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去客厅,直接在厨房解决,茶几上剥壳还得收拾,我也不是那么需要仪式感的人,站在垃圾桶边也能把饭吃了。
在我刚吞下第一个鸡蛋的时候,门铃响起,肯定是刘飞。
“哥!收拾好了么!”
朝气蓬勃的大学生啊,你的活力有点闪瞎我了,清澈的眼神加上青春十足的打扮,对我这种长年身处阴沟的老鼠来说,是多么刺眼。
“还没,这就去。”
“哎呀,哥!你快点!车可不会等咱!我们宁愿早点儿,可千万别晚啊!”
这些话,小时候我好像在谁那里听过......
“呼~还好,还剩一小时,幸好赶上了。”
我也在心里和跟着刘飞一起感叹。
“幸好幸好,再晚一个小时......”
当我心里念到这个时间时,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一把拉住刘飞。
“你说还剩多久?”
“一个小时啊,怎么了?”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被气笑的。
“还剩一个小时,你从进门就开始催我?”
刘飞慢慢放下我的手,语重心长,那一瞬间,我居然在他稚嫩的上,看见了我妈的影子。
“早点到,总是好事,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有时间应对,再说了,是你等车,又不是车等你......”
“打住!好了,别说了,进站吧。”
我举起手掌制止,生怕他又会再啰嗦下去。
不知道他一个比我还年轻的人,怎么会有这么老年的习惯,托他的福,现在我们必须要在大厅里再等上一个小时,而我出门前就吃了一个鸡蛋,连牛奶都只来得及喝一口。
再三犹豫之下,我还是决定去商店买点东西,再怎么样,也不能让自己饿着,贵点儿我也认了。
“哥?你去哪儿?”
你还有脸问,要不是你,我能这样?
“我饿。”
虽然火上心头,但话到嘴边,就又只剩下两个字,这并非窝囊,是多年的沉寂,我们这些人已经失去表达过激情绪的能力,天大的事,也不会让我的表情有太大变化。
就好比经历过风雨的树木,就不会再因风雨而飘摇。
插曲过后,我们终于按照流程登上火车。
我刚好是靠窗的位置,我也喜欢靠窗的位置,山河在方正的窗口里倒退,流动的画卷绘出事物本来的样子。
刘飞睡着了,小黑也困去,我和哑女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大自然总是毫不吝啬的能让每一个人都到感受他的心旷神怡。
一路舟车劳顿,丝毫没有浇灭刘飞的热情,一到他家,刚放下行李。就嚷嚷着要出去吃饭。
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一二点,坐了一天车,我累的浑身没有力气,明明只是坐着,又没有干别的,却就是手酸腿疼,尤其是屁股,感觉已经不再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再三拒绝,刘飞仍不放弃,强拉起在沙发生根的我。
“哥,真不远的,走两步就能到,咱坐一天了,也该补充补充能量了。”
劳累会战胜饥饿,我宁愿先饿着肚子,也不想再动弹一步。
“我带你去吃烧烤,倍儿香!你先起来。”
之前的每一次,我都没能坚持到最后,这回,也毫无例外的被他强制拉出门外,不要小看一个年轻人的决心,起码,我这个中年人是从来也没拗过他的。
和全国各地的夜市一样,啤酒和烧烤永远是基调,再加上一些当地特色,十里长街,百家飘香。
刘飞一手抱着昏昏欲睡的小黑,一手牵着四肢瘫软的我,来到一家王姐烧烤,我说为什么大半夜非要出来吃东西,原来这里是他亲戚的店。
“三姨!我回来了!”
