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five.

漫展对面的书展弥漫着书墨的气息，清雅平静，而何青南听着漫展内部同人展欢快的音乐和跳动的音符，不禁迷茫地摸摸头发。

“没人感觉气场不对吗？”

穿得五光十色的金毛绿毛蓝毛一个个在书展前排起长龙，购买一份清雅简朴的书，然后再来到漫展门口做安检，毫不见怪的样子。

排队的白毛见何青南脸色不对，解释说：“沈老师啊，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何青南辨认了一会对面的横幅，没认出来照片中那个老人是谁。

“沈连司老师啊，高中二年级课文《再度祭奠》的作者。”

何青南回忆了一会，的确有这个课文，讲的是作者去祭奠路上的所见所想，但风格轻松愉快，仿佛是春游一般，只有从题目才知道作者此行的目的。

高中的语文老师说这个用法是“乐景写哀”，突出作者的悲伤。

不过何青南对散文不感兴趣，他记下老师标记的要点，就忘记这篇课文了。

一过六年，现在漫展门口的保安何青南对解释的白毛惊呼一声。

“他还活着！”

“你这话说的，人家没死！”

“抱歉啊，”何青南连忙说，“我一直以为出现在书里的人都去世了，没想到还有活着的人。”

那白毛这才脸色好转：“行吧，不知者不怪，你要不要去买本沈老师的书？”

何青南愣住了。

赔罪吗？

仿佛看出了何青南的为难想法，又或许是单纯地想给沈老师的新书增加一份销量，紫瞳白毛说：

“不贵的，十五块钱，算上书本和印刷其实不算什么，一般的纸质书一般定价在三十。”

“那内容是什么呢？”何青南问。

“等候和坚持，在人生旅途中最终将独自一人的哲思和告慰。影音书籍评分网上的差评是无用的心灵鸡汤，但我觉得挺棒的，想分享给你。”

何青南有点犹豫，他小心翼翼地问：“是散文吗？通篇没有剧情的景物描写？”

白毛连忙摇头：“是杂文合集。不是散文。”

————

到了晚上，何青南捶了捶膝盖，这一天的辛苦换来了三百元。

不知道为什么，保安的工作比奶茶店的工资高一点，可何青南觉得奶茶的工作含金量比保安高啊，记忆各项饮料配方和小料搭配……单从熟悉机器如何使用，就需要一个大学生的智商。

但保安，何青南感觉初中毕业就能做。

获得了劳累一天的收获，何青南先是转给了朋友三十元，然后看了看对面的书展。

灯光依旧明亮，但人影却萧条了许多。

要去买一份吗？

何青南很久没有读过书了，他大学选择的是生物专业，毕竟被课本上一句，“二十一世纪是生物的世纪”，他高中时期心潮澎湃，大学就选择了生物专业。

然而毕业即失业，社会不需要生物学。

何青南想，十五块钱，要花吗？

——买了之后发朋友圈吧。何青南决定。

————

【一组组内会议】

“已对接公安数据库，笔迹识别结果已出，是一个历史上存在的人。还活着。”

此话一出，顿时，整个组内的组员都兴奋起来了——他们已经坚持了数十年寻找南先生的踪迹，难道南先生终于要显现出庐山真面目了吗？

居然是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人，大家还以为南先生随便找了一个布插在珠峰上呢……因为这听起来也符合南先生的性格。

“那面插在珠峰上的旗帜，公安已经鉴定出了结果。”C说。

大家竖起耳朵听着，胸口怦怦跳。

“不过，他的一切行踪都有迹可循，没有任何可能穿越的迹象，同时，他的基因、相貌与南先生也没有丝毫相像，他是1956年生人，沈连司老师。现任中作协……”

C介绍了一大串头衔，只不过，听众都没心思听了。

“看样子真的是南先生路上随便找的布料，裁剪成旗帜插上去吧……”

“果然啊……又是一无所获……”

“再接再厉，三年后再见，同志们。”

一连串垂头丧气的话脱口而出，C眼看着大伙就要出门走了，他连忙阻止说：“等等，笔迹鉴定没有结果，但是鉴识科有结果了。”

特工们纷纷重新注视C。

“旗子后面的毛笔，是产于80年的嘉兴工厂，那时国内自研的，污染很大，重金属离子很多，所以布料上查明产地。”

“旗子正面的笑脸，是圆珠笔的笔迹，典型的日产，而墨水中独特的成分，是二四年的专利。”

“而旗子在零九年出现在珠峰。”

C说：“所以，我们获知，正面是南先生写下的，背面则是沈连司老师写下。”

特工们对视一眼。

“而高原地带，活动范围在中部和北方的沈连司从来没有接近过，双方必然存在某种接触。”

