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我老早就想读书了,可在家的时候,爹总是说:“我们家没钱读不起书,女孩子更不用读书。”
我心里想着:如果能在这里读书就好了。
其实,大头早就知道我想读书,接着说道:“我送你去读书,等到礼拜天就叫你姐来接你回去玩,好吗?”
三姐也说:“对啊!我每个礼拜天都来!”
我这才勉强点了点头。
大头家境还算不错,但本来他也没想让我去读书。看我整天闹得不行,想到我这么爱读书,只好顺水推舟,答应我去上学了。
实际上,要等酷热的暑期过了才能去上学,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一时没事,就呆在家里,整天闷得慌,只盼着礼拜天姐姐来接我去玩。
我一早醒来,模模糊糊地看看日历:今天好像是礼拜天了!我没顾得吃饭,就坐在门口等三姐。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还是没见三姐的影子,我就往村口方向走去。
我往前一望,终于看见远处一个小姑娘,一跳一跳,一晃一晃,越来越清晰的身影,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像极了三姐,正朝这边走来。
是姐姐,是姐姐!我心里欢呼,感觉到那姑娘就是我日日盼的姐姐!
只见那身影越来越大,我大声喊着:“姐姐!姐姐!”
那姐姐好像听到了,朝我看了看,但没有明显反应。
我再仔细一看:嗨!不是姐姐,认错人了。
我很是沮丧,心里想着:姐姐为什么还不来呢?
我不死心,继续瞪大眼睛,伸长脖子,不断晃着小脑袋,往远处看。
这时,远处过来了一个人,那人走得很稳很慢,渐渐走近了,我注意一看:那不是老家的邻居郑大伯吗?大伯也一眼认出我:“冬梅,你是在等你三姐吗?”
“是啊,你看到我姐了吗?”
“我路过你家时,你姐就跟在我后面,还告诉我,要来看你。可没走几步她又折了回去,对我说,大伯你先走,我忘记带东西了,回头再来。”
“那为啥到现在还没来啊?”
“是啊!我也不知道。”大伯说。
我和大伯正说着话,突然大伯后面不远有人喊:“冬梅!冬梅!”
“啊!姐姐!姐姐真的来了!”我高兴得跳了起来。
已经三年级了。我读书很用功,无论语文还是算术,作业几乎满分,考试成绩也是九十分以上。
上午十一点,我第一个走到讲台前,向语文老师交了半期考的语文考试卷。
“这么快交卷,还有时间,你不重新检查一遍?”语文老师睁大着眼睛,对着前来交卷的我说道。
“我检查两遍了。”我笑着回答。
“今天的思考分析题可不简单,别理解错了!”老师平常很欣赏我的学习能力,但看到我这么快交卷,就担心我毛毛糙糙没理解好题目就贸然写出来。
老师说完打开我的考卷看了一眼,突然瞪大了眼睛,想张嘴说话,却欲言又止,然后微笑了一下,又点点头,没有说话。
下午上课时,老师在课堂上公布了语文成绩,我考了全班第一名:九十五分!
老师在讲台上宣布:“冬梅同学的短文思考分析题《我的妈妈》,对问题回答得很准确,写得很好,是全班相对来说写得最好的!所以老师评我本次半期考的语文成绩也是全班最高的。”
同学们听了,都鼓起掌来。我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对大家点点头说:“谢谢老师!谢谢同学们的鼓励!”我略微停了一下又对大家说道:“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发挥得很好,有些字我还写不出来,还没能把我对妈妈的感情表达得很完整。所以我觉得,我还要努力,争取下一次考得更好一些。”
“哇塞!太谦虚了吧?”后面有个男同学大声对我说道。
老师接着说:“我看出,只有对妈妈有很深感情和对妈妈的辛劳十分理解的孩子,才会写出这样的生动的语言。”
晚上,我回家,当我看到养父的第一眼就马上说道:“爸,我今天考试得了第一名,你要奖励我什么?”
养父看了我一眼问道:“考多少分?”
