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路返回的贺晋玺并没有回家取东西。
同颂雅说忘了拿东西,其实只是一个幌子。
他回来的真正目的,是帮颂雅摘墙头那朵娇艳的玫瑰花。
路上瞧见了一块木头桩,他把单车在路边停好,活动活动手,弯腰去抱。
木头桩看似不算大,垫着踩上去刚好能摘得到花,但前几日雨天受潮,变得更重。
贺晋玺这人原本对一朵普通的玫瑰花是没有执念的。
换做以前,他早就撒手不管,直接走人了,可是,这是颂雅想要的花儿。
于是,他再吃力,也一鼓作气,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步一步把木头桩搬来。
贺晋玺一脚踩上去,玫瑰花藤带刺,一向大意的他被花藤上的刺戳出血,毫不意外。
不过好在摘花的过程很顺利,他才不在意什么小伤口,心满意足地从木桩上跳下来。
他想——如果颂雅看见了这朵花,一定很开心。
她还在生气,正好用这朵花儿哄哄她。
往学校去的路上车辆很少,一路畅通无阻,贺晋玺骑车骑得自在又洒脱。
加快速度,总算追赶上了开往学校方向的862路公交车。
他偏头看向公交车厢内,正想寻觅颂雅的身影。
随意一瞥,就瞧见颂雅居然正在偷看刚才扶他的男生,而后还露出一抹任谁看了都知道意味着娇羞的笑。
贺晋玺目瞪口呆:“好好好,这么搞是吧,我才走多久,你就跟别人眉来眼去了?!”
他的脸上写满不服和嫉妒。
颂雅早就看见了贺晋玺骑着车赶上来,与公交车并行着,恰好就在车门外。
所以,她刚刚用小女生的眼神去看出手扶住自己的男生,完全就是故意的。
故意气贺晋玺。
——
公交车到站以后,颂雅担心迟到,火急火燎地就拉着叶蝉往教室跑去。
男生也从公交车下来,走在后面,刚提脚准备继续往前,下一秒,一辆单车迅疾袭来,停在他的前方。
骑单车的人的火气沿着单车传递,蔓延到了地面,仿佛单车轮胎底部快要擦出火花。
男生心头一惊,迅速缓过来,定睛看去,“你……?”
贺晋玺不屑地瞪他,懒散地偏着脑袋,目光里充满怒气,似是有人正企图从他手里夺走他的心头爱。
“江孟桓!!你好大的胆子!!我警告你——给我离她远点儿!!!”
他说话的声音中充斥着怒意。
男生摆出一张无辜脸,但见贺晋玺如此直接,便也不跟他装了,轻描淡写扬起一抹笑。
“什么离远点?”
他笑笑,“好弟弟,虽然咱们同父异母一场,但很可惜,我不能如你愿。”
“这次我来,就是为了抢走属于你的一切。”
他提脚继续往前走去,侧着身挥挥手跟贺晋玺说再见。
“!!!”
贺晋玺没想到他居然敢直接当着自己面走了。
——
清脆的铃声响了一段时间后又结束,伴随着老师抱着书本走进教室、踏上讲台,今天的第一节课正式开始。
“颂颂……颂颂……你在想什么呢?”
坐在颂雅身后的叶蝉见她用手撑着脑袋发呆,喊了很久也没回应,索性直接撕下草稿纸的一角,揉成纸团朝前面的颂雅扔过去。
回过神来的颂雅眨眨眼,“没想什么,就是在思考,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礼貌又有风度的男生,完全不像贺晋玺那样混蛋无赖。”
生物老师还在黑板上写字,叶蝉把身子往前凑,放低声音,“原来你是想今天那男生啊,这多简单,我帮你去打听打听。”
“真的?”
