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水瞧瞧。

苏俏的眼睛呈现一种诡异的旋转，她脱了鞋袜，试探着用脚尖点点禁渊的水，冰冰凉很舒服，手一伸，斩、马、刀已经握在手中。

水底下的黑影她不一定能打过。

所以今晚的苏俏，准备好了去集市买的捆绳，认真缠绕在了岸边的石灯灯身上，这石灯明显是阵法所用，坚硬非常，材质特殊，用特殊的焰石点燃石灯灯芯时，便能启动阵法击退水底黑影。

这么一颗焰石，苏俏花了重金才买到。为此，苏俏特地卖了一份曾经原文中萧恒探索过的小秘境位置给暗市，这才得了修者间流通的十块中级灵石。

要知道一块级灵石可以兑换一百块低级灵石，而一个低级灵石，够一个普通家庭吃用一整年，当然对修者来说，灵石的作用不在于吃，说到灵石的价值，还得看心得。

十个低级灵石，在玄叱谷内，可以优惠兑换一份玄叱谷长老的领悟心得。

书中世界的人修炼全凭自身，不存在灵石提供灵气的情况，全靠悟性，故而修行到一定阶段，便要为自己的道，入世修行。

往往一份修为高深者的领悟心得，都能带来提升修为的机会。

再没悟性的人，在修行前期，购买一份“同道”中人的领悟心得看看，就跟遇到难题时老师给了一份标准答案般，再怎么蠢笨，抄都能抄出几分悟性。

而一块中级灵石一份的焰石，相当于花费了苏俏百年的伙食费，十次修为进步的机会，怎么不叫苏俏心痛。

要不是入道都没达成，更别提修为进步，苏俏是万万舍不得花这个钱的。

苏俏对自己的游泳技术很有信心，她可是“浪里小白龙！”遇到丧尸逃命入水，没人比她更会游！

出门时候，苏俏还在自己跟李秋月房门口放了银灰，这银灰，每半个时间换个颜色，方便她估算时辰，以防万一。

想想自己的准备，苏俏确定没有遗漏了，这才开始下水……

轻松浮在水面的苏俏愣了一瞬，苏俏莫名兴奋的后腿蹬了蹬，蹬完又是一愣。

纳闷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脚，苏俏调整泳姿，屏息如游鱼一般入水，游了没多久，还不等她惊动水中的黑影怪，苏俏忽然一扯绳子赶紧回到了水面，气喘吁吁的在水下捏了下四肢，苏俏惊讶的发现，自己在水中的体力消耗居然那么大，几乎是她之前身体正常游泳的数十倍。

而且……

她怎么老是忍不住后蹬腿，都破坏她原本舒展的泳姿了。

这秦家堡大小姐的身体有古怪。

视觉的放大已经让她很惊奇，没想到身体细微的变化也这么多，苏俏更好奇那水里黑影里的珠子是啥了。

忍耐着身体的不适，苏俏一次次尝试往水底潜入，终于在一炷香后，水底感应到她的动静，在苏俏瞬间召唤出斩、马、刀握在手中的同时，那蜿蜒的漆黑妖兽也慢慢靠近了苏俏附近。

苏俏正要抽刀先一步下手，那妖兽却没有攻击苏俏的意思，反而在水底旋绕了两圈后，从水面探出头，借着月光，苏俏终于看清了水底这妖兽的模样，这是一只仿佛乌龟和蛇合体生出的妖兽，奇大无比的头上，覆盖了厚厚一层泥巴加青苔，坚硬的背甲后，是蛇尾若影若现。

而那原本在岸上透过水面，令苏俏“看到”的珠子，竟不是真的珠子，而是这妖兽额头泥土里长出的一颗因为妖兽探头，不断滴着水，摇曳欢快……小草。

这小草在苏俏眼中，已失去草木本身的姿态，竟环绕着一股圆而亮光，这才令她误以为是什么珠子。

这是什么玩意？

看上去也太好吃了吧！

苏俏不禁咽了咽口水。

怎么回事，还以为是这妖兽的妖丹什么发出的光芒，怎么她眼睛里看见的，反而是这妖兽头顶的草发出一团明亮的光呢，这光刺眼又美味，另苏俏二丈摸不到头脑，对于不攻击她，一脸呆看自己的妖兽，也不禁感到疑惑。

