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象孤儿院的情况远比想象中要惨烈的多。
晏丞到的时候,孤儿院里的战争已经结束,四周恢复了宁静。冷雾散去,风里是粘腻的血腥味。
梅西是在半路撞上来的,两辆防弹车像个裂开的蛋壳,黑烟从缝隙里乱飘乱冒出来,带着焦油和橡胶味。司机撑了一路,一停车就休克过去,梅西被搬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都是弹孔和烧伤。
究竟是盟友,虽然一方有背叛的嫌疑,但晏丞还是让人给他包扎了伤口,毕竟对方太邪门,这个时候抓一个挡枪口的都是好的。
两队人乘着夜色到了双象。
梅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拂晓,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到明显的光源。晏丞坐在一旁,手里捏着两个青色的小柠檬把玩,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
“是萧恙。”
顺手端起被子灌了几口水,梅西忽然开口。
晏丞没有回应,缓缓抬眼看着男人。
梅西的脸色不好看,淡淡道:“我原本走的不是这条路,是被逼上来的。”
“他有意要我们汇合到孤儿院。”
走上出城的高速之后,车辆遭到了极其疯狂的袭击,三辆防弹车最后炸烂了一辆,剩下两辆也七零八落,直到车辆改道开向双象孤儿院,攻击才骤然停止。
梅西也干过这种事情,所以他才能那么笃定的说这件事是早有预谋。从始至终,一直有人在把他们往双象孤儿院里引,而其中最显而易见的就是萧恙。
晏丞放下柠檬,靠在椅背上一声不吭,不置可否。
他当然知道有人在背后做推手,可从他决定调查双象孤儿院那一刻开始 ,他就被彻彻底底卷了进去。对方显然知道他和梅西的能力和地位,但并没有因此收敛,想来背景也足够强蛮。
让人上前试探了一下,孤儿院里大概已经空了,地上还有明显的血迹,尸体却全都不见了。
确定了没什么危险,晏丞下了车,此时已经清晨,天亮了大半,也都看得清四周。
梅西待在车上休息,晏丞独自下车查看,他在孤儿院里转了一圈,看到了大片喷溅状血迹,地上有很多凌乱的挫痕和抓痕,墙壁上也有许多弹孔,可见这里发生过如何激烈的战斗。尸体没有想象中那样横七竖八一地,他们全被移到了花园的空地上,整整齐齐排列摆放,甚至被摆出了花样。
尸体还血淋淋的,草地上也净是血污,密密麻麻的身体堆放到一起,看上去残忍又恶心。即便是这群杀人如麻的暴徒,看到这个情景也会忍不住一阵生理不适。
晏丞神情漠然,显然并没有被眼前的场景触动到,他让人用无人机从上空照了张照片,又在地上发现了大量白石灰。等相片成品出来,两者结合,晏丞才明白了对方在做什么。
白石灰在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花型,尸身填满了它的花瓣,层层叠叠垒起,看上去竟带着异样的美感。
这是偏向于邪教宗教祭献式的一个景象,圣洁的莲花,用尸身拼凑,以鲜血染色,带着罪孽感的神圣。
“……”
晏丞看着照片里扭曲的人形,忽然低声嗤笑了一声。
“真是艺术品。”男人低声呢喃,眼里隐隐有些兴奋。
不知是贬低还是夸赞,晏丞又重复看了两遍地上的尸堆。
这个场面的制作人足够变态,兴趣也低下又恶劣,寻常人站在这样的地方看到这个血淋淋场面,即使不被吓到也会觉得毛骨悚然,然而晏丞站在这里,倒有点兴趣盎然。
确定了孤儿院已经空无一人,梅西也下了车,晏丞当然不会觉得这件事就这么完了,他让人收拾了孤儿院的住宿楼,决定在这里驻扎下,等着对方主动出手。
梅西被咬掉了半个手掌,伤口稍微有些发炎了,身上的伤痕层层叠叠,之前没有痊愈的枪伤也都在隐隐作痛。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考虑太多,这几天他都没休息好,头重脚轻脑袋发昏,只能早早清洗伤口注射药品睡下。虽然不知道晏丞会不会忽然发疯攻击他,但身体已经不支持他接着做事了,他的状态太差。
......
