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二人从南湖回来后,有些东西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在宋烟心里滋长。
七月流火,暑气渐消。
入夜时分,映雪院内已有了寒气,素月一早便命人将屋子从里到外换上新的器具陈设,薄纱门帘换成鹅黄缎绣门帘,寒从脚起,连地上也铺上薄薄一层毡毯。
宋烟静坐在罗汉榻上,手中握着本戏文,唇瓣抿的紧紧的,这戏文都是她平时里喜欢看的,今日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宋珩那晚碰她眼皮时所说的话,极尽温柔的话,却险些让她落下泪来。
一想到他要娶妻生子,他会和别的女子共度一生,他会很温柔地对他妻子,比对她还要好上千万倍,她就十分难受,她知道这样是不对,可该怎么办呢?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要去这样想。
而她,不过是他养在府里的寻常人罢了,和他养的那些幕僚、门客没什么区别,又或者,在他眼里,养她与养踏雪更是没什么两样。
要是她一直长不大该多好……
“姑娘?”素月连唤她几声。
宋烟收拢思绪,吸吸酸涩的鼻子,努力装作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怎么了?”宋烟努力弯弯唇角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日没什么两样,而后望向素月问道。
素月这几日与王妈妈忙得脚不沾地的,果不其然,宋烟这一笑,让素月没注意到她的反常。
几日后便是宋烟的及笄礼,宋珩专门让人在府里北园辟出一处场地用作宴客,让素月问问宋烟要不要再添置一些她喜欢的东西。
“殿下让奴婢问问姑娘及笄那日可还需添置些什么,这是殿下列出的单子,让姑娘看看,如须增加,直接添上去就好。”
素月展开一小叠书折子,里面所有的东西,包括宋烟及笄那日穿什么颜色的衣裳、簪什么样的玉笄都由宋珩亲自一一罗列好后再由下人去置办。
宋烟随手翻翻,故作轻松地笑笑,“没有,这样就很好,阿烟很满足了。”
素月没察觉出宋烟这话有什么问题,如实禀告给宋珩后,宋珩批字的手悬停住。
满足二字,不是她说话的风格,或许本就是不满足,才会说出满足二字。
可阿烟,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那日在南湖,宋烟连河灯也未去放,待他问过素月、霍霄二人,说宋烟曾去雅室内偷看过他与众大臣。
问题怕是就出在那晚。
可纵使聪明如他,姑娘家的心事本就难以捉摸,宋珩撂了笔。
“她这几日在做些什么?”
素月如实道,“想必是天儿渐渐转凉,没有那么燥了,姑娘的心也跟着静下来,这几日都在屋里看书,没事便逗逗踏雪。”
嗯,看话本戏文也是看书。
“啧,这么听话么……”宋珩喃喃自语道
……
宋烟及笄那日,上京的皇亲贵胄基本都在受邀之列,声势浩大、场面热闹非凡,许多世家贵女的及笄礼与之相比,只落下乘。
其中有名大臣闲逛完北园后,在光可鉴人、由玉石铺砌而成的小道上用力跺跺脚,感慨道,“摄政王府果真是非比寻常,一条小路都用玉石铺就而成。”
这条小道是由玉石铺就不假,但府上其他小径也不过由寻常砖石铺就。
不过是因为这条小道通往宋烟院门,夏日里宋烟足底细嫩,绣鞋又薄,踩在砖石小道上硌得脚疼,宋珩便专门命人在宋烟常走的路上铺了这些玉石。
厢房中,宋烟沐浴完毕,素月此刻正在给宋烟梳妆,待会儿将由宋珩替她簪玉笄。
梳妆打扮结束,素月像往常一样取出面纱,欲给宋烟戴上时,宋烟轻轻摇头阻止,“素月姐姐,今日是阿烟的及笄礼,便不用再遮面了,阿烟总不能一辈子遮面,总得出去见其他人。”
素月犹豫再三,最后放下面纱。
屋外乐者开始奏乐,悠扬欢畅的曲子响起,素月道,“姑娘,可以出去了。”
素月走在前面替她推开房门,风乍起,吹起少女荷粉衣袍,柳腰翩然,三千青丝绾于脑后,露出饱满白皙的额,面若春桃、眸含穹星。
第一次看见那么多人,宋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众人见到她,低低絮语顿时安寂下来,惊讶的、了然的、羡慕的,各种眼神不约而同落到宋烟身上。