颂雅原本是想拒绝的,但她转念一想,让贺晋玺知道他和别人的区别,知道他比起别人是多么不礼貌,也不失为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于是,她又看了讲台上写字的老师一眼,确认此刻状况安全,侧着身子握住叶蝉的手,满眼都是感动,“你真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叶蝉笑着看快要感激涕零的颂雅,“这事你就放心交给我。”
下课以后,颂雅准备出去随便转转,刚踏出教室门,就撞上了贺晋玺。
她痛得捂住自己被撞的脑门,不服气地抬眼盯着他:“你干什么啊!不知道让一让吗。”
贺晋玺把手拿开,故作惊讶,“哦,我说谁呢,原来是我们的颂颂啊。”
他把身子往前凑,左右打量颂雅额头上被撞的地方,没起包。
“不好意思啊,我还真没看见,谁让你这么不长眼。”
“你——!!”颂雅怒气冲冲盯着他,“贺晋玺!你哪根筋又抽风了!”
“没有啊。”
他无所谓把手摊开,“不过你呢,确实没长眼,公交车上随随便便一个男生扶一下你,你就整得春心荡漾似儿的,我真搞不懂,你这脑子到底什么做的。”
贺晋玺用手指用力戳她脑袋。
颂雅理直气壮,“那又怎样。贺晋玺!不关你的事!”
“我也没说关我的事好吧。”
他弯腰,犹豫了下,继续说,“颂颂,我知道你看人的眼光不好,不跟你计较,但是我得跟你说清楚,外面的人心黑着呢,你别傻傻地被人骗了,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骗的。”
颂雅觉得他说的话雨里雾里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的意思是……”
贺晋玺有些心虚,往旁边看了一眼,又重新看向颂雅。
而她的目光,恰好也在看他。
“意思是!除了我,其他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颂雅一下子便明白贺晋玺到底想说什么,恍然大悟,意味深长“哦”了一声,点点头,“我总算懂了,贺晋玺,你又没事做了是吧,跑来给自己脸上贴金。”
颂雅表示遗憾,接着把话说下去,“一天天的,这么闲,真不知道你年级前三是怎么考出来的。”
她“哼”了一声,撞开他的手臂就往前走。
“诶,你……”贺晋玺端着手,欲言又止地望着颂雅渐渐走远。
他其实并不是闲,只是他把他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给了颂雅。
以至于颂雅认为,贺晋玺一天什么都不干,只会围着她转,只会靠欺负她讨乐子。
——
“来,喝点儿水。”
江孟桓从路边的小超市里走出来,递给坐在路边座椅上的贺晋玺一瓶水。
“滚远点儿,我不要你的水!”
贺晋玺端着手,像个煤气罐,恶狠狠地瞪着旁边坐下的江孟桓。“你妈不是在给你准备出国留学?你跑到南芜来干什么!”
越说越气,他拎起江孟桓的衣领,“你还真存心跟我过不去啊,一来南芜,就盯上了我家颂颂!你休想利用她做什么事,信不信我揍你!”
“信,当然信。”
江孟桓无奈一笑,等贺晋玺松开手,他便从容自在的整理衣角,“反正没事,我过来交换学习几天不行啊。”
“倒是你,”江孟桓“啧”了几声,感叹道:“你性子还是这么古怪,像你这样,是不会讨女孩欢心的。”
“我讨女孩欢心干什么,我管好我自己就行了。”贺晋玺嘴硬。
“真的假的?”
江孟桓左看右看,仔细端量他有什么不同,“可我看你对你家隔壁那女孩……很不一般哎,可以说……是格外上心?”
贺晋玺把江孟桓手里拧开瓶盖的水,举起来塞他嘴里,“一瓶水都堵不住你嘴是吧。”
江孟桓呛了几口,莫名笑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越是这样,越心虚。”
贺晋玺向他摊开手,要东西。
江孟桓不解,“什么?”
“你手机。”
“你要我手机做什么?”江孟桓虽然不理解,但还是依着他,把自己的手机放在贺晋玺手心里。
见状,贺晋玺立即点开屏幕,翻翻点点。
江孟桓探头探脑,但贺晋玺不给他看自己在干什么,于是他只能好奇问,“你在干什么?”
