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林喻的表情跟见鬼似的。
这跟通缉令有什么区别,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他简直想大喊冤枉。
正当林喻准备好好观摩一下自己一生中唯一一次现场写真照片的时候,一个“巨人”走过遮挡了他全部的视野,严严实实到一点余光都没有留给他。
林喻无奈地维持原姿势,简直一动不敢动。
这么近的距离,弄不好他就直接让对方成为赏金猎人了。
这钱还不如他自己拿了。
在周围蔓延出来的食物香味中,林喻突然觉得那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那个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还是保持着一点理智,不太想成为一只实验白老鼠。
等到月色中移,微光幽幽,他眼前的大家伙才慢慢吞吞离开。
林喻垂着脑袋,轻轻打了个哈欠,并不打算休息,他之前盯了好几个人,那些吃不下还算完好的食物都在周围的食物垃圾桶里面。
他需要进食。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周围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经过,而他的身影在阴影下并不算显眼,林喻还算顺利的到达了第一个目的地。
虽然对于一个现代混的还算不错的人来说,掏垃圾桶这件事情实在让人有点难受,但是林喻显然没有那么多的心理压力。
因为他压根不认识这里的这些人。
最重要的是,他需要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许多可能。
也许很久之后,他说不定可以在某处地方见到很久没有见到的老朋友。
林喻心中始终抱着微弱渺小的希望,那就是他养的小宠物说不定也穿到了这个世界。
他记得昏迷前的那片蓝色,如果按照距离来看,盐盐和他一起穿的可能性不算很低。
如果死亡才是复活的入场卷,那么林喻还是希望对方可以好好活着。
他庆幸着自己死掉前拨打的那个电话,这让他不必尸体发臭腐烂了都没有人发现,他的遗体可以最快程度被相关人员进行死亡鉴定,然后开始遗体处理程序,他的遗产,他的财物,他的盐盐。
应该都可以得到妥善的处置。
他大概两天给盐盐喂食一只乳鼠,死亡前刚刚喂完,这样想,对方估计不太会饿肚子。
真好。
林喻边感叹饿肚子实在太难受,边往下瞥着扫视着那些包装完好的食物。
他还是无法接受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也许以后实在穷困潦倒了会,现在的他还是迈不出去这个坎,所以他选择的都是一些单独包装的,没有混淆在一起的,只需要扳下那些干净完好的一角填饱肚子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林喻还是跑了好几个处置食物的垃圾桶才勉强果腹。
因为各种食物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实在不算好闻。
而且没有塞满的垃圾桶盖子他无法打开。
林喻深刻了解了什么叫做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他最终选择了一份被人放在旁边的小面包,从没有咬痕的一边扳下一块慢慢塞进自己的嘴巴里面。
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人,不用很多干净的食物就可以喂饱自己。
熟悉的干。
可怕的干。
林喻翻了几个白眼才将那块面包吞下去。觉得自己的口水都快成为不可再生资源了。
他跃下垃圾桶,顺手抓了一颗糖果,那几乎就有他一个手掌那么大。
可以时不时舔一口预防低血糖。
而就在他准备带着来之不易的家产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一股视线,既不充满恶念,却也算不上友好,莫名让人汗毛竖立。
林喻转身看去,一个白天才见过面的方方正正的小机器人正滑着滑轮朝着他冲过来!
“垃圾……,需要清除。”
林喻:“??”
察觉到对方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林喻再次拔腿就跑。
他实在不敢用自己来检查对方的程序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也可能是机器人之间也有绩效这种东西,总之,林喻溜之大吉。
甚至连往后看的闲心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呼啸的风声中,林喻每次呼吸都想着白天时候在他面前袅袅升起的白烟。
他深刻觉得自己只要慢下来,他的骨灰也会成为空气微颗粒。
这种事情。
他强烈拒绝。
不敢停,根本不敢停。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前方只有月色依然不变,等到后面没有滑轮和机器人死板单调的声音之后,林喻才大喘着气扶着膝盖,他手中的糖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减负重扔掉了。林喻只能选择咽下口水,没有任何补充能量的方法。
不过感觉他这次误打误撞闯进的深林似乎是个蛮不错的地方。
遮天蔽日的大树如同沉默的骑士,直拔挺立着,而它们的枝桠身影在月晕下漆黑扭曲着,如同混乱的两方世界。
足够隐蔽,也足够安静。
当然,也足够诡异。
林喻没打算进去,他的脚实在禁不起任何折腾了,光是站在这块地面上就已经火辣辣的刺痛。
如同踩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鱼。
林喻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自嘲道:“你哪里算得上美人鱼,你最多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泡沫。”
他的存在可有可无,所以他的诞生和死亡都像是泡沫。
在地面睡觉不太安全,林喻忍痛爬上了树的枝桠,拔高的高度让他看到透过群树的叶,看到了一座洁白的宫殿。
