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雾气缭绕,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叫人心慌的甜腻,曹凌转过头,双瞳乌黑幽深。mengyuanshucheng
仿佛是觉察了他的目光,那侍女也跟着转眸望了过来,正是眼波流转,柔情似蜜,两人双眼相对,曹凌脑中不及多想,伸手就将那女子扯了下来。
一阵水波荡漾,本如木桩一般隐在幔帐后面的侍女们,皆是脚下轻盈,悄无声息的,就都出了浴房去。
武陵王府的垂花门处,迎接曹凌归来的秦雪娥众人,却因着曹凌的匆匆离去,皆是闷闷不快,神色失望。
众女当中,李春华尤其不能接受这样的冷遇。虽上回已经冷了心肠,可她待曹凌的情意又哪里是说淡就能淡的。她又自来眼窝子浅,不禁泪眼婆娑,竟是当场就落出了眼泪。这边一路走一路哭,自然就引起了其他女人的不悦来。
早已是昔日黄花的孙侧妃孙婉悦虽是早早失了宠爱,但因着她生有曹凌的长子曹安,虽如今无宠,但荣耀犹在,她又性子温良,见着李春华伤心,故而走上前去,软语劝说了几句。
楼锦瑶却是自来看不惯李春华,唇角一翘,讥讽笑道:“倒不知李妹妹哭些什么,须知道新花总比旧花娇,妹妹受了这么些年的恩宠,咱们这些当姐姐的哪个不是彻夜孤眠,都不曾伤心落泪,你不过才受了几日冷落,何必如此矫情!”
李春华一听这奚落的话,自然愈发受不住,可她骨子里好强,拼命想要忍了那泪水去,可偏偏又忍不住,竟是打起嗝儿来。
孙婉悦目露怜惜,伸手替她慢慢抚着后背,温声道:“莫急莫急。”又转头看向楼锦瑶,嗔道:“都是自家姐妹,你何苦如此刻薄她?”
楼锦瑶“哼”了一声:“哪个和她是自家姐妹。”又数落道:“姐姐也太过良善了,想想当初她独受恩宠的时候,咱们这些姐妹的日子多苦!她那时候风光无限,自然得意,只是风水轮流转,如今她也成了旧人,也该她尝尝咱们尝过的辛酸滋味了。”
张文芝皱了皱眉,不禁出言道:“青天白日的,侧妃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伺候王爷的姐妹,何苦闹得乌眼鸡一般?”说着,上前拉住了李春华的手:“妹妹可不能再哭了,王爷得了新人,心中欢喜,咱们这些伺候的人自然只有跟着高兴的,哪里能拈酸吃醋,当众落泪。叫下人传了去,岂非要说妹妹妇德不修,竟是个好妒之人吗?”
李春华心下一惊,忙抬起泪眼看那张夫人,却见她细白脸皮上虽是带着浅浅温笑,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却满是不赞同的不悦。忙收了眼泪,说道:“妹妹不曾哭,只是方才沙子落进了眼里,疼得难受。”
张文芝这才含笑点点头道:“竟是沙子进了眼里。”又转头冷声呵斥随身侍候的绿容:“你是如何伺候你家夫人的,回去在廊下跪足一个时辰,以示惩戒!”
绿容哪敢辩解,忙跪下顺从道:“是。”
李春华心知,张夫人这是有意给她没趣,也深知若是她张口为绿容求情,怕是更要罪加一等。于是只得忍耐,回眸给了绿容一个安慰的眼色。
楼锦瑶立在一旁撇撇嘴,冷笑道:“张夫人真真是个贤良人儿,妹妹我可真是自愧不如!”说着一甩帕子,也不等众人,快步离了人群,从一旁的小路疾步离去。
秦雪娥远远走在前头,耳里听得后头的喧闹声,并不理会,只在娇红唇畔勾起一抹冷笑。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昨日黄花,既分不去王爷的宠爱,也再生不得王爷的子嗣,就由着她们去折腾,只等着王爷那里得了消息,看哪个要吃亏。
等着回了常青阁,秦雪娥才刚下了肩舆,福儿便走了上前,福了福低声道:“王妃,楼侧妃安置在玉堂斋伺候的那个丫头,方才被王爷收用了。”
秦雪娥纤长细眉轻轻一挑,冷笑道:“就是长相肖似薛氏的那个?”
福儿道:“正是。”
秦雪娥再一次冷笑:“甚好甚好,那楼氏瞧着沉寂了多年,我还以为她自此就要无声无息了,不曾想一朝出手竟是这般厉害。有她出来蹦跶几回,怕是以后的日子,要有的好瞧了。”
福儿不解:“到底王爷又要添置新人了,王妃难道就不生气?”