“九十五分!”我嘻嘻哈哈地回答。
“哦,很好。”养父不冷不热地说道,显然他对我的成绩不以为然。
“有奖励吧?”我身子略微靠近养父,歪着头说道。而养父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点,说:“半期考是考好了,可期末考能保持这个水平吗?”
“那——,还要等期末,我不知道能考多少?”我讪讪地说道。
“等期末考好了,到时候再奖励你不迟。”养父面带一点冷笑地说道。
其实,养父根本就高兴不起来,心想:将来女孩子有了文化就更管不了。于是,从那天起,他就反而不让我继续读书了!
“干嘛不让我上学啊?!”我愤愤不平地问。
养父强笑着说:“冬梅啊!女孩子天生就是要嫁人的,然后生孩子,一辈子伴夫持家管孩子的。读书有什么用?有哪个女的读书做官啊?我们农村男的还都没有读书,照样赚钱养家!”
“也有女秀才中状元的!”我很不甘心地说。
“哈哈哈!那是演戏,你看到真的吗?”养父指着我,笑个不停。
我一时说不过他,气鼓鼓地拿起一把生了锈的柴刀上山砍柴去了。我每天要挑着几十斤重的柴火下山。
当我路过学校附近时,总要特地拐过弯,去瞧一眼正在教室里上课的同学。然后一步一摇地、恋恋不舍挪着步子、背着柴火回家。
我的力气蛮大,到了十五岁时,还常常从老高的山上挑着上百斤的柴火下山回家。
恰如诗句:
昼出耕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
十六岁那年,生活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每日与柴木为伴,背着那如山般的柴火,一步一步地在生活的道路上艰难前行。
那是一个阳光有些慵懒的午后,当我背着沉重的柴火路过隔壁村的街头时,一家衣服店映入了我的眼帘。店门半掩着,从里面传出 “嗒嗒嗒” 有节奏的缝纫机声响,像是在演奏着一首神秘的乐章,一下就勾住了我的心。我不由自主地放下柴火,轻轻走进了这家店。
店里的师傅姓陈,是个和气的人。他身形微微发福,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手上的动作利落又熟练。在周边的几个村庄里,他可是有名的裁缝师,大家都爱找他做衣服。陈师傅看到我进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黑暗中突然被点亮的灯盏,他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迎上来说道:“冬梅,你来啦!” 他的声音温暖又亲切,让我原本有些拘谨的心也放松了下来。
我从小就喜欢那些漂亮的衣裳,想象着自己要是能做出那样的衣服该多好。
古人说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如今我十六岁了,心里学做衣服的念头愈发强烈。
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对陈师傅说:“师傅,你能教我做衣服吗?”
陈师傅一听,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满是惊喜,就像发现了稀世珍宝一样。他上下打量着我,然后连连点头,满口答应道:“能啊!瞧你这双手,又细又长,就像那春天里的柳枝一样灵活。你这么聪明伶俐,肯定一学就会。”
我红着脸,声音也有些颤抖地问:“那我啥时候来学呢?”
陈师傅兴奋得搓了搓手,急切地说:“明天一早,你别去砍柴了,直接来我店里。”
我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 直跳,高兴地说:“好的!我明天一定来!”
晚上回到家,昏暗的灯光下,我看着养父大头,鼓起勇气说:“爸,我明天不上山砍柴了。”
大头停下手中的活儿,抬起头,一脸疑惑地问:“为啥呀?”
我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捏着衣角,小声说:“爸,我想去学做衣服。” 说完,我偷偷看了看大头的脸色,只见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大头不太高兴地问:“能学得成吗?”
我赶紧走到大头身边,拉着他的手说:“试试看吧,那师傅挺愿意教我的。要是学成了,我就能挣点钱,帮家里减轻点负担了。” 怕他不同意,我又急忙补上一句,“要是学不成,我还是上山砍柴。”
大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点了点头,说:“那你去学学吧。不过,师傅管饭不?”
