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沈修弈关上车门后看到小跑过来凑热闹的封华莹，只是顺便警告了她两句。
“收起你那些虚伪的面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我可不是随便拿捏的软柿子。”
封华莹无辜摊手：“我冤枉啊！一切都是家里的安排，我能怎么办？”
“你给我等着！”沈修弈咬牙切齿，最终也只能横她一眼，自顾自上车。
沈修弈不高兴，封华莹就高兴了。
距离老宅还有一段距离，她琢磨着许盛今晚是不会回来取车了，便直接把许盛的车开走。
这个时间，封家老宅还是灯火通明。
封华莹走进客厅，水晶吊灯下那套足以坐下二十多人的红木沙发上，坐满了她的男性alpha亲属。
她的爷爷爸爸伯伯叔叔哥哥弟弟堂哥堂弟依顺序排列坐着，规规矩矩的三代同堂。
他们先前不知道都在讨论什么，一见封华莹回来，都默契地停下来，扭头看向她。
“回来了？”封华莹的父亲封呈礼先开口。
“我回来了爸爸。”然后微笑着跟在场所有人打招呼，礼数周到，无可指摘。
她打完招呼就想赶紧回房间，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封家老爷子却先发话：“和许家那小子相处如何？对你可还满意？”
一个堂哥迫不及待插嘴道：“不能不满意吧，我们家莹莹这么漂亮……”
堂哥剩下的话被他爸一眼瞪回去了。
封华莹笑答：“相处得还可以，挺聊得来的。”
封老爷子道：“那就好，这次和许家的联姻，家族上下都很重视，莹莹，你现在背负的，可是全家族的期待，你可千万别让我们失望啊。”
“我知道了，爷爷。”封华莹还是笑。
封呈礼也道：“鼎盛收购的矿产，是我们集团现在最稀缺的资源，只要能搭上许家，以后封家自然能更上一层楼，你可千万要把握住啊！”
封呈礼是老爷子的二儿子，各方面都不怎么出挑，本来也没什么话语权，但因为这次被挑中的是他出色的小女儿，自然也有立场说两句。
大伯见状，也开口了：“虽然现在鼎盛陷入危机，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要熬过这一次，以后有他们翻身的时候，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只要鼎盛顺利过渡，以后我们也能分一杯羹。”
就算不成，牺牲的也只是一笔投资和一个小辈。
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三叔也说：“听说他们这次是被内部员工给坑了，许致远才养病两年，鼎盛就碰上这种事，许家小子的水平……”他嗤笑两声，又继续道：“以后莹莹嫁过去，稍微努努力，鼎盛还不是莹莹说了算？”
封华莹的堂弟兴奋道：“那鼎盛不就成我们家的了？那我要管他们的财务部门！”
alpha们哈哈笑起来，三叔装模作样呵斥堂弟两句。
封华莹一直维持着得体的笑，听到这儿，嘴角开始变得僵硬。
她点了点头，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我先回房了。”
说完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见，就转身上楼。
反正筹码发出的声音，向来会被忽略。
黑色SUV在夜间无人的公路上狂飙。
车里安静得仿佛空气凝固。
许盛缩在后座角落，安全带早就紧紧系在身上。
他紧张地观察路况，生怕沈修弈要跟他玉石俱焚，开着开着就冲下大桥或高架。
好在车开了很久，他想象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但他发现了另一种同样令人不安的情况。
车子越开越偏僻了。
这不是回家的路。
“你要带我去哪里？”许盛不安地问。
沈修弈只是透过后视镜淡淡扫他一眼，没有作答。
许盛一颗心瞬间被揪起来。
沈修弈这种神情，他太熟悉了。
脸上没有表情，眼里却泛着红，嘴角紧绷成上扬的弧度，像在笑，又像在怒。
那天在书房里，沈修弈突然推开门出现在许盛面前时的表情，就和现在如出一辙。
“说话！”许盛忍不住拔高声音，“你要带我去哪里？”
沈修弈还是不说话，这次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行，不说话是吧？”许盛左右张望不知道在找什么。
沈修弈不由得放缓车速，分心去看着他。
最后许盛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一个开窗器，连沈修弈也不知道自己车里有那种东西。
许盛把开窗器按在车窗玻璃上，用力一拧，玻璃就碎成渣。
他用脚踹掉粘在窗框上的玻璃渣，瞬间晚风呼呼灌了进来。
“停车！”
沈修弈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开车。
