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锦看了少女一眼,顿了顿。
“珍珠,你去厨房再拿一碗过来。”她嘴上这么说,眉头却微皱,露出些许不耐烦。
等珍珠汤端到少女面前时,她看了一眼便开口问赵知暖:“你怎么能拿这样简陋粗鄙的吃食来糊弄夫人?”
“简陋粗鄙?”赵知暖听了也不生气,“无论简陋粗鄙或是奢华精致,只要夫人能吃得下去就是好吃食。”
“刚才夫人可是喝了整整一碗珍珠汤呢。”
“蓉儿!不许胡说,赵姑娘做的所有吃食都十分合我的胃口。”唐锦捏了捏眉心,有些疲倦。
“我累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她又吩咐珍珠去库房拿了几匹细棉布来,对赵知暖笑道:“你平日里还要干活儿摆摊,绸缎怕是不实用。这些都是棉布,且颜色都很素雅。”
“这过了夏日,天气就要转凉了,你拿回去给自己和弟弟妹妹做几套衣裳,不要委屈了自己!”
赵知暖接过那几匹布笑道:“多谢夫人赏赐。”
“不过是赏给下人的粗布,得意些什么?”少女脸上闪过妒意,嘴里小声嘀咕着。
“曹蓉!”
唐锦彻底怒了:“你今儿来就是想给我添堵的么???”
“表姨母息怒!”曹蓉连忙给她顺气,却被唐锦推开了。
“蓉儿没有,蓉儿只是觉得您不应该让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给您做吃食。”
“表姨母若是没有胃口,我回去就和爹说,让他给您找最好的厨子来。”
“我让谁来做吃食是我的事儿,还轮不着你插手!”唐锦表情严肃。
“自从半年多前我随老爷来宁安县,你来我这儿就没规没矩的,现在竟然开始对我家中的事儿指手画脚了!”
曹蓉这下彻底慌了,连忙跪下道歉:“今日是蓉蓉的不是!以后再也不敢了,蓉蓉这就告退。”
说罢对唐锦磕三个头,又偷偷瞪了赵知暖一眼,才小心翼翼退下。
“赵姑娘,今日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唐锦满脸歉意拉着赵知暖的手,心中直后悔为何没有让赵知暖早些走,这样二人就不会碰面了。
“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其实我也是疏忽了,曹姑娘有句话说的对,我确实应该注意一下着装了。”
“哦?此话怎讲?”唐锦对眼前的姑娘更加感兴趣了。
刚才从头到尾都没看到她脸上有一丝愤怒之色,被人羞辱后,竟然还能想到自己的不足。
赵知暖看了看自己今日穿的这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还有好几处补丁,脚上穿着的是草鞋。
“虽说人不可貌相,可世上终究还有许多人是眼皮子浅的,要不也不会有那句话:先敬衣裳后敬人。”
“从前我实在是没有条件,现在仰仗夫人的宠爱,手上有了些银钱,确实应该做几套得体的衣裳。”
“别的先不说,我若是穿上夫人赏的布料做成的衣裳,摆摊时候别人一看就干净舒服,那生意岂不是更好了!”
赵知暖抱着唐锦给的几匹布,笑得灿烂,似乎那是世上最好的布料一般。
唐锦刚才的不悦终于烟消云散,脸上浮现起舒心的笑容,拉着赵知暖的手道:“真是贴心的好孩子,明白我的心思。”
“我们虽不是那种势利的人,可是世道如此,谁也不能免俗。”
“多谢夫人提点!”赵知暖看着唐锦那张脸,恍惚间似是回了家。
唐锦本来还想让她留下到中午吃过饭再走,可想到只有两个孩子看着摊子,又催促她快些走。
赵知暖出了县衙回了南市场,只见秦子安利索地收起了摊子,还不忘对前来询问的顾客道歉。
“对不住了各位!今儿的卤味和凉皮儿都卖完了!请大家明儿早些来!”
“没想到秦公子还真是尽职尽责帮我看着摊子呢!”赵知暖上前笑道。
秦子安眨眨眼:“那是自然!答应了赵姑娘的事情,我必会办到!只要家母能开心就好!”
“今日生意不错,所有吃食一共卖了一两多银子!”
他左右看了看,趁着没什么人小声问:“怎么样?你去府里时候那个表妹来没?”
“来了,不过被县令夫人训斥了一顿,灰溜溜地走了!”赵知暖将事情说了一遍。
秦子安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她就是个粘人精。我怎么明里暗里拒绝都没有用,今日夫人这么一说,她若是要些脸,也许就不能再来了吧?”
“这可不好说。”赵知暖摇摇头,又坏笑道,“除非你成了家,否则她还是有可能来骚扰你。”
秦子安苦着脸:“你可别提这事儿了,以前爸妈催我,现在你怎么也催起我来?”