报喜一般,宣扬着自己的到来,中年妇女抬起头,手上烤串的动作没有停歇。
“哟!大儿回来啦!来,让姨看看有没有长高长胖。”
刘飞主动凑近。
“三姨,我都多大人了,还能往高长呢。”
三姨并没有顺着刘飞的话继续,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你看你,肯定是又没好好吃饭,又瘦了,上了大学没人管你,你就随心所欲,就偏要等到饿了才吃是不是。”
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话语,不免让我想起一些曾经的回忆,那时,我正少年,总惹父母生气,现在,我已不再年少,父母也......没了生气。
从成年那一刻起,我们和父母就是两条相反方向的河流,一个往前,一个后退。
“哎呀,三姨,我这不是来了么,还带了朋友,我们刚到家就来了,想你这口想好久了。”
三姨笑的很开心,因为她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亲侄子。
“哈哈哈~,那去吧,去找个位置,三姨这就给你们做好吃的。”
刘飞应声后,领着我找了个空位,这里客人很多,应该说每一个店的客人都很多。
也许是因为只有在下班放学后,睡觉休息前的这段时间,人们才能借着夜市,来排解一天的疲惫和劳累。
“我去拿喝的,哥你喝什么。”
在这个地方,他这么问,并不是问我喝那种饮料,而是问我喝哪个牌子的啤酒,我是个粗人,品不出个高低贵贱,只觉得酒只要是酒,只要有酒味儿,就不分谁好谁坏。
“随便。”
照他和他三姨的关系,这也算是他的自家店,什么东西在哪儿,他没准儿比上餐小哥还清楚,也就不用再麻烦还在别桌服务的上餐小哥。
有刘飞这层关系在,我们也没等多久,而且还是三姨亲自送过来的满满一大盘。
“不够就说嗷,姨再给你们烤。”
而我们这份显然是三姨特意照顾过的,量多不说,还大半都是肉串。
“谢谢阿姨。”
三姨有些疑惑,兴许是刚才光顾着自己的侄子,根本没注意到我。
“你......是小飞的同学?”
我三十多岁的容貌让三姨产生疑惑,而在她的想象里,又只有同学这一个可能,便让交流显得有些荒唐。
“哈哈哈~三姨,这是我邻居,不是大学生,你见过这么成熟的大学生么,哈哈哈!”
三姨顺手打了一下刘飞的肩膀。
“臭小子,也不知道介绍介绍。”
骂完过后,又换个脸色,笑着对我说。
“抱歉啊,阿姨眼拙,还以为你是小飞的同学。”
“没事没事,阿姨把我想的这么年轻,我该高兴才对。”
年不年轻只有自己知道,连玩笑都开的这么官方,我早就失去了刘飞那般稚气。
阿姨很配合,笑过之后,说自己还忙,让我们慢慢吃。
刚吃一串,香气入怀,在路上睡着的小黑,猛嗅两口,突然苏醒,睁大双眼,跳上桌子。
“快!快给小爷尝尝!”
那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和刘飞说同样的话。
“哈哈,小黑上辈子怕不是个少爷来的。”
按照小黑平时的言行举止来看,倒确实像个纨绔子弟,只有哑女能让他变的听话。
吃着吃着,又问我要酒。
“小爷也要喝,给我也弄点儿。”
哑女的巴掌比我的拒绝更快落到小黑身上,柳眉紧了几分,显然是不让小黑喝酒。
“姐姐!我都多少年没喝了!你就当可怜可怜弟弟,行不行,好不好,我的好姐姐,我亲爱的好姐姐~”
我和哑女都没想到他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前一秒还自称小爷,后一秒就一口一个姐姐,哑女始终是亲人,自然是要比我更快反应过来。
眉头又重新紧凑起来,坚决不让小黑得逞。
亲姐都发话了,我这个外人自然也要遵循人家的决定,保险起见,我还把啤酒从他面前换到靠墙那边。
“姐姐~~~”
这声姐姐,我都难以置信,小黑居然还能发出这般声音,哑女被小黑恶心到浑身颤栗,连听不见小黑说话的刘飞都脱口而出。
“小黑发春了?”
疑问中携带的真诚,才是最大的笑点,我和哑女都强压嘴角,给小黑留着最后一丝面子。
换作平时,小黑肯定早就对刘飞呲牙咧嘴了,而这会儿他有更在意的东西,趁我们不注意,小黑踩着我头,越过餐桌,摸到那瓶啤酒,以不可思议的姿势抱着瓶子喝了起来。
刘飞吓了一跳,周围的客人也被小黑吸引,有不少人举起了手机,为了不在明天的新闻里看见我们,赶紧抢过他手里的酒。
“拿来,小爷还没喝够呢!”
一人一猫争执起来,比刚才更加吸引眼球,哑女试图阻止小黑,但根本拦不住,刘飞笑的合不拢嘴,笑声引来更多目光。
眼看小黑就要得手,却突然顿住,我不明所以,看向哑女,她也一样,姐弟俩都盯着我的身后,我转过头去。
是一个大概**岁样子的小孩,身形透明,穿着短袖短裤,脖子和四肢上有种特殊的灰色纹路,两只眼睛,像宝石般闪耀,又如河水般清澈,里面装着的,是笑容洋溢的刘飞。
她缓缓走近,抬手触摸刘飞的脸颊,却不可能,因为她是鬼,眼泪是感情的具象化,从女孩儿的微笑中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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