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珀?你怎么用跳跃器回来了?!”
一道粗犷浑厚的大嗓门从门缝隙传来,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你遇到麻烦了?!”
玄溟渊虽有防备,还是被这惊人的声量吓到,祂还未缓一口气,迎面就冲过来一道小山似的彪形大汉,那身蓬勃凸起的肌肉几乎都要撑破衣服。
他还顶着一头显眼的棕黄色头发,蓬松又炸毛,活像一只不修边幅的雄壮狮子。
叶炎一眼就看到中央长相耀眼的雌性,再次发出雷鸣般的惊呼:“阿莉雅殿下!是您!您回来了!太好了!”
他激动得难以自抑,完全没有留意到玄溟渊提醒他小点声的动作提示,只顾一股脑地输出着喜悦:“要是尊主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太好了!”
玄溟渊眼看根本止不住,索性不再理会,默默地离他远上两步。
然而,每当祂拉远一步,叶炎就会立刻紧跟上来一步,声音依旧洪亮:“您消失的这一两个月,我们都找疯了!没想到您竟然自己回来了!”
“……”
高分贝的热情持续轰炸着祂的耳膜。
玄溟渊一面忍受着噪音的折磨,一面却从中敏锐地捕捉有用的消息。
有这么一个毫无城府、倒豆子般全部交代出来的信息汇报员,总比祂去冒险去打探得好。
嗯,祂还能忍受。
“殿下您这段时间是去哪里了?有没有遇到危险?!”玄溟渊自始至终没有回应,但叶炎那张嘴却片刻都没有停过,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地向外蹦。
祂揉了揉饱受噪音折磨的耳朵:“系统,终于遇到一个比你还能吵的了。”
系统立刻不服地反驳:“宿主,我必须纠正你这个错误的认知。我那是提供必要的信息支持,一点都不吵!是你自己太过‘安静’!才会……”
系统后面为自己辩论的话,玄溟渊是半点也没听进去,祂的注意力被叶炎接下来的话全都拉了过去。
“您不知道!当时发现您失踪了,我们有多担心!尤其是尊主……”
叶炎激动的声音戛然而止,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他几乎七天七夜没睡,翻遍了整个主星,最后只找到您遗落的终端。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印象里尊主对于所有事情都泰然自若,游刃有余的。
可那时他双眼猩红,死死攥着那终端,任谁喊他都像听不见,嘴里反复念着的,只有您的名字。”
听着叶炎的描述,玄溟渊眼前竟自动浮现出萨隆的样子,一双红彤彤、湿润的眼眸,正死死望着虚空,仿佛能透过时空看到祂。
渐渐地,祂似乎还看到他因着急而咬出血的嘴唇正微微翕动着,像是在无声地呼唤祂……
“还好……您现在回来了。”叶炎尾音带着一丝哽咽。
话音刚落,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头到尾,玄溟渊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顿时有些讪讪,挠了挠脖子:“我、我是不是又说太多了?”
目光下意识瞟向门口,没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才暗松一口气,转而用一副讨好期盼的表情望向玄溟渊,小心翼翼地打着商量,
“阿莉雅殿下,您最好了!可不可以不告诉我哥这件事啊?要是被我哥知道,我当着您的面又这么嘴碎,他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看着他这幅提到兄长就秒变鹌鹑的模样,玄溟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好,”祂低声应允,“不告诉他。”
心里却想着:这样一张口无遮拦的嘴巴,还真的和他这唬人的形象相差甚远啊!
“殿下,我就知道您最人美心善了!不像我哥,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坏得很!”叶炎眉开眼笑地奉承,还不忘拉踩一下他哥。
玄溟渊正想顺势再打探些关于萨隆的事,话还未出口,便被门口一道由远及近的声音打断:
“阿炎!我只是出去一下,你竟敢偷懒不训练跑到这里来!还在背后说我坏话?”
话音落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已踏入房间。
来人长相与叶炎有六七分相像,同样是金发浓眉,但气质截然不同。
叶炎长相粗犷,胡子拉碴,身材健硕到膨胀;而他长相更内收,身材健壮但不太过“扎眼”,而且金色的短发打理得清楚,显得更加俊朗。
“哥!我没有故意偷懒——”
“阿莉雅殿下!”
叶炎的解释,被来人欣喜的惊呼盖住。
叶瀚的目光死死锁在玄溟渊身上,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下一秒,他就像一只脱了弦的箭般冲来,快得拖出一道残影,瞬间便到了玄溟渊跟前。
那双眼底翻涌着近乎失控的狂喜,如同汹涌澎湃的巨浪席卷过来,要将人吞没。
玄溟渊只觉得那目光滚烫炙热到难以承受,不像是在看一位旧识,仿佛是透过祂的躯体在望着失而复得的……心爱之人?
