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阁里, 秦雪娥自然也收到了帖子,她很不高兴,将那帖子狠狠掷于地下, 面上狰狞扭曲。mengyuanshucheng
“贱人就是花样多!”秦雪娥恶狠狠地咒骂:“这般张扬,以为那孩子真是她亲生的不成?”
兰嬷嬷将帖子捡起, 轻轻弹了弹笑道:“王妃何必心浮气躁, 这送上门的好时机, 若是不好生利用, 岂不是要辜负了上天的恩赐。”
秦雪娥脸上一怔,眼睛里慢慢闪起亮光来:“嬷嬷是说——”
兰嬷嬷笑着点头:“正如王妃所想,前几日我已经交代了梅氏, 王妃只静心等候佳音便是。”
秦雪娥慢慢笑了:“有嬷嬷在, 果然万事无忧。”顿了顿微敛笑意,说道:“那薛氏生性谨慎,不定还要龟缩在壳子里不肯出来,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 白白浪费了好时机。”说着喊道:“福儿, 你进来。”
福儿很快走了进来, 微微一福:“奴婢在,王妃有何事吩咐?”
秦雪娥笑道:“昨个儿庄子里孝敬来一头狍子, 你去舒雅轩, 请了孙侧妃过来尝鲜。”
孙侧妃是第二日才去的关雎楼。
薛令仪听是孙侧妃来了,很是有些意外,吩咐道:“快叫人请了侧妃进来。”又向如灵说道:“孙侧妃爱吃甜软的点心, 你叫厨房快送些过来,记得再沏壶惠明茶。”说着,挺着大肚子往外廊走去。
如锦忙上前搀扶,一时出了屋门,那孙婉悦已经扶着小丫头顺着长廊往这里来了。
薛令仪的心里,这个孙侧妃是王府里头难得的实诚心善之人,故而也愿意亲近几分。
等着孙婉悦走近,薛令仪上前几步笑道:“姐姐大驾光临,可是叫妹妹这里蓬荜生辉了。”
孙婉悦忙上前扶住了薛令仪,脸上含笑:“好妹妹,你在屋子里等着就是了,何必出来迎我。”
薛令仪笑道:“姐姐难得来一回,妹妹这是心里高兴。”
有丫头打起了帘子,两人说笑着便进了明厅。
一时坐下,孙婉悦眼睛往案几上一扫,便见那黑漆釉面的梅花小案上,四碟子点心,皆是她喜爱的软甜之物品,又见旁边丫头奉上来的茶水,也是她素日里爱喝的,不觉一笑:“咱们在一处吃喝也不过寥寥,妹妹竟把姐姐的嗜好记得一清二楚,果然好记性。”
薛令仪笑了:“当日在常青阁,每每受了刁难,都是姐姐出言袒护,妹妹感激姐姐,今个儿姐姐来了常青阁,午膳便在这儿用了,咱们也好说会子话,解解闷儿。”
孙婉悦点点头应了,瞅了薛令仪两眼,笑问道:“今个儿二十八,明个儿就是二十九了,妹妹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知明个儿汀兰苑的席面儿,妹妹你可会去?”
薛令仪不意孙婉悦会提起这事儿,将手上的绢子扯了扯,说道:“本该去的,只是我身子懒,又嫌人多事儿杂,心想着,明个儿叫如灵带了贺礼去,我便不去了。”
孙婉悦笑着摇头道:“不可不可,我瞧你身子骨还成,若是能去,还是要去的。”
薛令仪疑惑地望了孙婉悦一眼:“这是为何?”