尴尬的沉默在禁渊蔓延。

三秒后。

妖兽对苏俏吐了口口水，“噗！”

一股细长的水又快又准确的打到了苏俏的脸上，苏俏总觉得这妖兽的黑不溜秋的眼睛里透出点对她的嘲讽之色。

苏俏：“……”她提刀上。

半小时后，苏俏左手揪着从妖兽头上拔下来的小草，右手扯着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连滚带爬上了岸，拿过岸边的焰石点燃石灯灯芯，阵法启动，击退紧跟而来的水底黑影，这才深喘一口气，后仰坐到了地上。

抹了一把滴水的头发，苏俏看着自己斩、马、刀上被那水底妖兽咬出的一块缺口，心中震撼不已。

对于玄叱谷的了解，已经彻底在心中推翻。

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右手，按捺住想吃草的**，仔细清理了附近遗留的痕迹，苏俏匆匆回去了自己房内。

油灯被点亮，墙面出现了苏俏廋长的阴影。

苏俏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自己搜罗出的《各派道法大典》、《诡道》、《鬼谷先生：那些年我遇到的奇怪道法》和《修真界名人大观》飞快翻阅了起来。

最后，指腹点在一处发黄的页面停下。

这世间，慕仙道者众多，或立功立德、或邀福免祸，有割尘缘入道者，也有入世修道之人，肚腹对于自己此时牢牢握在手中的东西，渴望到胃都隐隐发痛，但同时，眉间那股气流也前所未有的开始涌动。

对着油灯，苏俏念出指腹点住的那一行字。

“道心立下，不得更改。若有因失忆疾病遗忘者，大抵道心再起，贪噬之心难抑时，可再次触发道机。”

这一页已不知被苏俏看过多少回，但她从未有过什么渴望的感情，唯有“活着”一事，是她始终记挂在心的事情。

可询问过周围师兄姐妹，甚至谷中长老，却都摇头，告诉她，记挂乃至辗转反侧的担忧并不是贪嗜之心。

凡人有五毒心：贪嗔痴慢疑。

入道需先修心定慧，贪是第一部，噬为吞，吞的是心中的贪，却又是可以抑制的那份贪。若是抑制不住，便不是自己道，而是心中的魔。

那曾带苏俏她们这些新入门弟子去修剪花枝的外门长老曾摇头晃脑的告诉她们：

道可修，魔不可修。

苏俏看了看手中的小草，对这颗草的渴望，已让她忍的满头是汗。

可她怎么也不想承认。

这秦家大小姐的道……竟是“吃草”吗！？

这是不是太无厘头了。

这吃草的道跟对付种马男主到底有什么关系？不可能有关系的吧？？难道她在秦家堡大小姐身躯中醒来，就完全是个巧合？？？

“算了，先吃吃看……”

苏俏拿过桌上的凉水壶，对着手里的这颗长在怪物头上不知道多少年的小草淋了淋，迅速一把塞进了嘴里。

草入喉中，轰然在体内炸开一股能量。

眉间涌动的灵气将这股能量疯狂吸收上涌，一时间带动苏俏面部皮肉都有些发颤，苏俏心中再多的复杂感觉也没有了，一股痒而满足的感觉从经脉穴位处依次汇聚入眉心，于此同时，苏俏周围仿佛在瞬间静止。

一阵风从苏俏屋顶瓦片而过，跟随风声掠过的，似乎还有苏俏的部分魂灵。

那被风裹挟着离开玄叱谷的魂灵，几乎在瞬间就回到了当初苏俏醒来的那座白山城，月色清辉，映着山崖漆黑陡峭，苏俏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却无法控制这部分灵魂在白山游走。