傍晚,日落西山。
孤儿院原本的住宿楼被简单整理过,一众人在大厅里吃干粮。
要是是“管家”还在这里,晏丞还有机会吃到一餐奢侈的西餐,但“管家”就在先前来的这批人中,现在尸体多半躺在“花形”内,再难为晏丞效忠。
晏丞并不在意身边死了什么人,下属在他眼里就是工具,有或没有都是可以的,他顶多是惋惜自己少了一把顺手的刀,少了个会烧饭的物件。
双象孤儿院不寻常,但晏丞并不担心,他没有吃饭,在行政楼的办公室里播放磁带,听着钢琴曲优雅喝茶,脸上丝毫不见紧张,甚至再三欣赏那张“人体花形”的照片。
他其实有预感,之后他将迎来一场恶战,如今的安宁仅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可他也很期待,期待到时肾上腺素暴动的亢奋,期待被逼到绝境时的刺激感。
他一直是个狂徒。
于是他并不知道,当最后一丝日光落入地平线,混乱的大厅里忽然无声无息地闯入了一个孩子。他更不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出现,意味着些什么。
这群暴躁又残忍的狂徒讨论着刀枪女人,争抢着偷运来的白兰地,他们吞咽着干涩冷硬的压缩饼干,边骂边叫,满口脏话段子。
就是这样混乱的大厅内,唇红齿白的红裙女孩抱着小木箱,在人群中穿梭而过,怯怯地道:“芝士华夫饼......先生,买一个饼么?”
这样一个小家伙混迹在人群里实在是显眼,大厅里忽然安静下来,男人们都转头看向大厅中的女孩,眼神或漠然或□□,忽然便集体大笑起来。
“妈的这小婊子长得水......”
离得最近的男人笑嘻嘻地伸出手挑逗女孩,一把抓住了木盒,揪着头发把女孩扯了过去。
他的动作粗鲁又暴力,周围的人却都不阻拦,习以为常地笑平时起来,甚至都有些蠢蠢欲动。
可女孩却不慌不忙,只抓着男人的手道:“先生,五颗糖一个饼。”
周围的人笑得更欢,那男人仿佛受了鼓励,猛地在女孩腰上掐了一把,咧着嘴笑道:“糖?叔叔我有更好的东西给你,保证比你的糖好吃,要不要?”
这些人早就被晏丞养废了,长期凭借着晏丞的势力为所欲为,全然没有束缚,口味和兴趣也越发恶劣变态,对着这样可爱的幼女也轻易能发情。
他们近些天很忙,跟着晏丞跑东跑西,不能吃喝玩乐也找不了女人,一个个憋的发疯,如今这么一个小姑娘送上门来,精虫上脑哪里还有理智可言?
女孩看着如狼似虎扑上来的一群人,意料之中似的,脸上却没有恐惧,只抬起头看了一眼钟楼的方向,眼里仿佛有火星喷涌四溅,带着恍惚又狂热的崇拜,像是在朝圣。
......
纯黑色的摩托停在众多越野车群里,显得精致又小巧。
车上的人摘了头盔,蹦蹦跳跳地走进了孤儿院。
京都时间23:43.
衣衫褴褛的女孩跌跌撞撞走出大厅,她手里还捧着那个小木盒,身上青紫纵横,衣服头发上都是些污物。
她恍恍惚惚穿过走廊,穿过花园,瘦弱的身体单薄得仿佛一触即碎。
郊区的孤儿院很冷,也很安静,稍稍有点雾,朦朦胧胧的。
女孩抬头望着这一片夜色,忽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她停在花园里,把破破烂烂的衣裙脱掉,在草地上躺了下来,睁大眼睛看着月亮。
行政楼里,隐隐约约飘出了几段音乐,是悠扬柔和的钢琴曲,高端雅致,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啊呀~”
女孩咯咯的笑声中,忽然闯入了另一道声音。
尖利清脆,稍稍有些破音,是捏着嗓子讲出来的调调,却意外的不难听。
女孩持续了几秒狂笑,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呐......真是好讨厌啊,你在哭什么嘛?爱丽丝最讨厌看见有人哭啦,丑死了!”