孙婉悦笑道:“你这阵子总在关雎楼里,原先姐妹们隔几日还能打个照面,如今愈发的连面儿也见不上了,趁着热闹,你也出去见见人。那李家如今正得王爷青眼,你又深得王爷宠爱,若是不去,难免有人要在背地里嚼舌,不是说你目下无尘清冷孤傲,便要说你同李夫人交恶,关系不睦。传扬出去,哪一个都不是好听话儿。”
薛令仪将绢子缠在指头上,紧抿着唇没有出声。
孙婉悦又道:“知道你身子重,便去坐一坐,也是个面子情儿。”
薛令仪这两日本就拿不定主意,叫孙婉悦这么一说,便点点头肯了。她虽是没打算同王府里的其他女人相交甚深,但是能和睦相处,那也是不错的。
于是等着第二日,薛令仪收拾了一番,便出门坐了马车,往汀兰苑去了。
李春华出面置办席面,自然是摆场不小,又是四公子的满月宴,那就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不但府里头一些得脸的主子都来了,便是外头的一些臣妇,也都受了邀约,如期而至。
薛令仪带着如灵几个,正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耳朵里不断有欢声笑语纷沓而来,如碧耐不住性子,偷偷儿撩开帘子一看,却是丫头婆子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俱是满脸的春风得意。
王府虽大,但马不停蹄,很快就在汀兰苑的大门前停了下来。薛令仪扶着如灵踩着脚凳下了车,便慢慢往汀兰苑里走去。
李春华这里很快就得了消息,她最不耐烦见那薛氏,可到底当着众人面儿,来者又是客,自然不能显露出王府的内眷关系不睦,于是起身弹了弹衣袖,又扯了扯衣裙,昂头道:“既是贵客到,我自然要亲自出去迎接才显得看重。”
汀兰苑地处王府东北角,庭院敞亮,树木葱然,很是有一股大气开阔之感。院落两旁种着几株松柏,虽是比不得关雎楼的富丽堂皇,却别有一番深幽清净。
薛令仪扶着如灵,正立在庭院里同孙婉悦说话,一抬头,就瞧见了被丫头簇拥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李春华。
今个儿风光明丽,阳光正盛,李春华一身盛装款款而出,正是桃花芙蓉面,人比花更娇。
薛令仪瞧了李春华两眼,心说寥寥几面,她都是一身的清雅装扮,恰似仙宫娇娥,满是飘然的仙气儿,今个儿却打扮得艳丽逼人,仿佛一株清丽绝伦的芍药,真真儿是叫人眼前一亮。怪道那曹凌以前十分宠爱她,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倾城佳人!
李春华亦是远远看着薛令仪,见她虽挺着大肚,然则身量纤纤,秀丽难掩,一张玉面更如花蕾玉妍般娇艳欲滴。因着有孕,又平添了几分韵味儿,真正的妖娆多姿。心里一时吃味起来,怪不得怀着孩子,还能将王爷的一颗心牢牢勾在了关雎楼里,果然是个容色娇娆的妖精。
强忍着心里的酸楚憎厌,李春华堆起一抹淡笑,提起了挑线缕金的拖地长裙儿,就慢慢下了石阶。
薛令仪亦扶了如灵缓步上前,略福了福,笑道:“今个儿是四公子的好日子,妾身这里向夫人道喜了。”又摆摆手,示意如碧将礼物奉上,软声笑道:“妾身预备了一些薄礼,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李春华忙上前扶住,唇角勾着轻笑,说道:“你身子不便,还不快免了这些虚礼。”又笑道:“娘子能来,便是我这里蓬荜生辉了,哪里会生了嫌弃之意。”
说着松开手去同孙婉悦福礼,被孙婉悦一把扶住,又笑道:“今个儿是你的好日子,可别多礼了。”
李春华笑着站定,顺手拉住了孙婉悦的衣袖笑了笑:“今个儿我这忙得很,劳烦姐姐受累,替妹妹照看着薛娘子,她身子重,这里人又多,怕是冲撞了。”
孙婉怡轻轻拍着她的手,笑得很是温和:“交给我你就放心了,我定然不错眼儿地看着薛娘子。”
李春华忙笑着道谢,又招呼了绿容过来:“你好生的跟着薛娘子,事事都要小心,万不可怠慢了。”
见绿容脆生生应了,李春华转头同薛令仪笑道:“今个儿这里乱糟糟的,人又多,我也是无暇□□,等改日我专门置办了一桌,再单独请了薛娘子来凑个趣。”
薛令仪手里捏着一把象牙柄绣双鱼白纱团扇,轻轻掩在唇上,柔声笑道:“夫人客气了,夫人只管去忙就是。”
李春华唇角噙着一抹笑,同孙婉悦福了福,很快便走了,她能忍着气儿笑盈盈说上那么几句已是不易,再叫她多说几句,怕是就要露出马脚来了。
等着李春华走了,孙婉悦上前挽住了薛令仪,温柔道:“今个儿你就和我一处,我定好好照看你。”
两人一道儿去了席宴上,由着丫头领着落了座,薛令仪往桌子上扫了一眼,倒也是珍馐佳肴,可惜都油腻腻的,倒叫她倒了胃口。
孙婉悦也自来不爱油腻之物,两人兴致缺缺地吃了一会儿,薛令仪就觉胸口又泛起了恶心,耳朵也嫌聒噪,拿了团扇遮在脸上,偏头同孙婉悦道:“孙姐姐,我难受,我要家去了。”
孙婉悦笑道:“我跟你一起走。”说着起身,招呼了如灵,两人扶起薛令仪便往外头去了。
立在庑廊下,孙婉悦同绿容道:“你去同你家夫人讲,薛娘子身子不适,我们便先去了,回头我再寻她说话。”
绿容福了福,笑道:“奴婢知道了,只是恳请侧妃容奴婢先送了侧妃和娘子出去,再回去禀告了夫人知道。”
下了石阶,正是曲折不见头的一道长廊,薛令仪缓步慢走,四下打量,见这庭院翠绿,繁花茂盛,又有山石峥嵘,鸟虫齐鸣,笑道:“这里倒清幽雅致得很。”
孙婉悦轻摇团扇:“李夫人幼时熟读诗文,是个腹有锦绣的人,她的院子自然少不得要有些读书人的雅致了。”
薛令仪笑了笑继续往前走,绿容缀在后头说道:“前头转弯便是一处小庭院,出了庭院,便是东角门,奴婢已命人去告知薛娘子的随从,叫人把马车停到了门前头。”
孙婉怡笑道:“这丫头可是李妹妹跟前儿最得力的一个,今个儿这么乱糟糟的,却专门来招呼你,可是李家妹妹的一片心意呢!”
