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意外的平静。
除了水面上的浮尸。
和来到地面后被血色染红的公路与七零八落的人///体组织。
除了这些这一路上可以说是没什么能令桂里有什么太大的感触的东西。
本以为起码在到达下一个地方之前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
可不料下一秒现实就狠狠地抽了她一个巴掌。
火车几乎是瞬间急停,巨大的后坐力把本该在座位上的朝玉迎和桂里甩到了走廊上。
如果不是朝玉迎及时抓住了桂里衣服上的皮带后又抓住了座椅,她们估计会直接撞向前方。
桂里艰难地抓住旁边的杆子勉强站了起来,她看向窗户外面,除了视野盲区的前方看不到以外什么也没有。
“怎么回事??已经到了下一个地方了吗?这里除了废墟和空地什么也没有,怎么会有人在这……”
桂里的话还没说完,火车突然开始剧烈地摇晃,下一秒全速朝着前方冲去。
“你在这里呆着!我去前面看一下!”
朝玉迎说完便将桂里拽进了座位里边,自己朝着车头走去。
在火车极速地冲刺中朝玉迎勉强稳住身形,抓着铁杆和障碍物来到了火车的头部。
朝玉迎推开车门迅速冲到控制台前,手刚触碰到控制台却径直穿了过去。
如同虚影一般的控制台无论她如何去抓握,也只是无用之举,如同空气抓不到那般虚无。
正当朝玉迎心烦意乱准备回去时,眼前的一幕将她震撼在地。
从车内看不到边界的一个深坑赫然出现在朝玉迎的眼前。
明知前方无路可走,可火车却好似要飞跃过去般不仅没有分毫减速,反倒鸣笛响彻天空,朝着那深坑直冲而去。
“快抓好!!!!!”
朝玉迎立刻掉头大喊,试图往回跑。
可已经驶向了深坑的火车没有飞跃深坑,反而是垂直近九十度地冲向了深坑的内部。
巨大的冲击力让车厢内的所有东西包括她们都失去了稳定性。
所有东西瞬间砸向了天花板发出了巨大的噪音后又因为后坐力朝着最末端飞快冲去。
一开始听到朝玉迎大喊的桂里第一时间抱紧了座椅。
可在火车极速地垂直下落中座椅突然失去了固定,带着她重重地砸向了天花板。
在这样的冲击下座椅与桌子瞬间断裂,在空中分散砸在了她的身上。
因为碰撞砸到了后脑的桂里瞬间身体绵软,她仅存的意识在砸向了车厢末端,又被重物压住后彻底断线。
而朝玉迎则是被困在了车头,因碰撞与碎石碎裂数片的玻璃割伤了她的身体。
而不断飞进的碎石砸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个深坑。
朝玉迎被定在天花板上难以动弹,她着急地大喊桂里的名字却得不到一点回应。
大门明明近在咫尺她此刻却触碰不到,无尽的无力感在她心里油然而生。
而车外的一幕,更是足以直击灵魂,深深刻进大脑深层的,击溃心灵。
无数的头骨如同战利品一样,密密麻麻被镶嵌在大洞正中间那一圈的洞壁里。
这是只有在大洞内部,并且处于正中间才能看到的画面。
即使只有那么一瞬间的闪过,但还是足以让人觉得生理上的反胃作呕。
在一闪而过那恶心人的一幕后,紧接着的却是即将到达底部的,那与之相反,长满了整个大洞底部,傲然开放的昙花————
下一刻,火车以全速撞向地面,昙花炸开散落在周围。
车头瞬间被挤压变形,在车头的朝玉迎情况不明。
而桂里被重物压住,内脏破裂吐的浑身是血。
只觉得浑身冰凉的她目光低垂,望着从自己口中滴落的血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必须去做。
但她连一点力气也没有。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感觉自己正在被人托运。
桂里微睁开眼,看见的只有一片苍白。
之后她就昏死了过去。
本该只有一现的昙花长满了整个大洞底部,摇曳生姿,毫无凋零的迹象。
它们如同活着一样轻轻地耸动着,明明没有风,也没有阳光。
却开的比世间的任何一种花都要灿烂,都要耀眼。
即使是从大洞的外部往内去看,也能够看到这些美丽到蛊惑的昙花。
时间过去了很久。
久到本该成了一滩烂糊的朝玉迎都重新构建好了身体。
朝玉迎睁开眼只看到一片黑暗,她刚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上被扎了数根管子。