宴桌上,今日特地来观礼的江雪陌看见宋烟真容后,心里又慌又乱,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她转过头鬼使神差望向宋珩所在的方向。
只见宋珩神色淡淡,喜怒难辨。
宋珩在看到宋烟以真面目示人的一刹那,浅珀色瞳孔无波亦无澜,只是握在手里的玉笄险些被他折断罢了。
这一回,又是一种难以自控的感觉,本该清浅的瞳孔不知不觉中凝聚起团团墨色。
待颂者念完一大段颂词后,示意宋珩上前为宋烟赠笄。
看着向她走来的高大身影,宋烟心里有些忐忑,她没遮面纱,也不知会不会给皇叔惹麻烦,皇叔可会生气。
胡思乱想之际,头顶传来宋珩低沉冷磁的声音,“头抬高些。”
以往宋烟不觉宋珩的声音有什么问题,可此刻听起来,有种难以言喻的动听。
宋烟提线木偶似的抬起头,撞进宋珩幽深双眸,他的眼底有些许薄怒,或是因她摘下面纱的缘故。
宋烟长睫轻颤,掩饰性地避开他的目光望向远处。
那里,江雪陌面若冰霜地凝着她和宋珩。
有一刹那,宋烟心底放出许多丑恶的东西,她甚至恶劣地想,若是她此刻装病,晕倒在皇叔怀里会如何?
宋珩垂眸,小姑娘眼神飘忽,丢了魂般,也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今日她未告知他一声便私自决定摘下面纱示人,让宋珩觉得有什么正在偏离他的控制。
小姑娘终究不是踏雪。
直到宋珩的声音再度在她头顶响起,“晚上来书房,有事问你。”
宋烟回过神,心事重重地点点头。
待酒宴散去,宾客归家,已近暮色。
一想到白日里宋珩一本正经的冰冷模样,宋烟给自己偷灌了许多酒壮胆。
她今晚要做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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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梨知道,若不是父亲机缘巧合救下落水的陆潜,她绝无可能嫁给陆怀砚,她也知道,陆怀砚厌恶父亲的挟恩图报,也平等地厌恶她。
陆家虽不比天潢贵胄,但在枫河县也算是门庭显赫之家,更别提陆家长子陆怀砚自小天资聪颖,十七岁便及第登科,乃本朝最年轻的探花郎。
除却这些,陆怀砚此人神清骨秀、舒眉朗目,自他及第后,与之说亲的媒人都踏破了门槛,最后却一声不响地娶了名渔家女,众人都道她属实配不上陆怀砚,云梨自己也深以为然。
……
【2】婚后,除却每月规定的两回同房日,又加上陆怀砚醉心公务,两人几乎不曾有过别的交集,可两人甚少的交颈而眠,会让云梨产生一种他对她也有一丝情意的错觉。
最后一回同房后,陆怀砚被外放至誉州。
陆怀砚外放结束回府那日,她捂起微隆的小腹,欢心雀跃地来到前厅。
人群拥堵的厅内,陆怀砚一袭青衫、长身玉立,而他身旁,站着一名同样小腹高隆的女子,云梨顿觉如坠寒潭。
陆怀砚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向她,似别有深意,更似敲打,“日后,若音便是陆家人,不得怠慢。”
……
【3】云梨也曾提过和离,可只换来陆怀砚淡淡的一句,“这时候和离不利陆府和若音的名声。”
可最后,孩子没了,哥哥也蒙冤而亡,哥哥离世前的来信还一直盼着她去救他。
不久后,云梨终得假死离府,这个让她窒息的牢笼。
两人再次重逢,是在云梨开的小酒肆里,陆怀砚来此落脚。
两人见面,陆怀砚失手打翻酒杯,“阿梨?”
云梨既怕又惊,强装镇定,温柔又决绝 道,“公子认错人了。”
后来的无数日子里,陆怀砚寻机去见她,都只得她一句,“公子认错人了。”一如当初他对她的淡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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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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