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蒲扇漂浮在半空中轻轻摇晃，像是有人拿着扇柄在扇风，微凉的风赶走了夏日的燥热。

席地而坐的沈清漾不时把盘子里的鱼食撒在池塘里，看着蜂拥而上的鱼争抢，回忆起两百多年前的时光。

她原本是个普通凡人，后来意外救了受伤的神仙，得了造化，于十八岁生辰那夜成仙离开凡间。自成为小仙后，她就开始养这池鱼了。

正撑着下巴回顾的时候，她看见水面上原本七彩霞光的天边居然被红色占据了。

一般只有仙被罚下轮回台才会出现红色，专门用来警告天界众仙。

可沈清漾最近没听到什么消息。

“天界有人犯事，被罚了？”

“是啊，听说司命殿起火命簿受损就是因为宿振仙君看管不利，天帝大怒，就罚她下凡处理，防止凡间出乱。什么时候处理好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锦鲤尾巴轻晃。

“看来是天帝把消息压下去了，不愧是天帝养的锦鲤，果然消息灵通。”

“那当然！我也就和你聊聊，你可千万别往外说。不过……今日刚好也是麓鸢神尊下凡渡劫的日子，怎么刚好在同——”它说到一半，立刻闭上了嘴，那张鱼脸上居然肉眼可见得出现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锦鲤沉到水中，期待沈清漾没听见。都怪它嘴快，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说出去？

那一瞬间，它已经想到了自己的结局，被做成菜都是小事。

麓鸢神尊的名号响彻天界，据说在如今天帝还未上位的时候，麓鸢就已经是神尊了，和她同一个时期的神仙早已陨落。

当年为庇护三界封印魔神后，神尊便避世不出，但天界关于神尊的传说并未消失，反而愈发受欢迎，因此还出现了不少有趣的话本。

刚刚锦鲤口中的神尊渡劫之事，她自打来了天庭就没听说过，不会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吧？

沈清漾是第一次看见锦鲤出现了这么丰富的表情，她有点好奇，但她没问。

她可不想还没升职就被再次踢下凡间，便装作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我刚刚走神了，你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闻言锦鲤松了口气，看来沈仙子是个聪明仙。

一人一鱼不再谈天上的事，反而说起了凡间的趣事，直到兴修仙从远处走来，她们还意犹未尽。

“清漾仙子。”

来人的模样，沈清漾在天帝身边见过，和她一样，也是个小仙，名叫兴修。

“原来是兴修仙。”沈清漾站起来，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不知兴修仙来是为了何事？我这里工作还没做完，要是扣了俸禄就不好了，你也知道我的仙府自从上次被陨石砸坏，现在还没修缮完毕。”

“清漾仙子不必担心，若是这次的事能完美处理，不要说俸禄了，清漾仙子升仙君指日可待。”

“哦？居然有这么好的事？”

“是天帝有事要拜托你，请清漾仙子跟我来。”

天帝？她还从未见过天帝，有什么事会专门交给她一个连凌霄殿都没去过的小仙？

……

凌霄殿内十分庄严，天帝早已坐在大殿，她看着沈清漾进来。

这是这么长的时间里唯一一个通过她和神尊测试的人。天赋可以，实力也不弱，虽然有些体弱，但这无伤大雅，是下凡的最好人选。

再加上梵玉相助，神尊那边暂时不成问题。

接下来就是天界了……

兴修仙让沈清漾进去后，便站在凌霄殿门口等候。

沈清漾独自一人进去，她没随便乱看，只是恭敬弯腰行礼：“小仙参见天帝。”

“本君之前听过你的名字，你又刚好是从凡界上来的，天资在众多凡仙中很是出色。”

沈清漾点头，实在是没想到第一次见天帝就被夸了，不知为何她居然有一点不详的预感。

“我要你下凡去帮一人修补命簿，你可愿意？”

沈清漾稍微松懈下来，她还记得之前锦鲤透露出来的口风，是有关宿振仙君的事。

“是宿振仙君？”

“看来你从锦鲤口中听到了不少，不错，上个月司命殿遭遇了火灾，她隐瞒不报，导致不少命簿受损，这是对她的责罚。”

“……小仙明白了。”天帝居然已经知道锦鲤说了什么！幸好她没多说。

天帝问：“可还有疑惑？”

沈清漾摇头。

天帝挥袖，一颗闪着金光的白棋落到沈清漾面前。

“这是给你的仙器梵玉，可攻可守，亦能随心而变。它会指引你找到宿振。一切听它即可。”

沈清漾抬手接住，俯身行礼：“多谢天帝赐物。”

她原本用的长剑是自己找材料做的，自然不会有天帝给的仙器厉害，没想到还没下凡，就有这么厉害的仙器。

等她再抬头时，眼前一片恍惚，耳边唯余天帝最后的嘱咐：“切不可违逆天规。”

云雾长阶随风散去。

沈清漾直接被天帝送下了凡间，周围都是茂密的树丛，没人发现她突然出现在这里。

白棋已经印在了她的掌心，沈清漾心念一动，那枚白棋便浮在半空中。

“带我去找宿振仙君。”

白棋像是听懂了沈清漾的话，在空中转了一圈后，才往前飞去，沈清漾连忙跟上。

脚下是连绵起伏的山脉，沈清漾怕被人看见，专门隐去了身形，她跟着白棋一路飞到了附近的城池。

是京城。

她一路被引进皇宫。

“到了？”

