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亡灵之书突袭青龙基地那会，云行水就意识到传承可能有点问题。

由心而来的亲切感与同源的巫力……当时不及深想，事后回忆却是蹊跷。

之后他从末世星球意识上的来的消息更是进一步让他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星球之外，几次有与他同源的气息掠过，只是每次都赶不上他在末世位面停留的时间。

亡灵之书是在他出现在星球内部时，才打算进入的。

换句话说，亡灵之书以及他的同族是冲着他来的。

传承中的“同族”虽然会相食，但却不会特意去找同族，见面就互咬一口以示尊敬的种族，还好相互都知道避着点，不然早自我灭族了。

“哈。”云行水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嗤笑，如果传承有问题，他到底是什么？

云行水闭上眼，耳边流淌着的乐声放大，第一次全心全意地沉浸在美妙的奇诡乐曲中，怪诞的乐曲中盈满暖融融的喜悦与丝丝缕缕的期盼，期盼着他的回应，期盼着他的……喜悦啊。

云行水呼吸一滞，退出玄之又玄的感悟中，他抚上自己的心口，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之前是怎么得出巫妖一族喜欢同族相食的结论的，明明传承中的“同族”和他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大概还是先入为主，加上他看传承中的“同族”也蛮有食欲的。

或者也有乍然变成异族，茫然的下意识逃避。

“真是的。”云行水感到好笑的同时也依旧茫然。

现在搞清楚了，本能比传承靠谱，但云行水还是没有要刻意联系同族的打算，他都是一个成年人了，没有认一群亲戚的打算。

同族随缘吧。

云·巫妖崽崽·行水，今天也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呢。

云行水自己没发现，在他不再抗拒乐曲的那一刻，刻意收束在体内的巫力自然而然地顺应着乐曲流动。

远在圣殿的希尔察觉巫妖幼崽珍贵喊“妈”瞬间，欣喜得无以复加。

是的，在巫妖的观念中，这样随意地任由力量发散，和当众喊“妈”没什么区别。

所有的巫妖幼崽都是这么长大的，成年巫妖能够透过小幼崽的“喊声”判断他的状况。

显然，所有的巫妖都能看出他们的小幼崽肚子没饱，还……有点贫血？

还是第一次有小幼崽贫血的情况，巫妖们摸不着头脑，一时都看向育巫专家。

乐曲不停，只是安抚的意味更重，希尔第一次遇见贫血这个症状，也抓瞎了。

“给小幼崽抓血魔怎么样？”一个巫妖提议。

“可以，血魔喜欢吸食其他生物的血液，肯定补血。”有巫妖赞同。

希尔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不知道怎么应对，也说：“你们说得对，小幼崽一定会喜欢的。我们先去抓血魔，然后一起去找小幼崽。”

“太好了。”

“贫血，要给小幼崽多抓一点血魔。”

那天，盘踞在卡玛星的一霸——血魔险些遭受灭顶之灾，最后留下的一点血魔，也是巫妖考虑到可持续发展。

万一崽崽爱吃呢。

传承不靠谱就是这点不好，云行水不知道自己放开巫力，就相当于站在圣殿中间一边喊饿一边撒娇，比直接报地址还要热情。

巫妖们向着蓝星而来，云行水不知不觉睡着，当一周后再次醒来，耳边不停歇的怪诞乐曲已经消失。

“哎——”前所未有的孤独席卷云行水，他仰头躺在椅子上，浅浅地emo了。

耳边的背景音听习惯了，现在突然消失，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不习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喜欢的歌现在听来只觉得普通，但是耳边嘶哑的长笛却格外悦耳动听。

“哎——”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口气。

要不，他自己试着买个长笛？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云行水就精神了。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打开手机下单了抓宝中最贵的那个长笛。

贵的不一定最好，但好的一定贵。

云行水有钱后，越来越有暴发户的特色了。

心情舒畅，云行水去了末世位面，刚开门，就看见李闫站在门口。

“哥哥！”李闫欢喜的喊道，然后像是小时候一样，丝滑的赖在云行水身边。

亲手养大的狐狸崽崽，云行水的“老父亲”滤镜得有八百层厚，完全忘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李闫的微妙冒犯。

狐狸崽子想亲近亲近他怎么了！

有毛病吗？没毛病啊。

早就长成的大狐狸，李闫带来个好消息，由地下实验室改建的科学院出成果了。

科学院的前身过于敏感，如今在原地改建成科学院也是因为只有这里面的实验设备最齐全，许多设备与安全设施不方便移动。

为了安幸存者敏感的小心脏，不同于四大家族时期的严防死守，科学院的管控并不严格，或者说相对不那么严格，起码各实验小组的研究项目与大体进程都有公示，不至于让人两眼一抹黑。