“再说了,这具身体不过十七岁,还没成年呢。不着急,不着急!”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秦子安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今儿时辰还早,赵知暖带着长平、知云倒是没着急着去买猪下水。
而是寻了一条名为霓裳巷的街道做衣裳。
这条巷子里主要是布坊和成衣店,还有几家绣坊。
三人从巷子口的店开始逛,却连着遭遇了三家店小二的白眼,逛到第四家时,连门都没进去,就被赶了出来。
“果然是店大欺客!如此狗眼看人低!怪不得生意不好!”长平气愤不已。
这几家店都在巷子口,铺子大,样式多,还占尽了地利的优势。
可是店里却不见一个客人。
赵知暖叹了口气:“这样的铺子主打的就是高大上,做的都是大户人家的买卖,卖的东西也贵,卖出一单就能赚上一大笔。”
“我们穿成这样,他们当然不爱搭理了,怕影响了他们铺子的声誉,咱们再去前面看看吧。”
直到路过一家叫七彩坊的成衣铺,见没人赶他们,三人才往店里走。
七彩坊掌柜姓方,看到赵知暖三人进门,没像别的店那样,仍满脸笑容道:“三位请随便看一看,小店有现成的衣裳,也可根据店里的样式量身定做。”
赵知暖看了看挂着的各色衣裳:“若是要量身定做衣裳,都是什么价位?”
“若是提供布料,小店就只根据样式收个手工费,一套衣裳从二十文到二百十文不等。”
“若是买我们小店里的布料,就要看布料的价格了。”
因着赵知暖带来的几匹布料充足,只花了不到八百文的手工钱,便给每人做了两套夏衣。
又买了十来斤棉花,每人做了两套冬衣和夹袄。
方掌柜今儿一下子就卖出了这么多,心情颇好,话也更多了起来:“姑娘很是会找时机,这个季节做冬衣最合适了。”
“和您说句实话,这时候新棉花都还没有下来,店里的都是去年的旧棉花,可是您看看,小店保存的十分妥当。”
他撕了一块棉花下来给赵知暖看,那棉花柔软雪白,根本看不出新旧,确实保存很好。
“而这价格却只有去年的一半,去年要卖到四十文一斤呢。”
赵知暖暗喜,反季买商品无论是哪个时候哪个地方都是合适的。
“你们店和前几家相比确实物美价廉,待人也热情。”赵知暖笑道。
“我弟弟妹妹正是长身体时候,每年都得做新衣裳,以后就都来你们店做了。”
“那欢迎姑娘以后常来光顾小店!”方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给赵知暖又抹了十文钱的零头。
赵知暖付了一半定金,正与掌柜约定取衣裳的时间。
此时门口响起了一声略带讥讽的声音:“那样粗鄙的女子,天天在街上卖馄饨,不过几年就成了黄脸婆!”
“现在回家都不想看到她那张脸,她那个身段又哪里配买新衣裳?”
“还是我的娇儿面若桃花,身若拂柳,必须要最好的料子才配得上!”
赵知暖听了直皱眉,看向来人。
只见一名书生打扮的微胖中年男子拥着一名身段柔弱,打扮秀丽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看了一眼赵知暖,面露嫌弃之色,又看向方掌柜,语气中丝毫没有书生气质:“掌柜的,将你们这里最好的布料拿来,给这位小姐做一身衣裳。”
方掌柜将单据交给赵知暖,这才转身招呼那男子:“公子请稍等,我这就去拿布料让二位选。”
说罢便去柜中取了几匹绸缎来摆在二人面前:“这是云清纱,是用上等的蚕丝纺制而成。”
“夏日里制成衣裳,凉爽又轻盈。您瞧瞧这匹水蓝色的,最衬这位小姐的肤色了!”
那女子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拉着男子小声道:“陈郎~我喜欢这个!”
这声音温柔如水,赵知暖听着都有几分沉醉,那被唤作陈郎的又哪里受得了,问道:“这云清纱什么价?”
“若是公子能买下这一匹,算您优惠,一共十两银子!”掌柜笑呵呵道。
“什么?十两银子?”他瞪大眼睛喊起来。
“你这是开成衣铺还是做强盗呢?”
“公子莫要胡说!”方掌柜沉下脸来,“小店做的是正经生意,所有成衣、布匹都是明码标价。”
他将绑在云清纱上的木签展示给众人看。
上面写着每尺三百文。
“公子可知道一匹布是四十尺?这每尺三百文的云清纱,我卖你十两银子一匹,还减了二两银子呢!”方掌柜十分不悦。
陈郎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
最后看了看身边的女子小声道:“我的好娇娇,今日我们先不买了!等我问那女人要够了银钱,再带你来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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