喊娘一会儿的,青衫的小姑娘却只是捂着手腕不说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啊眨,脸都红了也不吭声。
对面这样,看起来也不像是好的样子,陈璇揉揉鼻子,“罢了,先带她找个地方坐下看看,别真摔出什么好歹来了。“
陈璇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扬声道,“进来。“
赵念忠以为她摔着了,着急忙慌的带着伤药过来,谁知道进来了才发现不是自家主子伤了。一瓶伤药在怀里摸了又摸没舍得拿出来。
陈璇心里翻个白眼,一家里怎么生出两个不一样的来。赵二的哥哥赵念靖虽然是中庸,但确是十足的硬骨头,到了赵二这,平日里是活泼可爱,可有些事上显得没头没脑的。好歹也是有品级的侍卫统领了,又不好出声让她人前没脸,只能频频飞去眼刀。
“这可是我们王妃亲手调制的,满京城你打着灯笼你都找不着,殿下都没用过,便宜你了。“赵念忠嘟嘟囔囔的总算是把药放在了小姑娘手边,一脸肉痛。
“咳咳“终究还是没忍住,陈璇清清嗓子瞪了眼赵二,一主一仆总算还是憋住了话,没在外人面前丢了靖王府的体统。
“扣扣索索的像什么话“,赵念忠哪里知道陈璇心里的吐槽,咬着后槽牙退了出去。留下陈璇努力深呼吸,生怕自己被赵二的抠门气出好歹。
主事终于有了机会插话,“下官礼部祠祭司主事,见过殿下。今日是下官照顾不周,万望殿下恕罪。”
陈璇微微颔首,“本王此行是领圣命而来,代天子亲察祭牲,眼下还是先办正事要紧,你带路吧。”
“礼部祠祭司书令史李骏,谢殿下赐药“对面听到靖王要走,一撩衣角,跪的十分干脆。从九品的书令史在靖王面前与蝼蚁无异,但她怡然自若,丝毫没有瑟缩之态。
主事心道碰上了个倔驴,这会儿子事儿都要过去了她跳出来说句话,求贵人青眼也不是这么求的啊!欠火候,欠思量!好在靖王殿下大度,摆摆手的意思应该是这个事就这么过了。
“李骏是去年腊月才补了书令史的缺,眼下还是候补,做事不甚持重。”主事斟酌着词汇试图将此人和自己撇清关系。
靖王没有声响,只径直走着,主事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带路
牺牲牺牲,色纯者牺,全体者牲。除此以外,越肥美越好,毕竟是给“天”的口粮,总不能让老天爷祂老人家一口咬下去,每个牙缝都感受到充实吧。
陈璇两辈子加起来,只跟马沟通感情,勉勉强强算是摸过两把牛,猪和羊那是一窍不通。不过这种差事也没指望她看出个一二三来,差不多也就行了,反正都是下锅。
厩圈干净,毛色闪亮,草料拌了谷物,饮水清澈充足,可见还是用了心的
“差事办的不错”
主事心里松一口气,靖王跟新任礼部的梁尚书颇有不合是朝野人人皆知的事情。他就怕靖王到时候借着这几头畜牲发作,到时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谢殿下夸赞,此皆臣分内之事,不足挂齿”
几轮太极打完,靖王殿下像是对牛羊起了大兴趣,细细问过,连摸带揉的。主事冷天硬是被问的一头热汗,他家小孩要是这样追问不休,他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眼见着金乌西悬,他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起来,靖王殿下春风和煦的一笑,“本王的不是,忘了时辰”
他以为今天的折磨即将结束,谁知道靖王殿下下一句话炸的他两眼一黑
“这样,本王今日与诸位同席,共甘同辛,叨扰片刻”
谁想收了工还和大佬一桌吃饭啊!
