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以爱相挟

以爱相挟的局面瞬间逆转。

然而就在玄溟渊等待着这张毫无破绽的慈父笑容皲裂时,出乎祂意料的一幕突然出现——

奥维德温和依旧,唇角的笑更加真诚:“真好!你们俩都是好孩子!父皇怎么会辜负你们呢!”

说完,他甚至眼眶含泪地接过玄溟渊手指的酥点,竟没有丝毫犹豫地放进了嘴里,享受地品尝咀嚼起来。

玄溟渊倏然一愣,目光落回到桌面上的桃花酥上。

“他们竟然没有在里面下药?”

系统惊呼,它也被眼前一幕弄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还未等玄溟渊思考出缘由,新的一块桃花酥又被萨隆热情地递到了唇边。

这次,祂没有拒绝。

祂微微张口,就着萨隆的手,轻轻咬下了一口。

酥皮在唇尖融化,带着桃花香的甜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点下。

萨隆微仰着眼眸,满心期许还带着一点儿小紧张地问:“怎么样?”

玄溟渊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很甜。”

简单的两个字,萨隆瞬间扬起灿烂的笑,弯着的眼眸里像盛满了万千星辰。

莫名地,玄溟渊望着那双眼睛,意识如同坠进了温暖的漩涡,四周的声音渐渐远去,视野里只剩下那片熟悉的暗金色。

骤然间,失重感再次袭来!

无数色彩又一次在祂眼前炸开,只是这一次,这些色彩逐渐有了清晰的画面。

那是一张张照片,每一张上面都是温馨幸福的一家四口。

他们在花园野餐,笑声郎朗;在书房读书写字,父慈子孝;在厨房忙碌,温情融融……这个皇宫的每一处都烙印着他们一家四口幸福和睦的足迹。

每一个画面都美好得如同精心编织的梦,既梦幻又真实,就像无数个炫彩的泡泡浮在半空般光彩绚丽,引人沉沦其中,不愿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感戛然而止。

玄溟渊落到一处凭空出现的虚无平台上,祂的脚下并无实质,却稳稳地拖住了祂。

那些色彩斑斓的照片就如同被惊动了的蝴蝶,在祂周围飞舞盘旋。

“宿主!宿主!你怎么样啊?”接连的突变,让系统惊魂未定。

“无妨。”玄溟渊淡淡回应,伸手划过面前的这些照片,走马观花地审视起来,然而看了许久,除了千篇一律、令人窒息的“幸福美满”之外,祂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或者破绽。

祂尝试用神识向外蔓延,探寻这片区域的边界,然而……祂看到只有无尽的虚无。

就在祂一筹莫展之际,沉寂了片刻的系统再次出声,语气里满是凝重:

“宿主,这里很不对劲。它既不是真实的空间,也不是异能构造的领域……我猜测这里是萨隆的记忆幻境,这些照片,应该是他的记忆碎片。”

“记忆碎片?”玄溟渊视线锁定在一张照片里萨隆那灿烂的笑容上,眼神敏锐,“不,不是,这些照片上呈现的内容,很明显都是虚构的。所以,萨隆的意识已经被控制了,这里是他被篡改后的记忆。”

“篡改?如果他的意识真的被完全控制了,他又怎么会允许你进入他的记忆世界?”系统很是疑惑,“而且……宿主又是怎么进来的?刚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这同样是玄溟渊所不解的部分,祂垂眸,正欲摇头,系统的呢喃却提供了线索:

“你只是吃了口桃花酥,然后看向萨隆,就进来了……难道点心真的有问题?可奥维德也吃了啊,他怎么没事?”

桃花酥……看向萨隆……奥维德……

几个画面在祂脑中飞速重现!

“等等!你刚才最后一句说什么?”玄溟渊急声打断。

“……奥维德怎么没事?”

“对!就是他!”玄溟渊忽的一怔,灵光闪现,“关键在于,奥维德也吃了桃花酥!”

系统闻言,更加困惑:“这能说明什么?”

“刚刚凉亭里发生的一切,你感觉如何?”玄溟渊不直接回答系统,反而接连抛出问题,“那里的空间,你又觉得是什么?”