风吹的叶子哗哗作响，快下雨了。

李秋月半夜睡醒，起来茅厕后，瞧见苏俏屋内竟还有灯，不禁好奇的望了望，她走上前，上前敲了敲门，却没人应。

只有窗前，模糊的女子身型阴影。

“师妹？你还没睡吗？”李秋月开口问。

无人应答。

*

屋内。

苏俏满头大汗，双目紧闭，已经抽离身躯的灵魂在白山找不到想找的人，已经往黑水更远处飘去……

在那黑水流域的密林里，有一处火堆，火堆旁坐着一个男人，此人敞开的衣襟露出肌肉虬结的胸膛，面目刚毅俊挺，只是一双眼睛阴沉邪气，此时正拿着一颗浑圆的蛋，在火堆旁打量，那蛋已隐约裂了一个小口，火光下，一尾鱼在蛋内轻盈的旋转了一圈。

看着这蛋，男人摩挲了一把手掌上古朴的戒指，怀中北国公主送他的帕子露出了一角，红红的帕子，细腻柔软，诉说着少女的情思。

此人正是此时在黑水流域行军打仗的萧恒！

恨意在心中滋长，属于秦家堡大小姐的那丝残留魂灵扑向那火堆旁的人，火光下，那单里的鱼又转了一圈，鱼身上隐约的像翅膀的两个小角扑扇一下，空气中传来一阵波动，离体的游魂破碎，苏俏也得以清醒。

风回峰。

苏俏屋外。

李秋月察觉窗户前苏俏僵硬不动的阴影似乎有些蹊跷，念着这苏鲤儿师妹在禁渊前救过她，连忙运功一手拍向苏俏的房门。

“咣”的一声。

房门被拍开，屋内的少女猛然睁开眼。

李秋月看向苏俏，惊道：“苏师妹，你怎么了？”

苏俏喉头腥甜，侧头喷出一口血，地上一片鲜红，抬手抹抹嘴角的痕迹，苏俏吞了吞血沫，勉强道：“师姐我没事。”

一边找借口敷衍李秋月，苏俏一边平复着因最后一丝秦家堡大小姐魂灵从身躯离开，而在她脑海展现的属于秦家堡大小姐的记忆。

“练功出了些岔子，没什么大碍。师姐你怎么醒了，可是刚刚才醒？”苏俏有些戒备道，不确定李秋月何时醒来的，可否有见到她刚刚回屋的情形。

她仔细看了看李秋月的鞋底，李秋月鞋底透出一丝红灰，并无其它颜色，这叫苏俏放下来心来。

“我腹中疼痛，起来如厕，见你屋里光亮，才过来看看。”李秋月小小的个，学着大人的成熟样子说话，睡前齐整的丫髻早就散了，此时松松垮垮落在身后，显出一股孩子状的娇憨，“都吐血了，还没事呢……”

说到这里，李秋月带着几分不情不愿道：“对了，上次你，你在禁渊救了我，我还没跟你说谢谢……”

苏俏脑海里出现的陌生记忆涨的她头疼，勉强擦擦嘴角的血，她笑着对李秋月道：“不谢不谢，应该的应该的，谁让我们是师姐妹呢，团结互助，友好帮助！我学艺不精，吐两口血早就习惯了，小事情，师姐别担心，早些去休息，我真没事！”

苏俏急着打发人。

李秋月愣了，“团结互助？友好帮助？”

她听不太明白，但大概听懂了苏俏的意思，心中有些感动，看一眼苏俏嘴角的血，两根手指放在身前扭了扭，别扭道：“我那儿还有些温补的药丸，如果你需要的话……”

苏俏眼睛一亮。

“药丸，那好呀！要要，师妹我去你那儿拿。”但凡每次玄叱谷发放灵丹妙药，苏俏总是走在领取的第一线，更别说同门免费提供的东西。

李秋月：“……”

使劲揉着太阳穴，苏俏迈着欢快的步伐在自家年龄小排序大的师姐处拿了好几瓶药丸后，美滋滋告辞回了自己屋子。

末日时候，哪儿有这样频频被送东西的时刻呢，这书中世界的人这点爱送人东西的习惯真好。想起前两天几个师弟师兄送的花跟钗子，那些东西她是不好收的，收了要惹桃花，不值当。但同门师姐们的东西，她就不客气了，想想锦鲤小师妹送的灵果，今日拿到的药丸，同门的温暖照耀大地，哈哈哈哈。

待苏俏走后，李秋月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柜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她只是意思一句，怎么苏师妹也不客气客气。

越想越睡不着，盖着被子，李秋月忍不住嘟起嘴，愤愤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