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芮从小到大都不是那种让老师犯头疼的学生。
他聪明，成绩好，不招事儿。虽然偶尔会有点执拗的小脾气，但青春期的孩子谁又没有呢，总归还是守规矩的。
唯一一次离谱的“离经叛道”，就是高一那次砸了同学的手机。
这件事原本尹芮是在理的。
当时是课间，两个男同学坐他后面，靠着窗户边，边看手机视频边讨论着什么。尹芮听到了，反手就把人手机抢过来，想也没想直接从窗户丢了出去。
事后据他所说，两个男同学是在看他们偷拍的女同学的视频，不小心走光的那种。而且学校明令禁止带手机，当然，没查到是另一回事。
教室在六楼，底下是水泥地，手机当场四分五裂，碎了个稀巴烂。
手机坏了，什么内容也看不到，对方反咬一口说尹芮故意为之，双方各执一词根本说不清。
尹芮砸了人手机的行为是事实，教室里有其他同学看见，但他拒绝道歉。
事情闹到了请家长，最后是赔偿对方了事。
尹芮管闲事，顾头不顾尾。
因此何牧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就是担心他再吃一次亏。
结果先前还说自己已经成年的人，个性十足地故态复萌。
一切发生只在瞬间。
女生愣在原地。
臭嘴男手忙脚乱地去抓筷子，想抢救下油锅的手机。
尹芮谁也没理，径直回到桌前，示意秋鸣和黎周成可以一起走了。
何牧陪着那女生等她同伴回来，一边告诉了她刚才的情况。
女生完全没察觉到裙底被偷拍，一脸惊恐。
“你他妈有毛病啊！”打捞几次都没法把手机夹起来，臭嘴男气急败坏，转身指着尹芮怒气冲冲。
“这事儿不说清楚别想走。”臭嘴男骂骂咧咧过来，“知道我手机多少钱么？最新款的，一万块，赔钱。”
尹芮睨他一眼：“赔不了。”
“那就没完。”臭嘴男拦住他们。
“芮芮哥，出什么事了？”秋鸣年龄最小，个子也小，瞧着对方嚣张气焰有点怵。
刚刚那一幕除了何牧，其他人都没看得仔细，注意到的时候，只看到臭嘴男把筷子往地上一扔就冲了过来。
黎周成把秋鸣拉到了身后：“尹芮，怎么了？”
“没事老黎，你们先走。”尹芮偏了偏头。
“不赔钱谁也别想走。”臭嘴男人高马大的堵着，仗着身形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尹芮冷笑：“行啊，你敢把你刚做的事儿说一遍。”
臭嘴男转着眼珠子打量了一圈：“说什么，不过是想和妹子要个联系方式。哦，我明白了。你看上人家了，怕我抢先就扔我手机。早说啊，哥们让给你。不过现在，先赔钱。”
尹芮上前一步：“见过不要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话我不说第二遍，你刚刚做了什么心里清楚。”
“我刚刚做什么了？”臭嘴男对着店里大声吼道，“谁看见了？我什么也没做，是这个人发癫，莫名其妙把我手机扔火锅里。这样，多的我不计较，赔个整数，这事儿就了了。”
“了不了。”是女生的白衣服同伴回来了，和何牧一同往这边过来。
“你偷拍我朋友裙底，我们都看见了，这事儿了不了。”听完何牧的解释，白衣服女生把话直白的讲了出来。
“当事人都说了，那就报警吧！”尹芮拿出电话要拨号的样子。
“你们有什么证据，别倒泼脏水冤枉人。”
白衣服女生指着在场的几人：“这么多人证够吗？”
尹芮接着说：“要物证也有，让老板调监控。”
两人配合着，连唬带吓一顿输出，臭嘴男一下哑了火。
“行，你们人多，我认栽。”
臭嘴男招呼同伴，拿上用漏勺捞起来的油腻腻的手机麻溜的走了。
“厉害啊。”何牧朝那女孩比了个大拇指。
“我是唐雨青，她是田筱晓，我们是经管系的。”白衣女孩大方的介绍，朝着尹芮，“没他厉害，这店根本没监控。”
路边的临时摊棚而已，哪里来监控。
“管他呢，他信了就行。”尹芮笑。
互相就算认识了，一群人说说笑笑过马路回校。
快到校门的时候，唐雨青说：“今天谢谢你们，能加个微信吗？”
尹芮朝何牧扬头：“加他就行。”
唐雨青问：“那你呢？”
尹芮还是指何牧：“让他推送。”
何牧配合的把手机拿出来，和两个女生加上了好友。
“呀，左佟的直播，快来不及了。”田筱晓惊呼。
“那我们先走了，有机会一起再吃火锅呀。”唐雨青道别。
“左佟是谁呀？”秋鸣问。
何牧划拉着手机：“一个明星，唱歌的，挺火。”他用肩撞了撞尹芮，“芮，真推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吧，可以推。挺好的两女孩儿，唐唐义气，胆大心细有谋略。筱晓嘛，腼腆，看着挺温柔的。”
“你推一个试试。”敢推就把你拉黑。
“哎呀，咱们这都大学了，先交个朋友没问题吧。”何牧吐槽。
“你们在说什么？推什么？”秋鸣是个有很多问号的小朋友。
何牧摸了他一把顺毛：“在说要不要把你芮芮哥的微信名片推送给刚刚那两个女生，你芮芮哥不让。”
“为什么？”
何牧耸了耸肩：“因为他不早恋。”
“啊？”秋鸣跟不上节奏。
何牧兀自笑了一会儿，才说：“高中时候，有女同学给他表白，他说他不早恋。”
话落，挨了尹芮两记瞪眼。
何牧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忽的又想起了什么，这次直接笑出了声。
“又怎么了？”尹芮问。
“哎呀，不行了，想起个比你更好笑的。”何牧撑着腰，“你知道江麟是怎么拒绝人的吗？”