贺晋玺面不改色,神情自若,“给你订机票,明天你就给我滚回去。”
“不行——”江孟桓惊慌,赶紧从贺晋玺手里把手机抢回来,“我这次来是有事情要办的,没办好之前,我绝对不可能走。”
“办事情?办什么事情?跟我抢颂颂?”
江孟桓说,他来是为了抢走贺晋玺一切的,当然,这只是瞎说。
但的确,颂颂对贺晋玺来说,就是他的一切。
江孟桓突然一笑,“看起来,你很怕我抢走那女孩嘛。”
“你、管、不、着!”
贺晋玺用凶巴巴的眼神瞪回去。
“好了,不开玩笑,我说真的。”
江孟桓的神情和语气都不知不觉变得严肃起来。“等我出国了,下次回来看你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也许永远不会,他……最近怎么样?”
贺晋玺也慢慢变得安静,盯着手心沉默会儿,目光黯淡不少,声音很低,“和以前一样,医生说,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大。”
“我知道,他醒不醒来,对你来说区别都不大,毕竟这十多年来你一直是一个人过的。那你妈呢?她还是一点儿也不管你?”
贺晋玺云淡风轻,好似童年的伤痕从未在他身上落下印记一样。
但这只是他的自欺欺人。
“她不管我,我还谢天谢地呢,一个人多好,多自在。”
江孟桓看着贺晋玺,继续开口,“出车祸以后,因为咱爸需要治疗,夏雪玲这个女人就带着瘫痪的他和刚满六岁的你来了这个南芜市。”
他又抬起头,环顾了眼前这个车水马龙的城市一圈,继续回忆。
“起初,我们都以为夏雪玲这个女人爱慕虚荣只是表象,真正出了事儿的时候,她还是能扛起大梁的,谁知道,爸一进医院,她就换回她的真面目,跑出去鬼混了,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几年都不回来看你一次。”
“我这样说你妈妈,你会生气吗?”
“她不是我妈,”贺晋玺不动声色,语气淡淡的,“不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你说的全是事实,对我而言,她不过就是个陌生人而已。”
江孟桓拍拍贺晋玺的肩,“虽然我妈记恨爸,不让我和你有来往,但是,你始终是我的亲弟弟,我知道你的性子,什么都喜欢憋心里,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我是你哥。”
贺晋玺想,江孟桓这个人肯定是故意来煽情的。
他“嘁”了一声,端着手,高傲得不行,嚣张又猖狂,“少来。别跟我套近乎,我从来不把你当我哥。”
江孟桓知道贺晋玺这个人浑身上下,嘴最欠,从来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是我电话,就算我出国了,你也可以打这个电话。”
江孟桓把衣服兜里抄了电话号码的字条递给贺晋玺。
贺晋玺乏味地把头转到一边,语气不耐烦,“不要。”
江孟桓才不管他要不要,直接把字条塞进贺晋玺衣服兜里。
“我还会在这儿待一个星期,出国前,我想再多陪你几天,毕竟以后可就没机会了,怎样,你不介意我去你家住几天吧?”
他扬起下巴,等待贺晋玺的回答。
贺晋玺毫不犹豫,斩钉截铁,“我拒绝!!!”
他把江孟桓的头扳向另一边,指着斜前方不远处的一栋楼,“看见没,那儿全是酒店,任你挑选,随便你住哪儿,反正别来我家!!”
“这么避着我?不是吧,我好歹是你半个哥哥。”
江孟桓从头到脚打量旁边闷声不吭的贺晋玺,“我知道了。”
他对贺晋玺把他推得远远的真正缘故了然于心,自信开口,“那女孩不是就住你家隔壁吗,你肯定是怕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多看我几眼,就对我更加着迷,被我的魅力折服,你害怕了是不是?”
“???”
“什么鬼?”
“是你个头!”贺晋玺站起来,骂骂咧咧地直接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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