身穿着洛丽塔套装的漂亮男孩皱眉抱怨,月光下,他的五官近乎透明的清秀,然而看着女孩的目光又有几分幽怨。
女孩闻言,摸了一把脸蛋,才发觉脸上都是眼泪。
不带丝毫**的味道,男孩的神情自然又纯粹,扫视了一眼女孩的身体,忽然撅着嘴道:“哇,丑八怪你干什么不穿衣服?那么冷的天气呢。”
男孩拨了拨自己的裙摆,语气倨傲,像个骄傲的公主。
女孩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眯眯道:“你要不要一个芝士华夫饼?”
她只有十一岁,看上去天真又活泼,娇憨可爱,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疯狂和痛苦。
爱丽丝也全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她好奇地歪了歪头,兴致勃勃地问道:“芝士?爱丽丝喜欢芝士!和华夫饼是什么?好吃吗?”
爱丽丝注意到了女孩手里的木盒子,她定定地望着女孩把箱子打开,露出里面被挤烂了的饼。
华夫饼大多数都被那群男人吃掉了,他们没有支付任何报酬,现在留下的只有一个被不小心掉到地上挤烂了的残次品,是女孩从地上捡起来放回盒子里的。
“五颗糖一个。”
女孩还是这样说。
看着那些坏掉的夹心饼,爱丽丝有些嫌弃地瘪了瘪嘴,小声嘀咕道:“哎,不笑哥哥老是吃些酸不溜秋的东西,人家都好久没有尝过甜食了呢......都怪他,搞得爱丽丝那么嘴馋呀。”
嘀嘀咕咕地抱怨着,男孩却认真地在小挎包里翻翻找找了一阵,从里面捞出了五颗包装精美的手工牛轧糖,全塞给了女孩,有些不舍道:“哎......那可是爱丽丝的最爱,你真贪心,一下子要五颗呢......爱丽丝好心疼啊。”
女孩看着面前穿着奇怪的男孩,似乎没想到他真的会给糖,一时还有些发懵。
盒子里也就在只有一个饼了,男孩拿起了木盒,不等女孩开口便道:“好啦,这个爱丽丝就收下咯!丑八怪你不要哭了。”
男孩皱着好看的眉头,一边把小挎包的拉链拉起,一边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一脸被无良商家坑掉几百万的肉疼,却十分实诚地拿出了一块华夫饼塞进嘴里。
女孩看着她因愉悦眯起的眼,目光沉沉没有说出话来。
爱丽丝又瞥了女孩一眼,似乎是嫌她的形象太不雅,忽然把身上华丽繁复的洛丽塔脱了下来,盖在女孩身上。这时女孩才发现,男孩里面还穿着衬衫和西裤。
很古怪的装束。
爱丽丝不满地揪了揪衬衫领,睥睨着女孩,又咬了一口饼,道了一句:“拿了你一个小破盒子,结果还送你一件漂亮的小裙子……唉,爱丽丝真是善良过头了。”
男孩夸张地做西子捧心,她看了一眼腕表,不再理会女孩,转身便向着大厅的方向走去,看上去却是心情愉悦的模样。
他走远了。
女孩一直看着男孩的背影,笑容逐渐收敛,目光明暗难辨。
此时的女孩神色漠然,她低下头地望着手里的牛轧糖,眼神有些厌恶。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走到路边,把它们都扔进了垃圾桶。
垃圾桶是空的,糖果落到金属桶底,是很清脆的几声响。
像是男孩蹩脚的语调。
扔开洛丽塔走了两步,女孩忽然转回头看了看大厅的方向。停顿片刻,她又折了回来,默默地趴到半人高的垃圾桶上,把里面的糖一颗颗捡出来,没有吃,放进了口袋里。
“傻X。”
她要的本就不是这种东西。
女孩冷冷勾了勾唇角,瞥了一眼大厅的方向,目光既是讥讽又是恶毒。
她捡起了洛丽塔。
……
这边,原本啃着华夫饼的男孩忽然停下来,他把嘴里的芝士和糕点全部吐出,用手指伸进嘴里扣喉咙催吐,之后在路边的自动饮水器处漱了口,神情狂躁又厌弃。
“蠢女人!”爱丽丝清洗着触碰过女孩的手指,目光转向了行政楼的方向,“脏死了。”
反反复复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男孩终于皱着眉关了水,慢悠悠地上了行政楼。
