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黄璋制作探索试剂的事情搁在心上,钱姝总觉得身后如有恶犬在追,没多休息便投入工作当中。
而苏珩,为了赔偿言菘蓝那一扇看起来破破烂烂但报价五千金的门,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开门接客……呸,接诊。
后仰身子遥望了一眼通道尽头的诊区情况,言菘蓝抱臂靠在制剂室门框上,同钱姝提议:“要不然……你就把苏珩租给我,赚了钱,我们五五分。”
“租……给你?”
措辞太过凶猛,惊得钱姝停下手中动作,直面言菘蓝那张绽放着贪婪之光的脸。
“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言菘蓝一挥手,好似某院门口的老鸨。
是随口一说就好……
钱姝刚要继续工作,又听新的提议传来:“四六分如何?再不行?三七分也行!”
钱姝深吸一口气,严正拒绝:“不行!”
“你不是最爱钱吗?你不是要攒一亿金吗?苏珩在我这干活,保准你三年内就赚到一亿金!”
钱姝不为所动:“我有底线。”
“什么底线?”言菘蓝斜眼瞧她,“你可别和我说什么家人那一套了!你和他粗粗算起来,也就认识了十来天吧……”
“感情深浅不是以时间来衡量的。”
手指在苏珩和钱姝的方向摆动两圈,言菘蓝话里有话,“这个‘感情’是指……”
钱姝坦坦荡荡:“当然是家人之间的感情。我们这几天光是异能局就跑了两趟,送了两次单,还一起打了架,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不仅是家人,也是战友,还是工作伙伴!”
那么多关系,没一个让言菘蓝感兴趣的。
“你对他就没点别的意思吗?”言菘蓝不死心地追问。
“什么意思?”
“就……男女之间的意思啊,他腿长腰细大帅比,还有两块胸大肌,我的那些病人一见到他就像饿狼扑食,上一秒还病恹恹,下一秒就容光焕发,你就一点意思都没有?”
思索了一会,钱姝道:“你的病人见到他时,他就是这副容貌,她们自然完全把他当做人来看,可我第一眼见到他时,他只是一只幼豺,我可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把对他的认知从宠物扭转到家人。”
“而且,”她补充,“我还要努力赚钱呢,感情,只会阻碍我赚钱的进度。”
言菘蓝仰面悠长叹息:“没意思,你真是太没意思。”
没意思就没意思吧,有什么比赚钱更有意思的呢?
不再与言菘蓝闲扯,钱姝转而专注工作。
由于这一次的客户是黄璋,她决心尝试进一步提高试剂精度,努力将副作用降到更低,也因此耗费了更久时间。
钱姝制作完成时,苏珩已经趴在休息区睡着了。
言菘蓝正在旁边拿着手机对他进行全方位拍照。
这画面……太猥琐。
钱姝压着嗓音问:“你在干嘛?”
“给我的坐诊医生拍点工作照。”
这算哪门子工作照?
钱姝唇角抖了抖,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你不会是卖给你的病人吧?”
“怎么了?苏珩天生就是一味良药,我这叫造福大众!”
钱姝咽了口空气,胸口郁结,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兽人官感敏锐,即使俩人对话只用了超低分贝,苏珩还是醒了。他困顿地坐起,双眼惺忪,额前碎发略有翘起,嗓音黏得勾人,“要去送货了吗?”
视线不自觉下滑,落在他那薄而泛粉的唇上。
脑中“叮”的一声,钱姝回神,暗骂自己是被言菘蓝的猥琐传染了。
她道:“我去送,你补觉吧。”
言菘蓝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他们。
钱姝要走,腕上忽地覆上一层暖意。
苏珩的手掌宽大,轻松将钱姝腕骨包裹。他的掌心温度比人类略高,温热的,很踏实。
苏珩起身,“一起去吧。”
钱姝还要说什么,瞥见言菘蓝那诡异眼神,皱眉。
言菘蓝邪魅一笑:“人家可比你有意思多了。”
钱姝回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与黄璋碰面后,钱姝再次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当然,完全是黄璋咎由自取。
仨人一见面,黄璋就给出直击灵魂的四连问:“苏珩你怎么那么困?你们俩昨晚干嘛了?钱姝你为什么不困?兽人……和人类区别大吗?”
钱姝:……黄是你的姓,搞黄是你的命。
不理会黄璋的烦人荤话,钱姝拿出试剂,却是攥在手里没有交出去,出于对客户的负责,钱姝确认道:“你拿试剂是要去找犯人吗?”
黄璋只道这个案子已经转交给别组,对自己的计划只字不提,还戏谑发言:“你难道没听过吗?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钱姝盯着他的眼睛:“你会死吗?”
被问得噎住,在钱姝堪比班主任的审度目光中,黄璋的玩笑意味逐渐褪去,“老子哪有那么容易死?”