曾经最有威望（没人性）的那一批研究员早在尸潮时就被公示过罪行，拉到罪人营当了阵前炮灰。

留下的都是些研究员助手，以及少数良心未泯的研究员戴罪研究工作强度不变，待遇是正常研究员的一半甚至更少，还要被全方面监视，比犯人好不了多少。

在李闫的铁血手腕下，没有任何人抱怨，当然了，就算他们抱怨也没人会同情就是了。

能在地下实验室混下去的，有点良心但不多，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真正正义且富有同情心的，早就死了，死在枪口下的都是少数，更多是被绑上了手术台。

如今科学院的领头人之一是黎原博士，生物界的泰斗级人物，却因为不愿意进行人体实验，就被曾经被绑上了手术台。

不幸中的万幸，黎原博士的价值足够，四大家族有意收拢他为己用，也就僵持了一段时间。

李闫的藤蔓潜入基地时，恰好救下了他。

李闫接手后，有凭着自身的威望在基地中搜罗了些沧海遗珠，为科学院注入新的活力。

有了地下实验室曾经的资料、超规格的复苏之种以及云行水售卖的魔法药剂，这群站在人类智力巅峰的大佬没有了后顾之忧，全心投入研究之下，实验有了阶段性的突破。

“就是这个，Ⅰ型复苏药剂。”李闫从特制的手提箱中拿出个试管，翠绿的絮状物在透明的液体中游弋，“争对外伤有奇效，止血镇痛与灭菌的效果很好，目前能在2秒内止住包括大动脉割伤、撕裂等造成的出血，预防伤口感染，并在接下来的2小时内产生持续修复效果，在救急方面的表现很出色。”

云行水眼睛一亮，就是他这个外行人也知道，战场上，死亡率最高的就是伤后的出血以及伤口感染。

更别说还有持续的修复效果，这和游戏中的持续回血药有什么区别？！

也许在危机四伏的末世，Ⅰ型复苏药剂的作用没有想象中的大，毕竟人类目前最大的威胁依旧是转换率极高的丧尸病毒，但之后要是连接到其他位面，这就是神药啊。

李闫看他高兴，也笑的开心，还不忘细细叮嘱，“Ⅰ型复苏药剂的保质期在半年，如果低温保存保质期就可以延长到一年左右，但记得，一定不要让药剂暴露在30度以上的温度中超过10分钟，不然容易失活。”

云行水点头，这都不是事，只要选定Ⅰ型复苏药剂为商品，就能保存在系统自带的空间中，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什么样。

“以基地现在的情况，我们一个月只能提供位面商店50支药剂左右，如果后续产量提升，我会告诉哥哥的。”李闫说着向他展示之前手下搬进来的手提箱，“这个月的药剂一共52支，我都带来了，哥哥可以先验货。”

科学院的研究有云行水的赞助，相应的所得的成果也有位面商店的一份。

“好。”云行水挥手，摆放整齐的手提箱打开，露出里面归置整齐的药剂，数量和能量含量都没问题。

云行水当然相信李闫，但亲父子明算账，交易流程透明化对他们两个都好，正是因为珍惜这份感情，才更要算的清楚。

不给阴霾滋生的空间。

“你看这个。”云行水拿出晶核喂出来的玉珠。

“这是什么？”李闫把药剂放好，一脸理所当然的挤进云行水坐着的单人沙发。

差点被好大一只狐狸挤扁的云行水：？

“坐好！几岁了，还和小时候一样。”云行水露出不赞成的眼神，掐着李闫的腰将他塞回边上的大沙发。

被掐腰举起来的李闫：？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对方有那里不对。

“我想和哥哥坐的近一点不行吗？”无形的狐狸耳朵耷拉下来，大狐狸妖异的脸上只剩可怜兮兮。

从前白嫩给的狐狸崽子卖乖是可爱，这个黑皮大块头的大狐狸卖乖……云行水忍住了，没表现出无语。

李闫察觉到云行水好像不吃这一招了，眨眨眼又说：“哥哥，自从重逢后，我们都没时间好好的聚一聚，聊一聊，我好想你啊。”

云行水的眉头松动，这话说的不假，一开始是他们相见不相识，后续李闫要理顺青龙基地，他也要开拓新位面。

他们真的很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大狐狸笑眯了眼，他就知道哥哥最好了~大狐狸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压回大沙发上。

云行水冷酷无情，“说话就说话，自己坐着，你几岁了。”

李闫：所以哥哥只对年纪小的温柔吗QAQ

“好嘛~”李闫无精打采的瘫坐回沙发上，与在外面杀伐果断的样子大相径庭。

“好啦~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要撒娇。”云行水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细语，“看看这是什么？”

李闫很好哄（特指对云行水），立马坐直，看向云行水拿出来的水晶球。

商场随处可见的水晶球中，困着一团飘忽不定的雾气。

“这是什么？”李闫问。

“这是星球意识，篡改过去的罪魁祸首……”云行水也不知道该不该掀开可能已经愈合的伤疤。

但他更不想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将一切按下，随意的为李闫做决定，他和星球意识有什么区别？

思量再三，他还是拿出了这颗困住星球意识的水晶球，将一切和盘托出，让李闫自己做选择。

李闫认真的听着，像是在听别人的过去，“原来是这样啊，因为我是这颗星球的命运之子。”

