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阁绮那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斥责,字字如刀,将章建国最后一点虚伪的遮羞布彻底撕碎。客厅里死寂一片,只剩下章建国粗重而羞愧的喘息,以及蒋玉兰母子压抑的、带着恐惧的呼吸声。
章阁绮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压下几乎要焚烧理智的怒火。她冰冷的目光如同审判之剑,最后扫过面无人色的章建国和瑟缩的蒋玉兰,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决绝和不容置疑:
“章建国,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会让我的律师联系你,办理苘苘抚养权变更的所有手续。我的女儿,我带走。从今往后,她跟你们这个恶心的‘家’,再无半点瓜葛!”
“不!阁绮!等等!”章建国像是被最后一句话刺醒,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迟来的、混乱的、夹杂着旧情与父权被挑战的挣扎,“苘苘……苘苘好歹也是我的女儿!你不能说带走就带走!我……我也有抚养她的责任!我们……”
“责任?!”章阁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讽刺,“你现在跟我谈责任?!章建国,你摸摸你的良心!你配提这两个字吗?!看看苘苘被你‘抚养’成什么样子了?!看看她手上的伤!看看她脸上的憔悴!看看她被你那个‘好妻子’逼得无家可归!这就是你的责任?!你的责任就是让她在这个地狱里煎熬吗?!”
“够了!”蒋玉兰尖锐地打断章建国那苍白无力的挣扎。她被章阁绮强大的气场和毫不留情的揭穿压得喘不过气,此刻只想快点送走这对让她心惊胆战的“瘟神”。她猛地推了章建国一把,刻薄的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的厌弃,声音尖利地对着章阁绮和章苘喊道:
“带走带走!赶紧带走!省得浪费我家一口饭!养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白眼狼!晦气东西!走了正好清净!省得看着闹心!”
她恶毒的目光扫过章苘,那眼神充满了鄙夷和终于摆脱麻烦的快意。
“你闭嘴!”章阁绮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狠狠劈向蒋玉兰!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威压,“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晦气’?!我章阁绮的女儿,轮不到你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来置喙!再敢用你那肮脏的嘴提我女儿一个字,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蒋玉兰被章阁绮那毫不掩饰的威胁和强大的气势吓得浑身一哆嗦,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章阁绮不再看他们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自己的眼睛。她拉起章苘的手,动作干脆利落,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
走到门口,章阁绮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甚至没有用手去拉门,而是抬起穿着精致高跟鞋的脚,带着积压的所有怒火和对这个“家”的极致厌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踹在了那扇紧闭的家门上!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门板剧烈地撞击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震得门框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整个楼道仿佛都因为这充满力量与愤怒的一脚而震颤了一下!
巨大的声响如同一个响亮的休止符,宣告着章苘与这个“家”的彻底决裂。
章阁绮拉着章苘,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她女儿受尽委屈的牢笼。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章阁绮心头的怒火,反而让她更加清醒和坚定。
“苘苘,”章阁绮的声音放柔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带妈妈去你那个好朋友家。妈妈要当面谢谢她,谢谢她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你,照顾了你。”
章苘默默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带着母亲,走向那个在寒冬中给予她唯一庇护和温暖的浅绿色门扉。
江熙正心神不宁地坐在客厅里,刚才对门那惊天动地的踹门声和随后死一般的寂静让她坐立难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章苘和她的母亲进去了,然后……然后就是那声象征着彻底决裂的巨响。
敲门声响起,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礼貌,与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脚截然不同。
江熙立刻跳起来去开门。门外,站着章阁绮和章苘。章阁绮的脸上依旧带着未消的寒意,但看向江熙时,眼神明显柔和了许多,带着真诚的感激。章苘站在母亲身边,低着头,眼眶还有些红。
“阿姨……章苘……”江熙连忙让开身,“快请进。”
章阁绮拉着章苘走进来。江家温暖的、带着生活气息的环境,与对门那冰冷压抑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让章阁绮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
“江熙,谢谢你。”章阁绮开门见山,声音温和却郑重,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带着关切和一丝紧张的女孩,“阿姨都知道了。谢谢你在苘苘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收留她,照顾她。这份情,阿姨记在心里。”
说着,章阁绮从自己精致的手包里,拿出了一张崭新的银行卡。卡面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她将卡递向江熙,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诚恳:“阿姨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像样的谢礼。这里面有十万块钱,密码是六个零。一点心意,你收下。就当是阿姨感谢你照顾苘苘,也感谢你爸爸妈妈对她的关心。”
十万块!
