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嫣然死死地低着头，随着盘查的守卫离她越来越近，蒋嫣然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本来就有些眩晕，这会儿更是头昏脑涨，下一秒都能晕过去。

蒋嫣然紧紧咬住后槽牙，又狠狠将指甲陷入了掌心中，这才保持了最后一丝清明。

就在检查到蒋嫣然前面一个宫女的时候，从远处匆匆来了另外一批大内侍卫。

“别查了，这里留两个人就行了，快去坤宁宫救火。”领头的大内侍卫说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有蒋嫣然微微松了一口气。

盘查到蒋嫣然面前的侍卫也赶紧把文书交还给了宫女，然后跟着其余的大内侍卫朝坤宁宫去了。

蒋嫣然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身形晃荡了两下后堪堪撑住没倒下。

“呼、呼……”蒋嫣然站在原地缓了缓神，就继续跟着大部队出宫了。

这次，蒋嫣然没有再回头。

朦胧晨色中，一身水红宫女裙的蒋嫣然缓缓向前走着，她的前方是越来越明亮的京城大街，她的后方，是冲天火光映照下的坤宁宫。

她不能回头。

……

一个时辰后。

顾非源面无表情地坐在坤宁宫的中央，面前跪了一地的坤宁宫宫人。

以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安平。

太医院的太医现在都去了慈宁宫，太后知道了坤宁宫的事情之后，一口气没上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夜，皇宫内几乎没有人睡觉。

白墨把头垂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饶是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皇上……

浑身就跟上了霜一样，看一眼都能被冻死。

安平郡主真是……造孽啊！原先也好，现在也罢，既然都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主子了，这是何必哟……

想及此，白墨偷偷看了一眼还跪在院子中间嚎啕大哭的安平郡主，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顾非源撑着头，看着已经成为一片乌黑灰烬的坤宁宫西厢房，眼里十分平静，如同在酝酿什么狂风骤雨一般——

他已经有半刻钟都没说话了。

从坤宁宫起火，到他赶来知晓了蒋嫣然失踪，再到萱枝浑身是伤地指认了是景仁宫的宫女做的一切，到最后让人把安平弄了过来——

这一个时辰内，顾非源除了下令，就再也没有多说一句别的话。

“白墨，”顾非源收起了看着灰烬的目光，眼神移到了安平身上，冷冷说道：“把康昭仪的嘴堵上，很吵。”

白墨愣了一下后，赶紧“是”了一声，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帕子，疾走到安平面前后，说了一声“得罪娘娘”，就粗暴地把帕子塞到了安平的嘴里。

安平突然被堵嘴，这会儿也不敢再发出声音了，只能抽泣地看着皇上，时不时地还“呜呜”几声。

顾非源继续说道：“捆起来。”

白墨又是一怔，随即回神，从大内侍卫手里接过了绳子，又粗暴地把安平捆了起来。

安平这会儿开始挣扎起来了。

顾非源就像看一条被从水里捞起来的鱼一样看着安平，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地对着她说道：“坤宁宫里，你放的这个暗桩不仅嫣然知道，朕也知道。”

安平瞬间凝滞在了原地，双眼瞪大，不可置信。

“我们都把你当傻子看，你还以为自己很聪明？”顾非源嗤笑了一声。

安平身形微晃。

猛的，安平开始猛烈地挣扎起来，她呜呜地闷声叫着，大力用舌头顶出了口中的帕子后，赶紧朗声为自己辩解道：“陛下，这暗桩是臣妾的人没错，但是她要放火绝对不是臣妾指使！陛下明鉴啊！”

萱枝愤恨转头，捂着自己包扎好的胳膊，脸上还有乌黑的灰烬。

看着安平的时候，眼神都能冒出火星子来。

“娘娘！”萱枝震声，“您的暗桩确实没有想要放火，但是下毒可是您指使的吧？放火也是因为被奴婢抓住了，一时情急挥倒了烛台！”

安平着急，瞪了一眼萱枝，“你这贱婢，怎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

萱枝跪在顾非源面前，重重地磕了个头，“奴婢人微言轻，但是眼下……奴婢的主子都失踪了，奴婢着实没有说谎的必要。”

“陛下！”安平震声，“您要信臣妾啊！”

顾非源撩着眼皮看着垂死挣扎的安平，突然起身徐步走到了她身前。

顾非源每前进一步，安平就抖两下。顾非源站定的时候，安平直接抖若筛糠了起来。

巨大的身影在清晨不太清明的光亮下笼下了一片阴影，安平整个人都被裹在阴影里，瑟瑟发抖。

她抬眸看着顾非源，被他眼里的寒意震慑，大气都不敢出。

顾非源突然弯腰，拧住了安平的下巴，双眸平静地看着她。

“你本来应该死了，”顾非源缓缓开口，“但是因为你有个好爹，所以还能苟活几天，珍惜吧。”