系统虽然一头雾水,还是认真地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奥维德和维拉假得很明显,像是在努力扮演慈父慈母。但奇怪的是,那个空间本身却异常真实,衬得我们进来前的第一层世界反而像是虚假的。”

“说对了!奥维德和维拉的慈爱是扮演的,但是那个空间是真实的!”玄溟渊肯定系统所说,继续分析道,“既然奥维德敢吃桃花酥,就说明桃花酥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核心不在于‘吃不吃桃花酥’,而在于我为何会被拉进萨隆的记忆深处?”祂语速加快,思路越来越清晰,“而且他们,又为何要费力演出很爱萨隆的模样?”

“……难道?!”系统惊呼,“萨隆故意让你进来的!祂才是那个空间的‘主人’?奥维德和维拉是被他反向控制了?”

“不完全是。”玄溟渊沉声道,“更准确的说是相互控制,形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萨隆的意识被植入了家庭和睦幸福的虚假记忆,但他并未完全迷失。所以,他应该是在尚有理智的情况下,用空间异能将奥维德和维拉控制在这个由他记忆构建的‘家’里。”

“而奥维德他们之所以乖乖扮演慈父慈母,是因为他们不敢打破这个‘家庭剧本’。一旦萨隆从这虚假的幸福中察觉异常,彻底清醒,那到时候只怕是他们会被萨隆反控制!”

“所以奥维德突然急着让阿莉雅回来,是想在成人礼这个关键节点前,从外部打破这个僵局!”系统立刻跟上思路,但又发现疑点,“可他被困着,是怎么让零蝶联系到你的?”

“或许是,奥维德或者零蝶的异能。我怀疑那个领着我过来的侍卫就是零蝶。”玄溟渊沉思道。

系统很是认同:“有道理!怪不得那侍卫浑身都包的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清长相。”

“现在这些不是重点,”玄溟渊抬起手,指尖轻点着周围飞舞的虚假照片,声音直接,“最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破这个局?”

系统视线一一掠过四周的照片,沉思片刻,提议道:“既然这里是萨隆被篡改后的虚假记忆构成的,而奥维德他们害怕他想起真相,或许,可以帮助萨隆想起他究竟是谁!”

“是个好办法,”玄溟渊指的指尖停留在一张照片上,无意识地摩挲一下那明亮闪耀的眼眸,“再完美的谎言终究只是谎言。这些照片如此幸福,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萨隆真实的记忆,那些痛苦的、挣扎的、真正属于他的记忆,一定是被压制在某个角落,只要把它挖出来,那这些虚假都会不攻自破。”

话落,一道磅礴的神识从祂的指尖迸发而出,形成一张无形的、细密的巨网彻底融进这片记忆之海,细细感知着无数碎片中传递出来的细微情绪。

绝大部分碎片都散发着单一浓烈的幸福感,甜腻得像浸满了工业糖精。

然而,就在这片虚假的快乐深处,祂倏然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截然不同的波动。

那感觉……是绝望。

“找到了……”

神识网精准地从无数照片中拖拽出了一张暗淡无光、几乎要与虚无融为一体的碎片。

那碎片的画面,没有笑脸,没有阳光,只有一个模糊的、蜷缩在黑暗中的小小身影。

玄溟渊指尖轻轻地抚摸上照片上那只小小的一团,似乎一瞬间祂也被那无尽的绝望情绪所包裹缠绕。

顿时,祂撕开虚假的手停在了半空,怎么也动不了半分。

“宿主,怎么了?”系统对祂突然停住的动作,感到十分困惑,“为什么不动了啊?找到萨隆的真实记忆里,赶紧唤醒他啊?”

“我……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玄溟渊指尖微顿,那张暗淡的照片倏然凭空消失。

紧接着,祂又环顾四周,视线落在那一张张相似的照片上,都是同样的一家四口,冷静地分析道:

“奥维德他们依靠扮演慈父慈母来维持这个幻境,正是踩中了萨隆内心最深处的渴望,或者说是他的执念所在,就是拥有一个幸福的‘家’。

要破局,未必要让他再次经受一遍曾经绝望的记忆,反倒可以打破他心中的执念,撕开奥维德他们虚构的假象。”

毕竟,天地皆宽,我心在处,便是家,何必要执着于那裹着糖衣的恶臭呢?