许盛也不废话，观察前后路况，把头伸出窗外，几乎半边身子都挂在车外，叫人看得心惊胆战。
“你干什么！回来坐好！”沈修弈喝止道。
看到前面就是一大片草地，许盛迎着风喊：“我叫你停车，不然我直接跳下去你信不信！”
沈修弈当然信，许盛倔得跟头牛似的。
他只好强忍着怒气缓缓踩下刹车。
车刚停稳，两个人解安全带的解安全带，翻车窗的翻车窗，比的就是谁的速度快。
最终还是沈修弈略逊一筹。
许盛刚手脚并用从床窗里爬出来，沈修弈就已经从驾驶室绕过来，拦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你闹够了没有！”沈修弈阴沉着脸。
许盛挺挺背，迎上沈修弈的目光：“是你闹够了没有！我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还是沈先生您听不懂人话？我们结束了，彻底结束了！你以后不要来纠缠我！”
沈修弈忽然往前一迈，两人鞋尖相撞，逼得许盛不得不后退拉开距离。
许盛步步相让，沈修弈却步步紧逼，连连逼问：“所以你递起诉状要跟我离婚？连婚都没离就迫不及待要订婚？你说如果我把这些事捅给媒体，他们会怎么评价你，评价你们两家？”
许盛用力把沈修弈推开，嗤笑道：“你去啊，你又不是第一次把我们家的事情出卖给媒体了！正好，我爸因为税务问题坐牢，我因为重婚罪坐牢，说不定我们父子还能住同一间牢房，在牢里团聚呢！你满意了吗？”
许盛眼里包着泪，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着刺眼的火彩。
他也不怕被沈修弈看到，仍旧高傲地仰着脑袋直视沈修弈。
沈修弈不由得软了语气，略带几分无奈道：“网上那份账目，根本不是我公布的，你为什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知道鼎盛内部情况，谁又有你这么大的胆子，冒着风险和鼎盛作对？”
“我……”沈修弈张了张嘴，话到嘴边转个圈，又被他咽回去，“我不知道。”
现在把封华莹说出来，势必会拔出萝卜带出泥，让许盛刨出两人的合作关系。
他那些鲜为人知的目的，也会提前暴露，功亏一篑。
何况……
封华莹能做出这种事，要基于她对鼎盛的了解，而她对鼎盛的了解，又恰好都来源于沈修弈。
沈修弈不是罪魁祸首，但也担得起一声功不可没。
沈修弈的反应落在许盛眼里，就是另一种解释。
许盛还记得那晚在书房外偷听到的电话，那个女人的声音。
当时女人就已经在要求沈修弈公布内帐了，沈修弈不知道出于什么顾虑，没有答应。
如果真像沈修弈说的那样，网上那份账目是假的。那就只能是那个女人等不及了，伪造了一份公布。反正那两年鼎盛在沈修弈的暗箱操作下，账目确实有问题，鼎盛抵赖不掉。
沈修弈一句“不知道”，不过是为了包庇保护那个女人罢了。
许盛自嘲一笑，扭过头快速抹了一把眼角。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是不是你做的，都已经不重要了。”他故意不去看沈修弈，自顾自道：“重要的是，我们都应该接受现实，尽早结束这段不健康的关系……”
“许盛！”沈修弈打断许盛，死死握住他的肩膀，逼着他看自己，“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我不会害鼎盛，更不会害你。不论我之前做过什么，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
“别说了。”许盛拂开沈修弈的手，对上他的目光：“你们都说是为了我，你也是，我爸也是。其实你们这种人最自私了，把我划进你们的保护圈里，把你们自认为好的东西带进来，喂给我。”
“你们有没有想过，可以把我放出去看看，看看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再由我自己做决定？”
“我到现在也想不起来我们之间的过去，可能以前的感情真的很美好，不然你也不会惦记了十年，还是回来找我。”
“我也不知道，如果不分化就只当个beta会有多大的问题，值得为此毁掉一个家庭，一个孩子。”
“你现在想要的，无非就是把我从我爸的保护圈里，划进你自己的保护圈，得到掌控我的权利而已。”
沈修弈小幅度摇头，表情变得急切，“我没有要掌控你，更没有要划什么保护圈，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不得已才这么做。”
许盛双眼渐渐失了神，恍惚问道：“你告诉我，你现在做的事情，和我爸当年做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区别？”
他又恍惚着答：“没有区别，说到底，你们是一类人。”
“沈修弈，你知道吗？你跟你的仇人，是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