云行水握住他不自觉颤动的手，如同第一次握住小小孩童的手时那样，温柔又有力。

死死的握住他唯一可及的真实，李闫从地狱回到人间，像是年幼时那样询问：“我该怎么办？”

如果凶手是世界的话，连憎恨都显得可笑。

“遵循你的本心，只要是你的选择都有意义，不用担心其他的，你只需要说出你的想法就够了，剩下的有我。”云行水不想要他的判断干扰李闫，当事人才有选择报复或者原谅的权力。

沉默蔓延，嘴唇数次张合，李闫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是谁都有报复世界的勇气的。

依附世界而生的人叫嚷着报复世界，何其可笑。

为一己之私让全人类共同承担恶果，何其傲慢。

可是他胸中燃烧着的是什么？

世界的野望强加于一人身上，何其可悲。

世界的霸道强加于一人身上，何其可恨。

既然他早已堕入疯狂的地狱，那为什么要

因为，他是人。

生于斯，长于斯，万千生命中的一个啊。

李闫的悲哀是得到后的失去，是抓不住的真实，是无法逃脱的命运，是憎恨都无能为力。

他被云行水教的太好，爱、肥沃的土壤、阳光与雨露浇灌他长大，疯狂浸染他灵魂、污染释放他的天性、温柔的记忆与云行水回归又阻止他向下堕落，当疯狂有了底线，他就不再无所顾忌。

风筝线的那头被重新握住，是温暖的牵绊。

杀戮，却不嗜杀；疯狂，却有底线；渴望，却又克制，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矛盾却真实，此为人。

“我说过，你不需要顾忌什么。”云行水的另一只手搭在水晶球上，一直未能凝聚出实体，雾气般漂浮着的世界意识一阵激荡，组成雾气的物资更加稀薄，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

“星球意识并不是无可替代的，也不是什么必需品，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星球意识是规则的衍生与附属，却不是必需。

又是长久的沉默，掩映着星辰轨迹的眸子始终温柔的注视着他，带给他无限的底气。

他不想就这样放过，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一起堕入疯狂的地狱吧。

“我要他付出代价。”李闫听见自己这么说，嘴角牵起，金色的纹路熠熠生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是了，他本就不是什么纯善的人。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错骨扬灰，永坠地狱！

“可以吗？”李闫歪头，无形的狐耳颤动。

坏狐狸笑的乖巧。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权力。”云行水没有异议，还是多问了一句，“哪怕这会失去命运的眷顾。”

“我不需要。”李闫不为所动。

他已经有了最好的眷顾了，不需要命运多事。

云行水将水晶球握在掌中，与此同时，末世星球外出现一双巨掌的虚影。

小小的星球，庞大的星球，被握在掌中。

无论是南半球还是北半球，都陷入平等的黑暗。

世界哗然，积攒已久的恐慌瞬间爆发，连赖以生存的阳光都失去，希望真的还存在吗？

“神啊，请您宽恕。”虔诚的信徒在黑暗中长跪不起，祈求神明的一线怜悯。

云行水举起水晶球。

末世星球被举起，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来到了另一片群星中。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神明、是神明啊！科学、科学都是假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宇宙的尽头是神明啊——”实验室的科学家难以置信的看着大屏幕上的数据。

科学已死，神学当立。

这一刻，世界现存的定理被推翻毁灭，生物灵魂中的污染之源同步迸发，追求进化的星球欣然的照单全收。

“这是一场交易。”

这是一场复仇。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因果报应，屡试不爽。

“在此宣告，因果颠倒。”

种瓜得瓜，种因得果。

手掌收拢，水晶球连带着其中疯狂撞击的星球意识被一共碎成齑粉，最后一点灵光收束。

手掌收拢，星球被手掌虚影贯穿，细碎的、闪着光的齑粉落下，万物生发。

星球内部诡异的平静，天空的景象却是天旋地转，宇宙的盛景在人类的眼球中绽放。

这颗土褐色的星球被翠色蔓延，这颗土褐色的星球正在坠落。

星球归位，严丝合缝的回到原本的轨迹，一切宛若从未发生。

眼也不错的注视着这一切的李闫突然感到一阵轻松，有什么与生俱来的东西离他而去，他突然流下泪来。

为新生，为未来。

为那卸下的命运枷锁。

星球意识留下的一点灵光被点化为人，新的命运之子就此诞生，孤独拯救的剧本封锁了他所有的可能性。

种因得果，李闫背负着星球的期盼够久的了，剩下的，还是让星球自己来吧。

此为，因果。

其实如果云崽不在这里，李闫看到罪魁祸首的第一秒就要在心里考虑怎么将祂错骨扬灰了，但是正因为在他眼中善良、温柔、美丽……（省略万字彩虹屁）的哥哥在场，他的逻辑思维下意识偏向善的一方，但又实在不甘心放过，所以才显得纠结。

不要将大狐狸想得太好，尤其这还是只坚信以杀止杀的疯狐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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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