“那如何打破他的执念呢?”系统不解。

玄溟渊抬起手,一股强劲的精神力从掌心溢出,连接上飞舞着的每一张照片:“让他们物理性完全割席!”

“就让我亲手撕碎他无谓的期待。”

话音未落,祂掌心的精神力之手骤然用力将一张张照片从中间撕裂。

下一秒,周围所有的照片全都四分五裂开来。

整个世界都开始震动、开裂、无数刺眼的白光从外射进,照亮了整个空间。

“宿主!你这样使用精神力这么大范围的干涉萨隆的记忆!你会得到反噬的!你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

玄溟渊操作的动作太过迅速,系统的警告还未说完,一声撕心裂肺的吐血声覆盖住它的声音。

“噗——!”

猩红的血珠喷溅而出,溅落到破碎的照片之上,晕染成了一片绚丽之色。

“无妨。”

玄溟渊抬手随意拭去唇边血痕,微微仰头,任由无数道耀眼的阳光穿过裂缝散落在身上,感受着软和的温暖将祂包裹。

顷刻间,周遭景象又如万花筒般旋转、重组。

破碎声仿佛还在耳畔,祂已再度立于凉亭之中。

沙沙风声、聒噪虫鸣与清脆鸟鸣重新涌入耳朵,带着真实世界的鲜活与生机。

然而,祂并不知道,在祂离开的记忆深处。

所有飞舞的记忆碎片又重新凝聚组合到一起,只是每一张画面都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只余下两道身影。

萨隆的身边,那道俊美无俦的身影,便是玄溟渊。

玄溟渊站定,再度展开神识观察眼前状况。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奥维德与维拉,此刻僵在原地,脸上的慈爱笑容凝固。

而一旁的萨隆,也在瞬间恢复清醒,那张深邃立体的脸上倏然挂上漠然的冰冷,看向两人的眼眸里不复孺慕之情,被纯粹的厌恶取代,甚至连丝毫留恋也没有。

顿时,空气中弥漫开剑拔弩张的气氛。

“阿莉雅!你做了什么?”

奥维德的声音干涩,再也维持不住温和的假面,帝王的威严此刻化作疯狂的怒意,笼罩全场。

他原本的计划是借阿莉雅之手,让萨隆放下心底防线,彻底地相信这个假象。

却不曾想,这个一向听话懂事的女儿,为何此次外出执行任务后,变得如此忤逆?

任务消息不回也就算了,现在还敢彻底破坏他的计划!

“我,做了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面对他的气势压迫,玄溟渊不屑耸肩。

“阿莉雅!”维拉猛地站起,抬手狠狠地指向祂,暴躁吼道:“他是你父皇!你怎么这么无礼!”

玄溟渊好整以暇地拂了拂衣袖,声音里满是漫不经心的凉意:“二位,是要在我、们两人面前耍身为父母的威风吗?”

“放肆!!!”维拉顿时像被戳中了痛脚,放狠话道,“要不是你是我们的女儿,你说这话,够死两次了!”

奥维德的面子也同样挂不住,脸黑如锅底。

“哦?是吗?”玄溟渊无所谓地揉了揉被吵到的耳朵,不再看他们,转而望向一旁,“萨隆,你说到底是谁该死啊?”

此刻正在偷看玄溟渊到愣神的人,猝不及防地被提及,猛地一怔。

萨隆嘴唇下意识地嗫嚅两下,声音刚要出口,领到嘴边又改了口:“……姐姐,都听你的。”

玄溟渊对萨隆乖乖听话的表现很满意,祂唇角微购:“既然如此,他们太吵了,你让他们安静一点。”

“好。”萨隆干脆地点头。

他是这个空间的主人,他能随意控制此地的一切。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力量便悄然降临,精准地缝合了奥维德与维拉的声带。

维拉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瞬间扭曲,她气愤地指着玄溟渊的鼻子,嘴唇疯狂翕动,显然正在歇斯底里的咒骂。

然而,不论她多么用力,连半点声音都没有溢出。

她所有的咆哮和张牙舞爪,都像在上演一场默剧,徒劳又可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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