祂心中慕然升起一丝怀疑。
眼看叶瀚激动地展开双臂就要拥过来,玄溟渊不自在的微微后倾,正准备后退,但祂还未动作。
只见他也似是发觉了这番举止的失礼,自己猛地刹住了动作。
双臂尴尬地悬在半空,随即顺势抬高,胡乱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才讪讪放下。
“咳……殿下,您、您是怎么回来的?”叶瀚干笑两声,试图掩饰眼底汹涌的情绪,胡乱找了个话题。
然而,几乎在他问出口的同时,他那训练有素的目光,已经敏锐地捕捉到房间中央那堆无法忽视的,散落一地的金属残片。
那是跳跃器使用报废的标志。
玄溟渊的视线也随之落在那堆残骸上。
嗯……
祂想答案很显而易见,想来也无须祂回复了。
尴尬的沉默,如有实质般在空气中凝结。叶瀚垂在身侧的手掌僵了僵,指节下意识用力攥紧。
偏偏叶炎对这凝固的尴尬毫无察觉,还“贴心”地摇了摇叶瀚僵硬的手臂,指着一旁已经报废了的球体,一本正经:
“哥!这还用问吗?殿下是通过派珀的跳跃器回来的啊!”
“……”
叶瀚失语,他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什么比尴尬被人摆在台面上展示,并且被心上人看到还让人更尴尬的吗?
他想应该没有了吧。
“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啊?”
叶炎顶着他那颗炸毛的狮子头,满脸都是单纯的不解,又凑近了些。
叶瀚沉默着,眼睫低垂,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所有的窘迫都强行压回心底。
当他再次抬眼时,脸上已然看不出波澜,恢复了往常的沉稳。
他瞥了眼还在一旁傻看着他的蠢弟弟,声音低沉:“阿炎,你先出去。我有事需要和阿莉雅殿下单独说。”
叶炎犹豫,眼巴巴还想参与:“可我……”
“出去。”叶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道的冷意。
叶炎肩膀一塌,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好”,一步三回头地挪了出去。
待那脚步声彻底远去,叶瀚才面色凝重地看向玄溟渊,半晌,未置一词。
倏然,“咚”的一声闷响!
叶瀚重重地双膝砸在地上,垂首请罚:“殿下,属下无能,请您责罚。”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玄溟渊一怔。
祂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不知如何回应,只好沉着脸,含糊反问:“你何错之有?”
叶瀚并未发觉祂的异常,面色沉痛地回道:“您执行任务前,曾命属下要照顾好尊主,可是属下有负您的重托。”
他喉头哽咽了一下,“两个月前没有做到,如今……依旧也没有做到。”
“什么意思?”
是萨隆出事了?
玄溟渊声音骤然沉下,带着祂自己都未察觉的冷肃。
“您失踪时,尊主为找您,几近癫狂。最后……在精神崩溃之际,被雌后强行送进了苏煜的实验室。”
叶瀚越说,声音越沉越冷,浸满了无尽的自责,攥紧的拳头因极力克制而剧烈颤抖,“是属下,没能护住尊主。”
“……”玄溟渊迟疑片刻,冷静陈述:“这并不是你的错。”
萨隆发狂是阿莉雅失踪的问题引起的,被送去苏煜实验室,是塞西尔雌后的命令。
无论如何,这过错也算不到叶瀚头上。
“不!就是我的错!”叶瀚猛地抬头,声音因激动而拔高,“是我……是我违抗了尊主的命令,私自潜入皇宫调查您失踪的真相,才会被雌后擒住!”
“尊主他为了救我!”他的声音因愧疚而干涩细碎,“他拖着濒临崩溃的精神状况去见了雌后,这才……这才在最虚弱的时候,遭受了那些非人的折磨!是我连累他,为我受罚。属下无能……”
玄溟渊周身的气压骤然一沉。
祂的脑海中,不受控地浮现小黑龙初见时,那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情景。
原来,那并非偶然的落魄。
他是经受了一系列的残忍虐待后,失忆坠落到那处荒星,险些……死掉。
一股混杂着怒意与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被祂不动声色地强行压住。
祂沉默了一瞬,不再纠缠过去的对错,问题直刺核心:“现在,发生了什么?”
“尊主在浑身是伤的情形下,又在苏煜的实验室里经受了长达半个月的非人折磨。
这虽然阴差阳错地冲破了他的身体防线,让他从半兽人彻底觉醒为完整的兽人……但这代价实在太过惨重。”
叶瀚的声音因痛苦而紧绷。
“当时,他精神彻底失控狂化,才得以挣脱了狮鹫之翼的控制,自此失踪。近二十天里,我们毫无音讯,直到……在第七区1号星的血速城飙车赛上,我才终于再见到尊主一面。”
他话锋一转,绝望的寒意蔓延,“可随后,苏煜也找到了他。不知为何,尊主竟同意和他一同返回主星,然而路途中不到两日,我们又一次失去了所有联系,就连尊主的终端也定位不到分毫……”
玄溟渊闻言,浑身散发出凝重的寒气,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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