白棋在一位明黄色身影的周围转了转，然后又飞到沈清漾面前，似乎是确认仙君没事后，它才不像最开始那般着急。

正疑惑的时候，沈清漾感觉到手指有刺痛，这才发现指尖被白棋划破了伤口，那枚雪白的棋子上沾染了血色，平添了几分妖异。

肉眼可见的，她的血液被那颗白棋吸收了，那一刻沈清漾感觉整个人的精力都被它吸收殆尽了……

沈清漾顺势坐在石凳上，皱眉道：“你做什么？”

耳边有一道细微的声音传来：“签订契约后，你就能听到我说话了。我是神尊亲手炼制的仙器，你可以叫我梵玉。”

沈清漾打量坐在白棋上的小人，又听到它继续说：“可能是凡仙的原因，你魂魄太弱，以后我出现的话可能需要耗费你的精血。有些小小的副作用，但问题不大！”

沈清漾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感觉：“乏力？这还好，在天上的时候，我也经常这样。”

“看来这就是天帝选你的原因了。”其他人突然出现乏力的情况会很不习惯，但沈清漾就不一样了，她这么多年都这样，再多一点也感觉不到。

“……我们还是先谈谈宿振仙君吧！”

“说到宿振仙君，我有事要告知与你，天帝之前应该是让你下凡修补命簿，但她把我交给你，说明你真正的任务是帮神尊渡劫。”

梵玉解释，“神尊渡劫兹事体大，事关天界安危。尤其是神仙下凡渡劫要尝遍八苦，假如缺少了其中一环，一定会元气大伤。”

沈清漾一听这话，惊异地站起来：“等等！你的意思是我的任务变了？现在和神尊渡劫有关？”

开局就变卦？她之前不详的预感果然没出错。

梵玉：“是。”

沈清漾明白渡劫的重要性，不过……

“为什么不能明说？”

梵玉：“天界有人要对神尊不利，这次下凡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那人是谁？”

居然有人敢对神尊不利？

“与魔神有关，但具体是谁还没有头绪，所以天帝才专门做了一个局。”

梵玉见她沉默，转而无聊地围着花草转圈，等沈清漾消化这件事。

沈清漾垂眸思考，按照梵玉的话，天帝在凌霄殿是故意那么说的？

“那我的任务就是让神尊尝遍八苦？”

“不错，必要时刻，你甚至可以在背后推动。”

沈清漾：“那命簿呢？神尊总有她这一生的轨迹吧？”

“这个嘛……为了防止被魔神找到神尊的命簿就也烧了，不过司命星君后来总结时说就五个字‘亡国太子复国’。”

沈清漾吐槽道：“这也太不靠谱了，那八苦就是往里随意加，更别说对手还是魔神。”

“嗯？！你怎么知道，她就是这么说的！还说什么越不靠谱越安全。”

“……司命星君这么说，神尊知道吗？”

“知道，最重要的是她那么正经的人居然还同意了！不过神尊同意我也不好说什么。”

真是一群不靠谱的人凑一起，魔神找不到化身凡人的神尊，也算是情有可原。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沈清漾也改变不了什么，她看到皇帝身上亮着的金光，有些迟疑：“那……神尊就是皇帝？年龄不太对吧？”

梵玉：“你仔细看，神尊还没出生。”

沈清漾凝神，发现那团金光主要凝聚在皇帝的腹部，但因为金光太盛，把皇帝整个人都遮住了，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这么晃眼的金光，如果是魔神那边的人肯定也能一眼看出来吧？”

梵玉点头：“你说的有理，所以我们得帮助神尊遮掩金光，这同样是天帝的意思。”

“哦，那有什么不是天帝的意思？”

“……你按我说的做。”

梵玉一挥手，半空中便浮现了密密麻麻的字，沈清漾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脑里在翻江倒海，整个人都在眩晕，移开目光后缓了片刻才恢复正常。

一旁的梵玉有些惊异：“你居然这么快就正常了。”

“很出乎意料吗？”

“这些字可是神尊亲手写下来的！就算是帝君看了也要难受好长时间，你倒是挺让我意外的……”

沈清漾：“这说明我有成为帝君的潜力。”

“……”

“这是什么？可以遮蔽神尊身份的仙术？”

“聪明！”

居然是神尊写的，沈清漾睁大眼睛，扭头忍着眩晕聚精会神看过去。

好不容易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神尊，她也得拿点好处不是？

梵玉看到沈清漾的动作，抽了抽嘴角，原本还打算边念边让沈清漾学，她既然能直接看，那它正好能轻松一点。

来回练了几次后，她很快熟练，但因为神尊金光太盛，得多次施法才能稳定。

“我们先等神尊平安出生吧！”

沈清漾心里有了考虑之后，她让梵玉留在神尊附近，自己则出了宫。

在凡间行事，银两必不可少，尤其她之后还需要在凡间待一段时间，先做生意赚赚钱才是要紧事。

*

“这些银两就够了吧？”

“诶！好好好！”

接钱的妇人满脸笑意，她就喜欢大方的主顾。

“那沈娘子就慢慢收拾，这茶楼以后生意绝对好，这价钱不亏，我还有别的生意要做，就先走了。”

“慢走。”

沈清漾在门口目送妇人离开，才关上店门开始收拾。

她指尖微光浮现，立在角落的扫帚便自动开始清扫，抹布自动擦洗桌面。沈清漾习惯性地拿起着鱼食去池塘喂鱼，才喂了几下，后面就传来了声音。

“你倒是轻松。”

沈清漾偏头看它，十分不满道：“我为了神尊的事殚精竭虑，哪里轻松了？”

“这不是重点，我去宫里的时候，发现皇帝被人下了毒，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梵玉落到沈清漾眼前，“魏沛蓝正在发怒，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被叫了过去。”

“什么？！”

沈清漾一惊，盘子里的鱼食都被撒在水面上，水里的鱼蜂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