原来照在他前面的不是月光,而是宫殿一角。
神秘皎洁到不可思议。
但是林喻知道,去到那个地方可能不是什么好选择,有建筑意味着有人。
而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见到那些奇怪的巨人们。
他望着那片如同平铺月色的宫殿,匍匐在树枝的夹角处,陷入一场不算安稳的梦乡。
梦中似乎又看到了当初细的跟个面条似的小竹叶青。
浅灰色的大眼睛半抬不抬,有种活着也可以,死了也行的摆烂感。
那是他从他朋友那里将小竹叶青带回来的第一个晚上。
林喻最开始并没有长久养它的打算。
也许对方太过淡定,也许那天月色一如这般清冽。
林喻破天荒的对着一个出生没到一个月的小爬蛇如此评价道:“真丑。”
但是他的视线却丝毫没有从那汪颜色上移开。
洁白的宫殿中,一双如同星云般铅色的眼睛悄然睁开。
皎洁的月色照尽穹顶上蜷缩着的庞然大物,如同照进一片深邃的海,闪烁的光点和天空交相辉映,如同落地星河。
猩红的信子在空中若隐若现,宴焱侧头看去,黑丛丛的漆黑树影中,一张白皙的小脸正在树枝中间恬静酣睡。
宴焱从没有见过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还可以睡着的生物。
最主要的是,对于这一幕,他似乎有点熟悉。
纵观他有意识的所有记忆长河中,宴焱可以确定,他不认识这个偷偷跑到他领地中的小宠物。
但是他也没有将对方赶走的意图。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相处感觉让他大方地放过了这个大胆的精致小人。
他轻轻阂眼,将精神力主动切断,免得再次感知到对方的梦境。
他脑海中再次冒出刚刚那句声音。
“真丑。”
鬼使神差般,宴焱望向自己的尾巴,漆红衔接着蔚蓝,冰火相撞,就像是晚霞般的海天尽头,更别提整齐完好的鳞片,起伏有力的肌肉,昭显着巨大而强悍的力量。
无论如何,都和丑沾不上任何的关系。
他淡淡收回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有点臭美的想法。
心里面却奇异般缓解了几分焦虑。
林喻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他梦中的画面一转换,似乎变得更加朦胧了些,如同一个漂浮的魂体在观望着一切。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倒在地上,看着熟悉面容上流露出来的痛苦,似乎又感知了那天被牵扯的疼痛,像是长出血肉的傀儡。
这时候,他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细长的蓝色身影。
他家的小宠物不知道怎么从玻璃舱里面跑了出来,蜿蜒爬行到他的脖子上,猩红的信子不断轻触着他的脸颊,林喻觉得自己若是那个时候睁开眼睛估计会被吓死。
但是此刻他的心却酸软一片。
他看到对方安静的趴下来,原来他失去意识前的那片蓝色不是错觉。
“盐盐。”
他轻轻道。
下一刻,他仿佛真正坠入一片海,冰冷的水将他浸没。
林喻还没有从刚刚的梦境中回神,懵懂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脚无比冰凉,树叶被夜风刮的呼呼作响,迅速带走他身上的体温,林喻觉得自己都快抖成筋膜枪了,却依然没有办法获得任何来自运动的热量温度。
为了避免自己不知不觉在睡梦中失温再次死亡,林喻只好从这棵自己挑选了好一会儿的大树上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天空暗沉沉一片,看不见一点熹光。
脚上的被剐蹭出来的细小伤口经过一段时间已经愈合,但是踩在草地上依然有种刺痛感,更别提还带着点湿润的水汽,草尖划过脚踝又带来几分瘙痒,痛感和痒意交织在一起,不亚于逼供的酷刑。
林喻扭曲着面孔,干脆借着月光给自己编了一个草鞋。
虽然有点不伦不类,却也比光着脚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林喻松快地呼出一口气,凭借自己的印象朝着那座皎洁的宫殿走去,因为担心自己迷失方位,所以林喻还是时不时就会爬上树来判断一下自己的位置。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小腿都开始发麻,脚底板都传来明显的酸痛感后,林喻才终于在树干的缝隙中看到属于那座洁白宫殿的光芒。
光明皎洁如明珠。
光芒却不刺眼,带着点淡淡的光辉,如同月色的轻纱凝练而成,庞大的玉白色的柱子支撑起琉璃般的穹顶。
林喻隐约看到一片蓝色,他眨了眨眼睛。
再次凝神看去的时候,眼前只剩下一片皎然,哪里有什么蓝色。
林喻勾起嘴角,笑容有点暗淡。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做梦做傻了。”
他家盐盐就算和他一起穿越到这里,也不可能体型变异成为那样的庞然大物。
刚刚的错觉中,那片蓝色流淌宽阔的像是一片倾倒的海。
林喻不再细想,他放轻脚步走到宫殿里面去,这里的建筑风格看起来和外面的格格不入,古典朴素像是倒退了几百年的样子,周围也没有什么人影,林喻便猜测这里可能是废弃的建筑,也可能是残留下来作为景区的建筑。
但是很快,他就排除了第一个选项。
因为他撞到了一个透明屏障上,林喻捂住额头啊呜一声,抬头看向巍峨的石柱,他隐约看到最顶端似乎有些缠绕弯曲的刻痕,只是太高太远,加上仰视的角度,他并不能很好看清楚上面代表的含义,也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什么语言。
他很快就收回视线,伸出食指想要再次试一下那道看不见的神秘屏障。
自然也没有看到穹顶天窗上那一闪而过的铅色眼眸。
下一刻,他一头摔了个倒栽葱。
林喻:“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啊。”
他晕晕乎乎的抬头,只是眼前没有再次出现白毛团子那般的圆溜溜的眼睛,而是一座垂眸俯视的石像。
人身蛇尾的神像冷漠而高远,既不慈悲,也不残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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