爱丽丝知道女孩不对劲,也知道她有毛病,可惜她得应付那位一直监视他的人,就不得不装傻充愣。
不管是陈不笑还是爱丽丝,一直都是演技派的小能手。
双象孤儿院的守卫并不戒备,大概是打算留着力气应对之后的事情,爱丽丝轻易推门走入了院长办公室。
看到男人的身影,爱丽丝终于有了点兴致,也终于找回了笑容。
于是。
“啊啦啊啦,大魔王,好久不见哦。”
……
陈不笑再次清醒的时候,他已经被晏丞按到了沙发上。
就好像以前那样,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恍恍惚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晏丞肚子上都是血。
陈不笑用了很长时间来回神。
过了好久,他听见晏丞低沉沙哑的声线。
晏丞说:“你欠操是吗?”
恍恍惚惚回过神,他的衬衫领口大开,扣子崩掉了三个,只有最底部的还稳稳扣着,露出大半瓷白的肌肤。
晏丞就压在他身上。
陈不笑:“……”
就他妈很魔幻。
系统一看他醒过来,立即哭爹喊娘道:“宿主你终于清醒了,你吓死我了,爱丽丝好疯啊,压根控制不了,而且又听不见我说话……呜呜呜……”
陈不笑被吵的一阵头疼,立马摇头示意它闭嘴,他需要理一理思路。
“……陈不笑?”
似乎看到了他的眼睛,男人一下顿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晏丞有病的原因,他对陈不笑的人格变化异常敏感,原本陈不笑还打算装疯卖傻一下,可一听晏丞这笃定的语气,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晏丞能认出他。
“五爷。”
装疯卖傻失败,陈不笑只能示弱,人畜无害地望着男人笑,默默推拒着男人不断贴近的身体。
倘若是先前犯病的状态,晏丞根本就懒得碰他,可陈不笑恢复意识,晏丞的眼神也稍稍变了变。
他捏住了男孩的下巴。
“你是谁?”
“……赫尔墨斯。”
男孩脸上带着几分慌张,晏丞却知道,陈不笑是装的。但不得不说,陈不笑很清楚如何讨好他,男孩的示弱总会让他心软那么一点点。
“我是谁?”
“……”陈不笑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眼眶微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软声回答:“五爷。”
陈不笑很不安,他现在还不知道情况,不能冒然乱动,只能试探面前唯一的这个神经病,看能不能获取一点有效的信息。
晏丞的表情一下子可怕起来,他紧紧钳住男孩单薄的肩膀,忽然俯身亲了一下男孩的嘴唇。
陈不笑:“……”
一回来就这样搞真的好吗?
爱丽丝到底是干了些什么?
望着男孩茫然地神情,晏丞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按到了怀里,声音因亢奋略微有些发颤。
“你刺的。”
他的腹部衣服被血浸染,看上去有些吓人。
陈不笑脑子转的飞快,立即猜测了几种晏丞被刺的可能,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再一看窗外的夜色,心里也大概有了点底。
“舔干净。”
晏丞的目光滚烫到吓人。
他揪着头发的手逐渐收紧,单手解开了外套麻将和衬衣,用力把男孩的脸按到了伤口处。
陈不笑:“……”
晏丞不对劲。
默默飘过~
那啥,还是欢迎捉虫欢迎评论嗷~欸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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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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