她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层层碎片,重新重见光明。
朝玉迎踉踉跄跄地走出火车,她用力揉去眼里的血,望着白茫茫的一片,哑声道。
“嗬……嗬……里……桂,里……”
此时的她如同泡在了血池一般,身上还扎满了管子。
朝玉迎边走边将管子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她随手丢在一边。
飞溅出的血落在昙花上。
却染不红洁白无瑕的昙花,甚至就连停留都没有,径直滑落到了花的根部,随后融进地里,消失不见。
余光瞥见这一幕的朝玉迎急躁地在这密密麻麻的花海里寻找桂里的踪迹。
但无论是花里还是火车断开的内部,除了那些让她心坠到冰海里,飞溅到各个地方的血迹,什么也找不到。
更恼人的是。
无论朝玉迎怎么拔出这些多到让人反感的昙花,它们都会立刻长出。
只要花瓣落到地面上,就会迅速长大,开花,然后散发大量到令人窒息的香味。
朝玉迎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血没法留在花和地面上。
她连一点桂里的踪迹都找不到。
她愤怒地一拳打在火车上,火车的一面松动,砸在地面发出阵阵悲鸣。
朝玉迎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就是走不到结局。
而且这一次为什么异常的凶险?
以前最凶险也没有现在的一半,更别说这几乎就是奔着让她们去死的举动。
如果说这个世界会被桂里的潜意识所干扰,变化出她心中最恐惧或者她压力的具象化。
那是表示桂里现在对于这个世界,更多的是憎恶与恐惧,十分渴望离开吗?
在朝玉迎精神最紧绷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隐约传来。
朝玉迎愕然转头。
屏住呼吸,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而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朝……玉迎……帮……帮帮我……好疼……好疼……我好疼啊…………”
“桂里?!!”
朝玉迎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可除了花海什么也没有看到。
但桂里无助,虚弱的哭声却一直环绕在她的耳边。
“你在哪??!”
“我,不知道……你感觉离我……离我,好远……救我……好疼……我好害怕…………我想回家…………”
桂里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越来越小,勾的朝玉迎的心一阵阵的疼。
她朝着声音的方向冲去,昙花被奔跑的风吹动,但又立刻归位,挡住了底下的血迹。
“我现在就过来!!!”
——————————
意识模糊,本能的喊着好疼的桂里意识逐渐聚拢。
但身体却还是那么的疼。
她揉着比什么地方都要疼痛的心脏,扒着地面一点一点地挪到了一个可以靠着坐起来的地方。
但她抬起头来想看看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时,她却懵了。
发黄昏暗的天空与家家户户的饭香味。
在树下嬉笑打闹的孩童们和嗑着瓜子讲着八卦的大人们。
这是她刻在脑里那熟悉但是又几乎被现实磨平遗忘的街道。
这是桂里朦胧的印象中家里人还没有生病卖房时,她小时候住过的家。
她赶忙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视野矮的离谱,甚至只到刚刚走过去的大人的膝盖那。
桂里揉了揉自己的脸蛋,软绵绵的全部都是肉,就连手也变的小小短短的。v
她兴奋地沿着自己记忆中的路,一路奔跑。
桂里累的气喘吁吁,可眼中的光却比星星还要明亮。
不大但是填满了她唯一美好的回忆的自建房赫然在目。
让她更加激动的是。
房子里那发黄的灯光与与从管子里飘出的白烟。
还有从房子里边传出的阵阵嬉笑声。
“妈妈!爸爸!!!”