尹芮：“没兴趣，不想知道。”
何牧才不管别人想不想，自顾说：“就隔壁四班班花写了封情书给他，他没收，说……”
何牧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模仿江麟说话：“抱歉同学，我不喜欢成绩比我差的。”
“不喜欢成绩比他差的，简直没给我笑死，咱们年级谁能考过他啊。”何牧笑弯了腰直拍大腿。
一抬头，一双狭长冰冷的眼睛正望着他。
事实证明不要背后说人，不然就会碰上正主。
“麟……江麟。”何牧吓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想到先前讨论江麟的话题，尹芮四下看了看，没见到那辆黑色宾利。
“等你们。”江麟依然单肩挎着背包，拇指勒着肩带。
“麟哥！”秋鸣热情的跟他打招呼，“你看见我们了？”
江麟向他和黎周成点了点头，转向问尹芮：“你没事吧？”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尹芮遇上江麟就条件反射的要竖毛：“我能有什么事？你想我有事？”
江麟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叹道：“没事就好。”竟像是松了一口气。
一同进了校门，何牧跟他们分开回了自己宿舍所在的楼栋。
余下四人一道回宿舍。
六人寝，两张上床下桌，一张桌子三人并排用，其余两张床是上下铺。
田枫没在，卢杰森在专注地看直播，看见几人进门，随便挥了挥手。
“是的，露营音乐节我会去，就是南清的那一场，大概是十月份左右，大家关注官方通知就好。”直播里的人说。
“我靠，这么近，那必须去。”卢杰森激动的跳了起来。
“这谁呀？长这么好看。”秋鸣跟着凑过去看。
视频里是个长相精致的年轻人，头发微卷，眉眼乌黑，点漆的眸子不知是光线还是美瞳的缘故，黑葡萄带水似的，深邃专注让人觉得深情款款。
不过看久了又好像哪里怪怪的，五官比例过于完美，跟建模设计的一样，甚至连说话时候的笑容和音调都恰到好处，赏心悦目是真，就是少了些鲜活。
“这人看着好眼熟啊。”秋鸣说。
卢杰森应道：“当然眼熟了，他是左佟呀，这么火，你肯定刷到过他。”
“唱歌那个？”秋鸣今天是第二次听到这名字，摇了摇头，“不认识，但就觉得眼熟。”
“我先去洗澡了。”尹芮从衣柜找了换洗的衣服，往卫生间去。
秋鸣忽然一拍手掌：“我知道这个左佟为什么眼熟了，你不觉得他跟芮芮哥长得很像吗？”
“诶，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连头发卷都一样。”卢杰森说。
秋鸣不认同：“芮芮哥是天生的，没他那么卷，这个左佟一看就是烫发来着。”他捏着下巴，“我觉得芮芮哥更好看一点，左佟脸太僵了，整过的吧。”
“人家是明星，微调一下很正常，要上镜嘛。”卢杰森不容人诋毁他喜欢的偶像。
“黎哥，你觉得芮芮哥和左佟谁好看？”秋鸣问。
黎周成不参与他们的争论：“都好看。”
“麟哥，你来说，是不是芮芮哥更好看？”秋鸣又问一直站在身后的江麟，一定要争取多一个人的赞同。
江麟看着直播里的左佟，又抬眼往那紧闭着门却异常安静的卫生间瞧了一眼：“嗯，尹芮更好看。”
“看吧，麟哥也这样认为。Jason，你的审美有问题。”
“审美本来就很主观，我承认尹芮长得好看，不过这不一样了。左佟唱歌好听呀，声线独一无二，不信你去听听。”
讨论声隔着门传进了尹芮耳朵里，他背靠门没动，隔了好一会儿才拧开了淋浴开关。
热水兜头浇下，像一层保护膜，包裹着他隔绝了全部杂音。
……
收拾好后，尹芮在床上躺下，此时他才觉得全身松软了下来。
临近熄灯，黎周成问：“田枫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他啊，说是去见老乡了。”卢杰森在尹芮下铺，“你们回来前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别待会儿锁了大门进不来。”黎周成在群里@田枫，提醒他时间。
接着又发了条@全员的消息，发完补充说：“国庆前咱们学院有个迎新晚会，全班都要参加，发到群里的视频先跟着学一下，军训结束了会跟女生那边汇合练习。”
目前还没正式开课，没有定班委，虽然有大群，但班里有什么消息还是辅导员先通知到各寝室长，再让他们传达到每个人。
尹芮点开视频，视频里是一段双人舞，男女对跳的，动作不难，有点像广播操。
“老黎，这是要跟女生配对跳吗？”卢杰森问。
“是，大群里不是说了吗，我们班是歌伴舞。对了，你们谁有没有想主动报名领唱的？”黎周成问。
“唱什么啊？”
“好像叫《星野》。”
“靠，那不是我左佟的歌吗。”卢杰森说。
又是左佟。
“那你要报名吗？”黎周成和尹芮邻铺，问的是卢杰森，看向的却是尹芮。
尹芮摇头：“五音不全，唱不了。”
说这话时，江麟正好路过他床铺，停下了脚步，意味不明的侧头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你要唱？这个我不跟你争，让你。”尹芮慷慨地说。
江麟还盯着他看。
看什么看，再看揍人。
“没见过。”江麟忽而开口。
什么没见过？能不能说人话。
“从来没见过你主动认输。”江麟说。
尹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