薛令仪笑道:“确实是个稳妥可靠的十全人儿,李姐姐有心了。”
几人慢步前走,那拐角处很快就近在眼前,只是正要继续走,忽从那月亮门里窜出一条白毛儿狮子狗来,那狗显然是受惊了,见着薛令仪一行人竟是瞳孔一缩,露出了凶相来,龇牙咧嘴的,就往薛令仪身上扑去。
事出突然,又是眨眼之间,大家伙儿都没回过神,那狗就已经重重撞在了薛令仪的身上。
薛令仪下意识捂住了肚子往后跌去,被跟在后头的如灵一把抱住,只是脚腕处又是一阵撕裂的疼,薛令仪忍不住尖叫起来,定睛一看,却是那狮子狗正死死咬在了她的脚腕处。
孙婉悦是个柔弱的性子,此时已是吓得神魂俱裂,半句话也说不出,身子委顿在墙上,腿上仿佛缀了沙袋子,动也动不得一下。
好在如碧不怕狗,又忠心,猛虎般扑上前揪住了那狗脖子上的项圈,就死命地往上扯,那狮子狗被狠狠勒住了喉咙,受不住便松了口,如碧忙将那狗往后面拖了几步。
如灵到底身子单薄,也没甚力气,勉励撑了一回,最后还是同薛令仪一道儿跌在了地上。
薛令仪耐不住呻.吟了一声,前额上渐渐沁出了细汗来。
绿容吓得面色苍白,汗流浃背,忙上前扶住了薛令仪,又有孙婉悦的丫头双杏前来搭手,几人合力,薛令仪勉强算是站了起来。只是小腹仍旧隐隐作痛,弓着腰也不敢直身。
孙婉悦此时才缓过神来,尖叫了一声,上前便拉住了薛令仪的腕子,一叠声问道:“妹妹如何了?孩子可还好?”见着薛令仪面露痛楚,手抚着小腹,脸上一瞬间变得雪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落了下来,一颗心扑通跳得厉害。
她想起来昨个儿薛氏本不想来,还是她听了王妃的话,去做了一回说客,后来才愿意的。又想起那李氏,亲口把薛氏交付给了她,可眼下她却把薛氏照顾成了这幅模样。
腿一软,孙婉悦便坐在了地上。她是府里头的老人儿了,最是清楚王爷的秉性,这回出了这事儿,王爷不会轻饶了她的。
很快就有几个粗使婆子赶了过来,一个将正在如灵手下来疯狂扭动狂吠的狗钳制住,另外几个也顾不得尊卑有别,在绿容的指挥下将薛令仪抬起,就往就近的一处暖阁里走去。
绿容走在前面脚步飞快,可双腿直打哆嗦,她一面领着人将薛令仪安置在了软榻上,一面又叫人去速速去前院唤了王太医来,心里止不住地颤抖哆嗦。
这薛娘子可不是旁的,正是王爷如今的心尖子,又是怀着身子的金贵人儿,今个儿在汀兰苑里出了这事儿,怕是她家夫人也脱不去干系了。
李春华那里很快也知道了消息,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笑意,吩咐了绿萝一番,又同自家亲娘私语了一回,悄无声息就出了席面下了石阶,脸上的笑意立时荡然无存,拎起裙子就往暖阁这里快步走来。
她是憎恶薛氏,憎恶她独揽恩宠,将王爷的一颗心牢牢锁在了关雎楼。可薛氏在她的院子里出了事,她又如何能说清干系。到时候王爷迁怒,她又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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