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学校放学，雨停了，天气却愈发寒冷。

南方的冬天空气潮湿阴冷，室内外温差不大。

但贵在教室里面人多，门窗紧闭，呼出去的二氧化碳排不出去，总体上较室外暖和些。

米灵头戴天蓝色的针织帽、拿出一个粉红色口罩，勾住一边耳廓，再往另一个耳郭一勾，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双粉红色针织手套带上。

装备齐全，转眼间，只见一个露出一双清澈灵动大眼的粉红糯米团子。

粉红糯米团子两手一伸，背上放在书桌上书包，外教室外走，刚出门口，毫无准备地打了一个寒颤。

天边昏色已暗，天空灰蒙蒙的，远处不见山，近处不见雨。

瞧见没有下雨的迹象，米灵把手中的伞递给了站在她身后的封谨之。

封谨之伸出戴上天蓝色针织手套的手，很自然地把米灵递过来的伞接过去，一手拿着一把。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校园。

路上寒风呼啸，冻的人直哆嗦，三三两两的小学生，成群结队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过一个分叉路口，米灵和封谨之拐进另一条路，和其他同学分开。

远离众人的视线，身边仅剩熟悉的封谨之，米灵开始按捺不住体内躁动的基因。

路上有一条小水沟，因过了雨季，冬天一般干枯无水。

不知什么缘故，米灵刚无意中一撇，惊喜地发现今天水沟里竟然有缓缓流动的水流。

如干枯的沙漠中出现一汪清泉。

米灵瞧了一眼水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雨靴，她心痒痒的。

她停下了步伐，笑嘻嘻的盯着缓缓向她靠近的封谨之，心中某种想法蠢蠢欲动。

朝她走进的封谨之，只见她盈满笑意的黑亮双眸。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米灵出声：“封谨之，我们下去玩一下水好不好？”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水沟，拉了拉他穿着厚实羽绒服的手臂。

封谨之全身裹得紧实，只有一双晶亮的眸子露在外面。

他眸光坚定，摇了摇头，表示不好。

米灵双眸笑意消失，有点沮丧地低下头，盯着脚上的巴啦啦小魔仙雨靴。

一双藏在靴子里冻的麻木的小脚指头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在雨靴上来回弹奏。

抓着封谨之羽绒服外套的手垂下，落在身体两侧。

米灵带着口罩，眉眼低垂，封谨之从她的身体语言中读出了此刻她不开心。

他的心隐隐抽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妥协，两人面对面站着，相顾无言。

此刻，除却寒风的呼啸声，四周只剩缓缓流动的溪流声，清脆悦耳。

米灵原本不安分的心更加躁动，等了一会儿，她抬眸，瞪着比她高了一个个头的封谨之。

故作凶狠地道：“你可以不和我玩，但你回家的时候不能向我妈妈打小报告！”

说完，米灵转身，朝小水沟的方向走去，她提了提厚实棉服下摆，小心翼翼蹲下身子，伸出穿着雨靴的小脚去试探水沟里的水。

这是米灵最常用的套路，她的目的是逼着封谨之和她一起下水玩儿。

这么多年来，这样耍赖、威逼利诱的事她没少干。

犹记前年夏天，天气炎热，在农村老家，米灵和邻居的小伙伴不满足于在家里用大水桶装井水游泳。

几个小伙伴挤在一个直径半米的水桶里不免有些拥挤，扒拉没几下，姿势不能舒展，游得并不畅快。

这样玩了几天，米灵便向小伙伴提议一起到河里去游泳。

不知怎么的，那年夏天特别炎热，几个小伙伴便同意了她的提议，反正这几个小伙伴在家里算是留守儿童，爷爷奶奶监管不严。

米灵找的同伴中有大她一年的多年邻居关凤，还有和她一起上树淘鸟蛋情谊的几个男生。

一天，米灵妈妈冯芳舒和封谨之妈妈郝谈月约好起到市里办事，郝谈月离开的时候嘱咐米灵帮忙照看一下封谨之。

郝谈月也不管米灵有没有答应，离开的时候笑着道：“灵灵，从市里回来阿姨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郝谈月把手里捧着一本书的封谨之留在米灵家。

米灵有些不高兴，她昨晚得知妈妈今天要出远门，一大早就起床，和小伙伴约好今天要去河里游泳。

米灵看向坐在自家客厅上安静看书的封谨之，有些烦躁地挠了挠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

她想了想，踱着小碎步走向封谨之，坐在他身边，扯了扯他的小臂，小声道：“封谨之，我今天和关凤约好了一起出去玩儿，你自己在家看书可以不？”

封谨之自她坐在自己身边的，抓耳挠腮的时候，注意力已经不在书本上了。听摆，他转头看向米灵，伸手帮她把凌乱的短发顺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米灵嘟嘴，无奈叹气："我就知道！"

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米灵道：“我可以带上你，但你回头不能告诉我妈妈我今天做了什么事，你不能答应的话，我就不带你去。”