顾非源松开了安平的下巴，直起了身子。

安平白皙的下巴上瞬间出现了红印。

安平惶恐地哭出声，顾非源面无表情地把已经落在地上的帕子塞回了她的嘴里。

混着泥和土的帕子瞬间让安平呕了一声。

“嘘，吵死了。”

安平安静地抖动着，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仿若不认识眼前这个皇帝哥哥一般。

顾非源对着安平身后的玲珑说道：“把你主子带回景仁宫，从即日起开始禁足，没有朕的旨意，不准从景仁宫出来，任何人都不行。”

安平抬眸，双眼通红地看着顾非源。

这话……不就相当于把她打入冷宫吗！

可是凭什么？这火根本就不是她的旨意，蒋嫣然失踪更是和她没有关系，怎么就成她被打入冷宫了？

安平还未想清楚，就被大内侍卫几乎是押着回了景仁宫。

顾非源仰头看着坤宁宫主殿，半晌后转头看向了萱枝，“起火的时候你在哪里？”

萱枝垂眸准备回答，顾非源冷冷说道：“看着朕说。”

萱枝稳住了心神，抬眸看着顾非源，“回禀陛下，奴婢正在西厢房给娘娘照看今早本应该喝的药。”

顾非源看着萱枝，缓缓说道：“你和你那失踪的主子猜猜，朕在坤宁宫放了暗卫没有？”

萱枝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大大方方回话道：“奴婢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顾非源看到了萱枝的神情，听到她的话后轻轻笑了一声。

转身，顾非源朗声下令，“今早所有出宫的人员全部排查，包括永巷里面倒夜香的人、车、桶。下朝之后，朕要看到名单。”

“是！”大内侍卫领命后纷纷出了坤宁宫。

萱枝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惊涛骇浪。

顾非源又看向了烧焦的西厢房。

白墨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上前说道：“皇上，该上朝了。”

“嗯。”顾非源淡淡应了声，转身缓步出了坤宁宫。

走到一半，顾非源突然对白墨说道：“康昭仪身边的那个宫女，是从小就跟着她的那个？”

白墨皱着眉想了想，“奴才瞧着是。”

顾非源点了点头，“皇后失踪这件事情，先不着急声张，但下朝后，你且差人把蒋晨跃叫到朕的御书房来。”

“是。”

顾非源回头看了看坤宁宫，想起了他套话时候，萱枝那个躲闪的表情，稍微松了口气——

应该是没什么危险。

但松了口气之后，他却觉得心里更堵了。

蒋嫣然，你可千万别被我抓住了……

……

另一边，已经出宫了的蒋嫣然，借口说要去找更衣的地方，就逃脱了采买宫女的大部队，强撑着精神来到了京城的西市。

西市是城中最鱼龙混杂的一个地方，一般人在这处要是没个引见，能被“生吞”了去。

西市牌坊下有几个流氓地痞看到蒋嫣然一个人，身上还穿着面料一看就不菲的衣裳时候，还流里流气过来搭话。

蒋嫣然正晕着，浑身低气压，一眼横过去，好几个流氓都有些踟蹰不敢上前。

这姑娘瞧着虽然虚弱，但是浑身的气势惊人，特别是那双招子，锐利得很！

几个混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只敢在蒋嫣然身边逗留，不敢上前。

一个穿着蓝色粗布短打的混混倒是胆子大，竟然直接上手准备摸蒋嫣然。

蒋嫣然迅速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红木腰牌，冷眼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那混混瞧到蒋嫣然手里的腰牌后，瞬间瞪眼后退了两步，但是看着蒋嫣然的眼神还是有些怀疑。

“你是百星楼的人？”混混虽然眼神有些忌惮，但并没有只被蒋嫣然手里的一块腰牌喝退，他又好好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蒋嫣然后说道：“百星楼有你这号人物？”

其余的混混也跟着怀疑起来，起哄道：“是啊，这西市的人谁不知道西市就是百星楼的地盘，可你这么脸生，谁知道拿的是不是真牌子啊？”

蒋嫣然脸色惨白，毕竟在毒药的作用下躺了半个月才起身，一晚上又没怎么睡，精神高度紧张下，她的冷汗早就把后背的衣服都打湿透了。

早秋的晨风凉意十足，吹过来的时候，蒋嫣然打了一个冷战——好歹又清醒了一些。

蒋嫣然看着几个混混，直接抄起了旁边的一根棍子挥开了几人，不再与他们废话。

但是那穿着蓝色短打的混混像是还有些不依不饶，跟着蒋嫣然还要说话。

仿若看出了蒋嫣然着急脱身。

蒋嫣然如困兽一般，正准备放狠话的时候，眼神越过几个混混，看到了前方的来人，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这一松气，撑着整个人最后的精神就全松懈了，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的疼痛和酸软。

意识消散以前，她只记得自己摔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放心，这个怀抱又香又软！

（小声）是个小姐姐啦！！！

后天见宝贝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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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西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