秦雪娥凉凉地笑了:“王爷的女人这么多,我若生气,可气得过来?”抚了抚鬓间斜簪着的牡丹,那牡丹花色鲜艳,正是怒放之时,可惜她有心簪花求得人观赏,那人的心里去却全然没有她的半抹身影。心下一恼,秦雪娥拔了那牡丹花,狠狠掷于地下。
想那薛氏,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乡野村妇,不过仗着姿色妖娆,一入府门便住进了关雎楼,之后更是专房专宠,又害得她被王爷禁足……若非是父亲亲笔同她写了信函,一再叮嘱她,决不可去招惹了那有了身孕的薛氏,她又如何会一再的忍气吞声……
秦雪娥怒火中烧之余,看着脚下的牡丹花,愈发觉得自己的一片真心却不被珍惜,愤恨之下,上脚狠狠踩了几下。
唬得一边儿的福儿忙矮身跪下,连声说道:“王妃息怒,王妃息怒。”
踩了几脚,那牡丹花便烂成了一地的花泥,秦雪娥渐渐稳住了心神,想起那薛氏如今怀着身子,王爷就收用了一个和她长相肖似的婢女,却也不知道她的心里是何滋味呢!
心中只觉痛快,秦雪娥妩媚妖艳的红唇轻轻勾了勾,竖起满是宝石玉戒的素手,同福儿招了招。
福儿忙不迭的,就起身靠近了去。
“你去,安置她住在听雪楼,再拿了两匹什锦缎子,两匹素白华纱,另有一副金簪,一副宝石耳坠,作为贺礼!”
见着福儿应下,秦雪娥抚了抚白皙玉脸,满意地笑了起来。
只是很快的,那福儿就慌慌张张奔了回来,福了福说道:“王妃,那婢子不知何故惹恼了王爷,已经被王爷掐死了。”
秦雪娥一惊:“掐死了?”又急声问道:“王爷人呢?”
福儿喘了喘:“去春香院了!”
春香院里,楼锦瑶知道曹凌来了,一时间欢喜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面紧张迎了出去,一面又吩咐道:“眼见着天儿热了,王爷最是耐不住热,把那凉凉的荷叶饮端了出来,再备上几色王爷爱吃的点心果子。”一时说完,又抬手抚着发髻,紧张地转头问身边儿的丫头:“今个儿我的装扮如何?头发可曾有不妥的地方?”
那丫头忙笑道:“都很妥当,主子安心吧!”
楼锦瑶这厢才下了石阶,就见曹凌已经大步进了庭院,不由得脸上堆满了笑来,上前盈盈福礼道:“王爷金安。”
只是曹凌并不理会她,从她身侧拂袖而过,竟是不曾叫起。
楼锦瑶这才觉察出不妥来,想起被她偷偷安置在玉堂斋的那女子,不由得背生冷汗,心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忙起身跟了上去,一进得屋里,就听那曹凌冷声喝道:“都滚出去。”
心中愈发觉得大事不妙,楼锦瑶忙使眼色摆手,叫下人们出去,自己个儿觑着曹凌的脸色,勉强挂着笑,上前软声问道:“王爷这是如何了?”又甩帕子娇嗔道:“哪里生了火气,倒来妾身这里撒气儿了。”
曹凌并不理会她的娇声曼语,神色冰冷唇瓣紧抿,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目光好似两道锋锐的利剑,只把楼锦瑶看得汗毛倒竖,双膝无力,才冷冷问道:“那侍女,你安排的?”
楼锦瑶当下便跪在了地上,淌着两行泪委屈道:“是妾身安排的,只是想着王爷征战辛苦,那女子又姿色动人,她——”
曹凌不等她哭诉完,又冷冷问道:“玉堂斋谁给你行得方便?”
楼锦瑶将要破唇而出的呜咽瞬时间梗在了喉管里,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曹凌。
曹凌却很有耐心,又问了一遍:“玉堂斋里,谁给你行得方便?”
楼锦瑶只觉扑头盖脸的气势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挣扎片刻,拎起帕子只嘤嘤哭个不住。
这是不肯说了。
曹凌无比失望地看着地上犹自嘤嘤哭个不住的女人。
这女人虽不得他的欢喜,可到底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而她的父亲楼文栋,当初他身陷京都,很是受了他的一些照拂。他之所以亲自来这一遭,为的便是他的儿子曹安,也为了楼文栋曾经待他的恩义。
于是站起身,曹凌神色冷酷,居高临下地望着楼锦瑶:“看在华哥儿的份儿上,看在你父亲的份儿上,你便好生在你的春香院抄录佛经,修身养性。若再生出事端,本王不介意给华哥儿再寻一个品行端正的母亲来。”
楼锦瑶只觉背上冷汗层层溢出,匍匐在地上连声哽咽,半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曹凌走了,没有再看地上的女人一眼。敢往他的玉堂斋伸手,没弄死她已经是他留了情面。只望这女人以后能安生一些,不然,便是父子以后因此起了生分,这女人也只能死路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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