在2017年,对于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家庭来说,这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江熙看着那张递到眼前的银行卡,愣住了。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慌乱和……被冒犯的感觉。她照顾章苘,是因为她是章苘,是她最重要的朋友!是因为心疼她,想保护她!跟钱有什么关系?!
“不!阿姨!我不能要!”江熙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双手背到身后,用力地摇头,脸上写满了坚决的拒绝,“我照顾苘苘是应该的!我们是好朋友!这钱……这钱我真的不能收!”
章阁绮看着江熙那毫不作伪的、带着急切和一丝委屈的拒绝,微微怔了一下。她习惯了用金钱去衡量和解决很多问题,尤其是在表达谢意方面。江熙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以及她眼中那份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关心,让她有些意外,甚至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
“拿着吧,孩子,”章阁绮的语气放得更软了些,带着长辈的劝慰,“这是阿姨的心意。你收下,阿姨心里也踏实些。你们学生,买点学习资料,或者……”
“阿姨!”江熙打断了章阁绮的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眼圈微微泛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真的不用!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不用这个的!苘苘在我这里,就是我的家人!照顾她是应该的!您要是给我钱……我……我心里会很难受的……” 她说着,求助般地看向章苘。
章苘看着江熙急得快哭出来的样子,看着母亲手中那张代表着“答谢”却在此刻显得如此冰冷的银行卡,心中百感交集。她明白母亲是想表达感激,但这方式……却像一层无形的隔膜,隔开了她和江熙之间那份纯粹的情谊。
“妈,”章苘轻轻拉了拉章阁绮的衣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恳求,“别这样……熙熙她……真的不用……”
章阁绮看着女儿眼中对江熙的维护,再看看江熙那倔强又带着受伤的眼神,终于明白了。她缓缓收回了拿着银行卡的手,脸上露出一丝复杂而感慨的神情。她将银行卡重新放回手包,然后,极其郑重地对着江熙微微颔首。
“好孩子,”章阁绮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和一丝歉意,“是阿姨考虑不周了。你的心意,阿姨懂了。这份情,比金钱贵重得多。阿姨收回刚才的话,谢谢你,江熙。真的,谢谢你。”
她伸出手,不是递卡,而是轻轻拍了拍江熙的肩膀,动作带着长辈的温和与珍重。
感受到章阁绮态度的转变和那份真诚的感谢,江熙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眼圈却更红了。她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带着点鼻音:“阿姨您别客气……苘苘她……她很好……”
章阁绮看着眼前这个善良、纯粹的女孩,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虽然依旧沉默但眼神里明显带着对江熙依赖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她拉起章苘的手,对江熙说:“那阿姨先带苘苘回去安顿一下。等事情处理完,我们再好好聚聚。”
章苘被母亲拉着,走向门口。在即将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客厅灯光下、眼眶微红的江熙。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感激、不舍、愧疚、还有对未来分离的茫然……
江熙也看着她,用力地抿了抿嘴唇,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无声地用口型说:“没事的。”
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彼此的视线。
章阁绮拉着章苘走向停在楼下的车。车内暖气很足,隔绝了外面的寒风。章阁绮发动车子,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副驾驶上、侧头望着窗外、眼神依旧有些空茫的女儿。那张银行卡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包夹层里,像一个无声的提醒。提醒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冰冷的规则和利益的交换,还有一种更珍贵的东西,叫做纯粹的情谊和不求回报的守护。
而这份情谊,是她失而复得的女儿,在这个冰冷世界里,意外收获的最温暖的珍宝。她握紧了方向盘,心中那个带女儿离开的决心更加坚定,但同时,也悄然多了一份对那个叫江熙的女孩的、真正的尊重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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