小小的平房里灯光昏黄,几张八仙桌渐次排开,吃得正热闹的人群被一声“靖王到”惊的手忙脚乱,噼里啪啦跪了一片
陈璇大手一挥,径直去主位坐下,“免礼”
“今日本王与诸位同桌而食,各位不必拘礼”
说是祠祭司的食堂,实际上整个天坛的官员基本都在这里吃饭,各司分桌而食。傅安澜和梁伯如身份贵重多半是在房里吃小灶,余下的也就几个主事和小猫三两只。
李骏守着几个瓷碟站地规规矩矩,几个主事还想和陈璇客套几句,谁知道陈璇已经一屁股坐下开始动筷子了,连面上的酒过三巡都没有
哼哼,傻子才空腹喝酒呢
陈璇心里哼起开心的小曲,不知道算不算以权谋私,今晚的牛肉大抵就是“备用的”祭牲,脂肪与肌肉纹理层层叠叠,一口下去满嘴香气,真真是应了水浒传里那句“松糕似的牛肉”
眼见靖王吃饭吃的认真,余下几个人也就松了口气。私宰耕牛是死罪,等到老死那牛肉也就硬的没法吃了。祭天用的牛为了有备无患总是会有余的,与其等活儿结束了之后不知道把这牛安置到哪,不如早早报损给大伙儿加个餐。
李骏筷子下的很是踌躇,陈璇在西北饿过之后最见不得有人吃饭慢吞吞。看人正年轻要长个子,一脸慈爱的给桌上各人夹了一圈肉,给李骏尤其多
旁人忙不迭的应好,唯独李骏木着个脸,“谢殿下美意,臣陪祖母持斋,不碰荤香”
“不碰荤腥还是不吃牛肉?”
陈璇又不是没脑子,水至清则无鱼,如果一头牛能让整个团队其乐融融认真做事,那么这头牛就是死得其所。但这事儿毕竟不合规,所以她才上来就动筷子,显示她同流合污……不对,和光同尘
反正他们也不敢吃最好的,就当提前验验货试试手吧
可是这个小姑娘就不一样了,她摔倒了没人来扶一把,上药也没人看一眼,除了这个主事陈璇就没见到一个同僚来管她一管,可见平日里就这个性子
眼见靖王话里话外颇有几分火药味,几个主事偷偷对上眼,还是准备说几句体面话圆下场子,免得伤了靖王的面子
也别伤了这个“天宫下凡”的年轻人的面子
好吧这才是真相,太上皇退位前不理朝政,官位大多虚置。梁伯如刚刚上位,紧接着来的就是几个年轻人。
不管怎么说,也是梁尚书新官上任烧的第一把火,老油条们浸淫多年,只奔着“不能不好”,免得人家记仇,“不能太好”,免得人家长留的心思去做准备
陈璇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紧接着说到,“李书令自何处来?”
李骏有些诧异,思忖了片刻到,“自京城来”
“那么,你要往何处去?”
这下李骏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桌上几人见靖王跟李骏打上了机锋,便不再敢说话,一时之间这桌被周围的热闹衬的一片死气
“来来来,吃饭”招呼这桌后,陈璇语气亲和,东边问问家里人口,西边问问孩子学业,提壶敬酒,绕桌闲聊
人多耳热,酒过三巡。平日里少饮西北烈酒的书生们便一个个有了些酒意,说话之间直率了许多。
眼下日子不好过,礼部又是清水衙门,这边的男人被老婆催着赁个院子,那边的女人被孩子气的说是日日心脏突突的跳。京城的菜价愈发贵了,晚上太偏的地方走不得了
陈璇把气氛带热后便不太开口,只笑着坐在人群里自斟自饮,主事这桌不似旁坐般热闹,但也插科打诨聊了起来
“那,殿下,我该往哪里去呢?”
沉静的眼睛透过吵闹的人群望向她,李骏心里没来由的一颤
“终于上钩了”陈璇心想
外头星垂平野,大夜弥天,门里热热闹闹,一片祥和,陈璇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醒了过来
李骏不声不响的站在她身侧,仪态恭顺,十分符合《礼记》那句“倍则以父事之”的样子
“你是官宦出身?”
“是”
“何故不去搏个功名,只做个小小书令史?”
“才疏学浅”,李骏斟酌了一下,“道理我读了许多,可世间好像不是按照道理去做的?”
陈璇在这一刻认真的看向这个她本来只是想送给穆青拿来练手学习如何培养党羽的年轻人,心里没来由的跳了一下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凛冽的寒风鼓动两人的衣袖,双方却都站直了不肯动摇
“不要总是站在岸上,你要先到他们中去,再从他们中来”
飞机上码的,凑合看吧
突然发现我的存稿倒计时就像是苏丹的游戏折卡一样,而我现在已经毫无回旋的余地了呜呜呜,这章之后手里还有最后2000字就弹尽粮绝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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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到其中去,自其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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