是下午三点多,天气不晴,没什么日光。
他们仨人站在异能局前,背后是流动的人群,人群如水,哗啦啦地来哗啦啦地走。
钱姝脸上情绪不明。她并不拥有确切的立场去劝诫黄璋什么,只是与之分享自己用苦痛换来的对生活的一点认知:“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没办法回头了。”
黄璋像是在看假装老成的小朋友的家长,笑意里蕴着保护。他转身往回走,边背对他们挥手,边喟叹:“犯过一次的错,不想再犯第二次了。”
异能配送完成,钱姝和苏珩收工回家,路上,钱姝收到了苏叶子的消息。
她和同期与公司已经聊完,公司对主管进行了严厉批评,但目前转正名额已定,无法再进行更改,考虑到她们的损失,公司决定给予她们一定赔偿。
苏叶子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也对实习未能转正的事释怀,甚至还期待起新工作来。
阅毕,钱姝回复:“记得这一次不要再找会让你失眠的公司了。”
钱姝与苏珩分享完这个喜讯,苏珩道:“我也找到了我工作的意义。”
兽人工作的意义会是什么呢?
这成功勾起了钱姝的好奇心,她立刻发问。
没成想,苏珩突然加快脚步。他本就占着腿长优势,轻松便与钱姝拉开距离。
没等钱姝再问,风吹来他的声音:“帮你赚到一亿金,帮你实现你的理想。”
后方,钱姝步伐渐缓,玩闹的心思也在渐渐从面上淡去。
从背影来看,苏珩与这个世界的人几乎无差,宽阔的肩膀,高挺的背脊,修长的双腿。
为了遮住有异的耳朵,出行都会为他配上一顶棒球帽,素色纯黑,没有花纹,是菜市场旁边的摊子上最便宜的一款。
衣服也是在同一个摊上购置的,老头款短袖衬衫,花花绿绿,穿在他身上,倒是显出几分艺术家风格。
“既然你这么乖,”钱姝追上,抱臂轻撞了他一下,“明天带你去鸿运商场买几身衣服吧。”
长街漫漫,行人无多,大地铺了层金白的光,钱姝与苏珩比肩而行。
“商场?”
“对!就是那种很大很豪华,还有空调的地方,比异能局要豪华多了!”
“那里的衣服会很贵吗?”
“嗯……贵是贵了点,就从你的补贴里扣吧。”
“好。不过,只能明天下午去了。”
“为什么?”
“明天上午要去异能局上课,老师说不能缺席任何一节课。”
“……哦。”
¥
傍晚时分,天气放晴,绯红霞光泼洒,似打翻的橙汁,沿着城市轴线一点点推延。
春行并非处处炽盛,也有发展停滞的片区,建筑群老旧,休闲场所稀少,人迹凋零。
譬如,清河区。
清河区烟花路127号,是间酒吧,区内唯一的酒吧。
酒吧名为“星子”,灯牌掉了半截,成了“日子”。
店面装修浮夸,大红大绿大紫,散发着浓浓的乡村气息,瞧起来委实不打眼。
不过,方圆十公里内无竞品,故而夜夜爆满。
现下未到营业时间,高门闭锁,内部桌椅静立在晦暗之中,如一道道阴森人影。
“嗒。”
“嗒。”
“嗒。”
……
角落,细微声响反反复复。
循声望去,高窗如一块镶嵌墙壁的宝石,投下绸带般柔和的光束,浮沉粒子在其间舞动、沉落。
身着墨黑衬衫短袖的青年坐在光尾,胳膊舒展搭在桌上,细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按动火机开关。
机身黑漆斑驳,机体没气,空有声响,不见火星。
“玄哥,我上次在鸿运商场看见一个特别帅的火机,过几天就到你的生日了,我去搞来送你。”对面,寸头少年双手按着桌面,伏低身子观察,圆眼睁大,宛如一个好奇宝宝。
栗子前几日和异能局交手的事让上面很不开心,李玄不想他再惹事端,停了手中动作,眼睑低垂,说明道:“这是我爸的遗物,玩习惯了。”
“你爸留下的……”栗子咧出个天真烂漫的笑,扬声:“我爸什么都没留下。我妈也是。”
下巴如爬行的蜥蜴般从桌面擦过,他凑近了些,咕哝:“我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了,死了好久了。”
他似乎对情感感知偏颇,言辞生冷,却语调活泼。
李玄喉头滚动,一时无言。
栗子不觉气氛微妙,依然躬身在瞧,行为举止尤似动物。
沉寂片刻,李玄终是抬眼,看他,“现在的生活好吗?”
“当然好啊。”坐回原位,栗子伸了个懒腰,歪着脑袋撑着脸,“在我原来生活的地方,同龄的朋友都死啦!我来到这里,可是活到了16岁!等过两天过了生日,我就要17岁了!他们可都没见过17岁的日子。”
想到什么,他双眼一亮,“我的生日是组织定的,说不定我真正的生日早就过了,说不定我早就17岁了!”
少年嗓音清脆,撞在酒吧四壁,隐有回响。
胸中没来由地发闷,心被不知名的情绪拖着下沉,李玄收拢手指,攥住火机,往后抵住椅背,才稍微缓解些许。
没再多说,李玄站起身,“走吧。天要黑了。”
“好!”栗子跟随,“玄哥,我的Nirvana什么时候能发放补给呀?我这几天都很乖了。哪儿也没去。”
李玄轻笑:“继续保持,再过一个月吧。”
“啊……一个月……那么久!”
言菘蓝:女人,太没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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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鸿运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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