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轮皓月如银盘，高悬九天。

夜风苍凉而寒冷，吹进养心殿外的小院中。

月光笼罩院内，将几人身影拉得很长。

石桌旁，朱无尘仰望星空，一片璀璨，似乎近在眼前。

漫天星辰闪烁，亿万道光辉从星河洒落而下，带给朱无尘一丝丝惬意，却依旧没能散去他眉间的紧锁。

他隐约之间感受到，今晚的事情绝对非比寻常，不然自己父皇绝不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将自己单独留下。

而他的右手边，正坐着崇祯皇帝。

从刚才那场对于突袭闯王大军商讨结束之后，他就没有离开。

这时候，一袭大红蟒袍的掌印太监从暗淡灯火中走来，手中提着一个酒坛和两只大碗。

砰!

酒坛的封泥被一下子拍开，散发出来一股浓郁的酒香，带着腥甜和醉人气息。

同昨晚的一样，是崇祯皇帝早年埋下的老酒。

朱无尘接过酒坛，替崇祯倒上一碗后，又将自己的碗中倒满。

崇祯一下子端起酒碗，率先对着朱无尘道，

“这次是你我父子二人第一次喝酒!那今晚，咱们一醉方休!”

崇祯并没有用朕，这是一场属于父子之间的交谈，无需君臣之礼。

朱无尘心中泛起一抹苦笑，随即端起自己的酒碗，对着崇祯轻轻一碰，

“好，今日和父皇一醉方休!”

两人一人一口，不急不缓的将一碗佳酿喝尽。

“父皇，你把我单独留下，不光是为了陪你一醉方休这么简单吧!”

朱无尘笑着开口道，他明显感觉到今天的父皇心头有些事情，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所以直言道。

“哈哈哈，还是没能逃过我无尘的火眼金睛，确实不是喝酒这么简单!”

一声大笑发出，崇祯目光莹润眼中有着精芒闪烁着，哪怕在黑夜也都熠熠生辉。

“无尘你可知道，最近这些日子我有多么高兴!”

“我不是为了能从煤山上苟活下来而高兴，而是为我有了你这样的儿子，大明有你这样的太子而高兴!”

“看来我做的这一切，都没有白费，没有白费呀!”

说着说着，崇祯面色激动，眼中似乎有着泪光闪烁。

这些年来，他有着太多的话想要一吐而快，但每次都不能说出来，只能自己全部咽下。

只因为他是大明的皇帝，整个大明王朝的当家人。

哪怕如今的大明已经残破不堪，群雄割据，但他心中依旧割舍不掉自己的大明。

这不仅仅是太祖皇帝从北蛮子手中一座一座打下的大明江山，更是历代帝王努力的成果。

虽然其中有着一些拖后腿的先辈帝王，留给自己的是一个烂摊子的大明王朝，他依旧没有半点怨言

对于他崇祯而言，有发怨言的功夫，倒不如好好处理一些国事，能修补一点就是一点。

不过现在自己有了太子朱无尘，过往的一切心酸苦果都全都消散不见了。

崇祯皇帝的目光幽远，他看向遥远的星空，缓缓说道，

“无尘，你可知道当初你降生之时，也是如今天这般星空漫天!”

“不过北地风沙很大，很快便化作乌云将漫天星辰给遮掩住，不见星月!”

“嗯!”

“我经常听母后说起过，我名字中‘无尘’的由来，也是父皇所取，希望我的一生能如同这漫天繁星一般闪烁于世间，无烟也无尘!”

“更不会被这人间的琐碎与纷繁遮住双眼，要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听到朱无尘的话语，这位已过知天命的天子轻轻点头，眼中尽是欣慰之意。

但随即，他目光中又被莫名的情绪所充斥，似乎是回忆起当年的事情，他缓缓说道，

“那你可知，当初你的降世，并非这么多的顺利!”

朱无尘眉头紧锁，看着自己的父皇，他听出了重生平静言语下暗藏的暗流涌动，尽管他努力克制，但却欲盖弥彰。

“你出生的时候，大明龙脉如受惊般狂乱躁动，这是我大明记载中从未有过的异象，麟川前辈曾替你算过命格，发现你和我大明龙脉对冲，二者只能存一!”

自己的命格和大明龙脉对冲，二者只能存其一？

朱无尘脸上骤然变得凝重，眼中的事情

“麟川前辈，承恩和我都坚持将你留下，至于龙脉的躁动再寻办法解决!”

“毕竟我老朱家，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后辈子弟!”

“无论如何，我断然不可能做出弑杀自己亲生骨肉的事情，但当时大明龙脉的凶煞气息疯狂的朝你攻击而来，浩瀚如天威一般的攻击远超我们想象!”

崇祯闭上眼睛，用颤抖的声音一遍遍的的说着。

“后来我请求麟川前辈和承恩联手对抗这股来自大明龙脉的凶威，替我护住你!”

“便寻天下名医和奇人异士，但寻来好几个精通术数和算命的指玄宗师，都说了一句此皇子不保，陛下节哀顺变!”

“当时‘一命二运三风水’都直接指出你与我们大明王朝不和，你存则大明亡，你死则大明存!!”

“而且还说你若是活下来，必将给整个大明王朝带来毁灭，给你的亲人带来祸端，

命运一说本就飘渺，我不可能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言就下手杀自己的骨肉，真是荒缪至极!”

“荒缪至极!”

崇祯皇帝看着星空，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其中蕴含的情绪更是复杂到了极点。

“这些狗屁的算命宗师，他们知道个屁，你可是我朱由检的儿子，你的体内流淌着我朱家的血脉，同属大明血脉的你，怎么可能与龙脉不和!”

朱无尘顿时眼神颤抖，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父皇如此失态，身为九五至尊的天子也会因为多年而如此愤怒，由此可见这件事在他心中埋藏之久，之深。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和自家气数相冲，而且已经到了最极端的‘你死我活’的地步。

哪怕朱无尘引动大明龙脉狂躁这个事实摆在眼前，他依旧不可能相信。只当这是一个巧合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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