桂里喊着爸妈,用小小的手用力推开了大门。
当她进入房子的那一刻,说不出的温暖与眷恋充斥了她的感官。
“诶哟?你还知道回家吃饭的?我还以为你要离家出走呢!”
正当桂里还在感伤时,女人的声音从她的身侧传来。
紧接着的是男人那哈哈大笑,戏谑的声音。
“女大不中留咯,还没长大就想着离家出走不要爸爸妈妈了,以后有了男朋友,不得直接不管我们呀?”
“那不行,我们养你这么辛苦,你必须得报答我们的,好好给我们养老啊!!”
桂里的父母一唱一和地互相打闹着,而桂里就高高地仰着头望着他们。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听到桂里放声大哭的桂妈抱起桂里,一边晃她拍她的背,一边皱着眉头怨声道。
“你这小女孩怎么这么小气?逗你玩呢,开个玩笑都受不了要哭,这怎么行?”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桂里把脸埋进桂妈的肩膀上只哭。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不说你了,这么玩不得的噢,来吃饭吧。”
桂里被抱着放在了椅子上,她揉了揉眼睛,不断左右扭头看向坐在她两边的父母。
桂里不明白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但能重新看到活着的父母,她还是很高兴。
说不定这一次,她可以在父母身体出问题之前就让他们去检查,然后就可以避免悲剧了!!!
但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是事情?
还是人?
正当她想的焦头烂额时,父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当她再去想是什么的时候甚至连刚刚在想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好像真的退化成了小孩的智力…………
“来,张嘴,吃饭啊————”
桂妈将一勺有鱼肉有青菜的饭送到桂里的嘴边。
桂里刚要张嘴去吃,一道稚嫩,又愤怒的女娃娃声打破这温馨的画面。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家里面呀!!快出去!!那是我的爸爸妈妈!!不是你的!!!!!”
桂里呆滞的看着不远处,站在厨房门口,和自己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有两个桂里?”
桂里父母腾地从座位上离开,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儿不知如何是好。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我了吗……我明明才是你的桂里呀……呜呜呜啊啊啊…………”
小时候的桂里崩溃大哭,她的哭声让父母纷纷来到了她的身边抱起了她。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冒充我!你这个冒牌货!你才不是我!!!”
小时候的桂里抱着爸爸的脖子,指着桂里大声质问。
面对小时候的桂里的质问与父母那质疑排斥的目光,桂里的声音在颤抖。
手里拿着的勺子掉落在地上。
桂里边说边本能地低头去看勺子。
“我……我是,桂里,我也是爸爸妈妈的小孩啊……我,是——”
但在她看勺子的那一瞬间,她的手中突然多了个水盆。
桂里因为惊慌松开了手,水盆砸在地上,里面刚烧开的水贱到了她的腿上。
痛的她没忍住叫出了声,却换来了尖锐刺耳的怒骂声。
“没用的废物!!!你连拿个水都做不好你怎么不去死啊你?!!”
“你他妈是不是就是想要让我们早点死?!!!好让你赶紧摆脱我们去跟男人跑了?!!”
桂里错愕的抬头看向前方,看到的却是与刚刚温馨的家相差甚远的画面。
刻入她骨髓里的洁白拥挤的病房,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躺在两张床上面目狰狞,皮肤溃烂的父母。
桂里转头想找刚刚童年温暖的家,却从窗户的倒影中,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她的十二岁…………
“你发什么呆啊!!还不捡回来去重新打一盆?!你怎么就这么恶毒?我们还没死就这样对我们了???”
“养儿防老,呵,养大个女儿等着我们死好去嫁人还差不多。”
父母的冷嘲热讽吓得桂里直哆嗦,她捡起地上的水盆时看到了自己红肿的腿却不敢停歇。
“对……对不起……我现在就去……”
父母的辱骂声在她走出病房后仍然没有停止,甚至对着周围的人咒骂着桂里的不好。
桂里端着水盆迷茫地走在医院的过道。
她的脑子很乱,但潜意识让她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现在是她父母查出绝症的第二个年头。
是她噩梦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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