米灵圆溜溜的大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眼前脸部轮廓初显的男孩，等着他回应。

仿佛他犹豫一会儿，说不，他就别想出门。

封谨之不知道她出门要做什么事，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不管她要去做什么，愿意带上他就行。

米灵很精明，为了防止自己偷偷到河里去游泳的事被冯芳舒发现，她向邻居好友关凤借了一套短袖短裤衣服，当成泳衣。

拿到衣服后，米灵带上封谨之，和一群好友浩浩汤汤地朝着后山的一条小河走去。

烈日当空，艳阳高照，太阳像个大火炉，把大地烤的发烫，连空气都是热烘烘的。

米灵一群人走到河边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

平常即使在炎热夏天依然保持清爽的封谨之，细碎的短发下皆是汗珠，在太阳照射下发出莹莹亮光。

小河河水不深、高度到米灵膝盖，但不能排除有些地方会有漩涡，对小孩子而言还是挺危险的。

家长们是明令禁止自家小孩自行到河里去游泳的。

但孩提时代就这样，从不会认真遵守自带威严光环父母的殷殷嘱托。

米灵一群人更是将成年人的谆谆教导抛之脑后，一群人早已汗流浃背，遇上清澈的河水就迫不及待地走下去。

米灵将封谨之带到一颗芭蕉树下，芭蕉树宽大的叶子遮挡住刺眼的太阳光线，树下一片阴凉。

米灵把手中的水壶往封谨之手里一塞，嘱咐他：“我下去玩一会儿，你呆在这等我！”

说完，米灵不顾封谨之欲言又止的劝阻，跟在小伙伴后面下了水。

米灵其实不会游泳，河水浅，单纯在里面泡着，和小伙伴一起你来我往打水仗消暑，其乐无穷。

封谨之阻止不了她，只能一直静静站在河边看着一群人在水里嬉戏。

打了一会儿水仗后，小伙伴们就各自找各自的乐趣去了。

米灵瞧见会游泳的小伙伴像一条鱼一样在河里来去自如，她有点不满足于单纯在水里泡着。

开始尝试着找稍微深水一点的地方走去，还不忘自己尝试着啪啦几下，学习狗刨式的游泳。

米灵太过沉迷于玩水的乐趣，一不小心，到了一个带有漩涡的深水区，啪啦几下差点站不起来，直接呛了几口水。

把她自己吓了个半死，也把站在岸边一直盯着她看的封谨之吓个半死。

封谨之在瞧见米灵的头消失在水面之后，吓得一跳，匆匆跑下河，连裤脚都忘记拉起。

最后也就导致了封谨之一身衣服全部湿透。

从漩涡里逃了出来的米灵看到封谨之下河沾湿了身子，想到刚刚自己差点从水里挣脱不出来，连忙走了过去，拉住封谨之，带他回到岸边。

米灵经过刚刚那一下，也不敢再闹了，和小伙伴们招呼一声，拉上封谨之一起回家。

聪明狡猾的米灵懂得借小伙伴的衣服偷偷掩饰自己跑到河边游泳，可是她带着全身湿透的封谨之回家，还是免不了责罚。

在郝谈月不如以往柔和的眸光的注视下，米灵只能硬着头皮把事件从实招来。

小孩子偷偷跑去河里游泳是一件大事，每年都有不少小孩因为独自跑去河里游泳被溺死的情况发生，因此郝谈月也没有帮米灵隐瞒，把这件事如实告知冯芳舒。

冯芳舒一听，头皮发麻，这丫头平常惹事只要没出什么大事她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次居然跑到河里去游泳了，还要带上封谨之。

一不小心就是两条人命！

这丫头越长大越不知天高地厚！

听完郝谈月的陈述，冯芳舒被气的半死，捞起旁边的扫把，往米灵身上扫去。

米灵激灵躲过一次，但耐不住这次冯芳舒真的是气在头上，也没有因她的闪躲放弃，追着她满街跑。

最后米灵躲在自己大伯家的厕所里被捉到，冯芳舒用扫帚狠狠打了几下她的身子。

冯芳舒下手狠，她白皙的手臂上瞬间多了几道红痕，米灵痛的哇哇大哭。

最终还是因为郝谈月的求情冯芳舒才放过自家女儿。

但是那一晚米灵还是被罚了不准吃晚饭，晚饭还有她最喜欢的可乐鸡翅。

因为这件事，米灵暑假剩下的日子都没有去找过封谨之。

一方面因为是封谨之害她被自己妈妈发现偷溜去河里游泳，一方面是她害怕郝谈月觉得自己带坏了封谨之，满是愧疚，不好意思再找封谨之。

……

冬天水沟边，封谨之焦急又无可奈何地看着米灵蹲着地上，一只脚放到水沟里面，不停地搅动着水沟里面的溪水。

米灵还尝试着把脚伸的更深一些，想要试探一下水究竟有多深。

站在她身后的封谨之以为她要下水沟，连忙把伞扔到地上，走了过去拉住米灵的手臂。

米灵回头看了一眼封谨之焦急的模样，不由地觉得有点搞笑。

怕什么，又不是让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