我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师傅说管饭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起床了。简单地洗漱后,我就匆匆赶到了衣服店。陈师傅已经在店里等着我了,他看到我,笑着说:“来得挺早啊,不错!” 然后他先让我试着打下手,开始教我拆旧衣服。
我学得很认真,眼睛紧紧盯着陈师傅的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很快我就适应了这个活,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紧紧捏着刀片,就像战士握着武器一样坚定,小指头配合着左手的拇指和食指,灵活地把开了口的衣片往两边勾,然后果断下刀割起来。没几下子,一条整齐的缝就割开了。我割出的线缝齐刷刷的,就像用尺子量过一样;整理的线头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乱;布角也被我整得平平整整,就像一块精心打磨的美玉。陈师傅在一旁看着,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打心底里喜欢我。
见我学得这么快,心灵手巧的,陈师傅高兴地说:“你来正式学做衣服吧,每天管你饭。”
从那以后,我就正式开始了学做衣服的日子。那时候,大家的日子都不富裕,大多数人一年都难得换一件新衣服,不过来店里改旧衣服的人倒不少。我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在店里忙碌着。到店里的第一天,我就拆了十来件旧衣服。
没过两天,店里的旧衣服拆得差不多了,师傅就让我试着用车床制衣。
奇怪的是,我一坐到缝纫机前,就好像和它有天生的缘分一样,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我灵活地晃动着脚掌和脚跟,“嗒啦嗒啦、嗒啦嗒啦”,缝纫机转动的声音就像一首欢快的歌曲,好听又顺耳。师傅站在一旁,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都看呆了。
师傅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背后,看着我身上那件印着淡淡粉红色桃花的 “的确良” 短袖衬衣,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你用过缝纫机?” 说着,他的左手不自觉地伸了过来,轻轻压在我的左手背上。他心里想着,这小姑娘没喷香水,身上却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和自己老婆头上那股味儿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装作没什么感觉,平静地回答道:“没有用过。”
师傅指着一块刚裁剪好的样布,有些激动地说:“那你就车这件吧!”
我全神贯注地操作着缝纫机,车出的衣线又直又平,就像一条笔直的小路。遇到弯弯曲曲、难车的线缝,师傅就赶忙过来示范,他一边操作一边耐心地给我讲解,真的是有心手把手地教我。不到半个月,我就学会了划线、裁剪、车线、整线头、烫整这些活儿。师傅把自己多年积累的技术,几乎毫无保留地传给了我。
我才到店里五天,师傅就给了我五块钱崭新的票子,温和地说:“拿去吃点心。”
不巧,师傅的老婆在里间瞧见了,赶忙出来把师傅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但又带着怒气说:“你疯啦!”
师傅赶忙解释说:“这女孩心灵手巧,能帮咱们不少忙,给点好处咱不亏。”
师娘白了他一眼,生气地说:“就怕你不安分!”
师傅连忙摆摆手,保证道:“我不会的。”
日子过得很快,我在衣服店里不知不觉忙了一个月。普通的男女春夏秋衣我都会做了,每做出一件衣服,我心里都充满了成就感。不过冬衣,尤其是西服这类难做的衣服,我一时还做不好。
其实师傅做冬衣和西服的手艺也不算精湛,有些挑剔的客人还会嫌师傅技术不够好。
我来店里之后,师傅和师娘一家子就不在店里住了,让我一个小姑娘看店。我白天在店里忙碌地穿梭,晚上就睡在店铺二楼带夹层的阁楼上。阁楼不大,但被我收拾得干干净净。
有一天,我为了赶制一条裙子,一直忙到半夜。店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我伸了伸懒腰,正准备上阁楼睡觉,师傅突然带着一身酒气闯了进来。
他走路摇摇晃晃的,舌头也有些打结了:“冬梅,裙…… 裙子做…… 做好了没?我…… 我走不动了!” 说着,他脚一软,“扑通” 一声扑到我身上。他呼出的酒气熏得我有些难受。
师傅含糊地喊着:“冬梅,我……”
我赶紧往后退,着急地说:“师娘看见了要误会的!” 可师傅身子往前倾,我没站稳,“扑通” 一声往后倒,我俩就一起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师娘尖锐的声音:“你们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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