“下一个目标，现年七十九岁的沈连司。”

————

何青南翻了翻书页。

满目的文字如小蝇一般钻入他的眼睛，密密麻麻，躲不掉，看不清。

何青南连忙关上书。

“不行，下次再看吧，反正书总在这里，什么时候看都行。”

安慰完自己后，何青南打开手机，给新买的书拍了一个照。

为了营造出已经看过这本书的痕迹，他轻轻给书皮折皱了一些，然后夹了绿绿的标签纸。

咔嚓。

是他在二手平台上买的智能表，买完用一天后他就后悔了，因为使用场景限制很大，手机的功能完全和手表重合。

他只好把手表放在家里，想起来的时候就用用，至少回本。

发布在朋友圈里，并精心附上了搜索来的文字。

【在孤独的世界里，唯书香与我相伴。】

没一会，他就得到了一条评论和点赞。

【哟，你也看沈老师啊，让我来考考你，你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是何青南的大学同学。

何青南镇定地回复：【感悟很多，但是今天工作太累了，明天还要上班，过段时间再说。】

那位大学同学没在回复了。

何青南舒了口气。

“还好我反应快。”

但是——他又扭头看了看随手丢在一边的书，决定之后还是有时间看看吧，不然露馅了怎么办？

绝对不要社死！

————

两名特工潜伏在沈老师家隔壁的树上很久了。

他们研究许久，收集了很多情报，也没能找到接近沈连司的机会。

“七十九岁的老人家了，也没有孩子什么的，不太好接近。据说离群索居十多年了，从他大学教授退休后，他就一直生活在这。”一名特工查看情报。

“这不太好搞……假扮成修电表的行吗？”

另一名特工摇了摇头：“不太行，现在科技很发达，自动化产业很多，作为没有子女的“孤寡”老人，他家很多都自动化了，一个手机就能处理全部，还随便哪个地方有自动报警的按钮。”

“他防止自己无自理能力的举动，防住了我们。”

特工一号叹了口气。

他揪着头发问：“那他就没有熟悉的人吗？再老的人，也是需要社会关系的吧。”

二号说：“邻居家的初中生偶尔会去他家玩，你能假扮一个初中的小孩子吗？”

“初中生的老师来家访，”一号迅速安排道，“然后你把那家人都迷晕，我先敲错他家的门，引起他的注意后道歉，再敲邻居的门，然后惊慌地告诉沈老师那家人敲不开。”

“察觉到异常的沈老师会和我一起出门，接着我们趁机绑架迷晕他，再询问情报。”

一号的安排很妥当。

凭借他俩的演技和能力，这一切都没有任何问题，而对邻居和老师没有防备心的沈老师的确会落入他们的陷阱。

只是……

二号提醒道：“沈老师七十八岁了。”

“……怎么了？”一号疑问。

“先不说万一情绪激动的话，他这个年龄的老人就心梗脑梗；就说我们的硫喷妥钠就没有在老年人身上使用过的案例……你真的不害怕老年人能不能承受这个药剂？”

一号无奈道：“那我们怎么办？沈老师嘴里的话，不用药，还能用什么撬出来？”

“除了邻居家，沈老师还有其他社会关系吗？”

“……最新情报是，他的新书《春事杂集》售卖，广告词是那句你我共知的话。所以，沈老师应该有个出版社编辑。”

“而且，万一他家里有些情报呢？我们把他从家里引走，再寻找线索。别动粗，这个年龄的老人，已经在死亡的边缘了。”

“行吧，无头苍蝇，我制定计划。”一号说。

————

在家中安乐椅上晒太阳的沈连司闭上眼睛，静待太阳灼烧他身上的腐朽。

突然，他手机里响起一阵电话铃声。

沈连司皱着眉看去，看到了备注是王编辑的电话铃声。

疑惑地接通，他听到王编辑焦急的声音，伴随着时不时次啦的电流声。

“老师！您的书要被召回了，里面有些话触发了最近的违禁，您的书被举报到中宣，出版社接到通知要禁了！”

沈连司慢慢地说：“不要着急，小王，慢慢来。怎么回事？”

电话里的电流小王就又叽里咕噜地解释了。

沈老师听了一会，吃惊地张大嘴巴。

“是不是有人搞错了？”

小王又叽里咕噜地堵住沈老师的耳朵。

沈老师慢慢地说：“不要急，我打电话问问朋友——”

话音未落，电话里的“小王”就撕心裂肺地呐喊：“沈老师，快过来吧！我们当面商量怎么办！求求你了！！”

沈老师被小王凄厉的嗓音震住了。

他被“小王”催促得出了门。

门外，有两个特工套住了沈老师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