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之后,我的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虞珩还坐在床前看着我,他没有料到我会突然醒来,我撞见了他眼底的温柔。
眼前的人和梦里可怜可爱的小家伙重叠,那个认真说着会负责到底的漂亮小男孩,现在五官长开了,俊美极了,像是妖孽惑人。
俊美到我快认不出他的影子了。
我的笑容收敛起来,缓缓坐起身,准备迎接他新一轮的羞辱。
虞珩沉默地看着我,我觉得他的目光有些难过。
我不知道他在难过些什么,明明是他不管我的哭闹挽留,一定要抛弃我投奔别人。是他丢下我的。
我和现在的虞珩没有什么话好说,又提醒了一句:“我醒了,我们什么时候去见母妃?”
虞珩摸摸我的脸,似有眷恋:“马上吧。”
我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可以给我一套正常的衣服吗?哪怕是囚服。”
我的手攥紧了床单。要不是那个梦,我也不会对虞珩抱有任何期望,对他提出要求。
但是,我实在是不愿意这样风尘模样去见母妃。而且,那个娇娇软软好说话的小男孩仿佛就在昨日。
我做好了被拒绝被羞辱的准备。
他叹息一声,捏捏我的脸颊:“那衣服只是穿给我看的,当然不会让你穿到外面去,小主人在想什么呢?”
他又抱来一套和他类似的狐皮衣袍。
他是红色金边的,我是蓝色金边的,我们像是在穿情侣装。
我在铜镜只瞟了一眼,就不再去看。
我再次来到天牢。母妃被放在稍微好一些的单间照料,这里至少有床,周围也没有关其他的犯人,不至于一直听着鬼哭狼嚎的背景音。
母妃原本是个丰腴的美人,现在肉眼可见的消瘦了。
我扑过去,趴在她的床边。
她脸色苍白,见到我,抿了抿唇像是在笑,又笑不出来:“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我问她:“母妃,你为什么要自杀,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怎么办?”
母妃眼里泪光闪动:“我死了,你就去求求你二哥,让他放了你,就说是母妃逼你反的。”
我的泪水瞬间涌出。
我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没有争到皇位,害得母妃受苦。我把她的手贴在脸上,对她说:“求您别死,如果没有您,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盼头了。”
我轻声凑近她:“会有机会的,您看着我,我会有机会登基的。”
她的眼睛有些睁大,像是也有了希望。
我和母妃的相见时间就这样短,还没说几句话,就被侍卫提醒该走了。
他们生怕我和母妃密谋些什么,不管这是一个儿子在看望他重病的母亲。
我庆幸自己没说任何废话,母妃应该是愿意活下去了,这才被拉着离开。
侍卫带我去天牢的另一处去找虞珩,我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里是曾关押我的地方。
血腥味越来越浓。
终于视线开阔了,看到的一切却让我几乎要呕吐出来。
我的心腹,段雪城现在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倒在地上。
所有的同僚扒在牢笼边上,揪心地看着。
一个肥胖的官员正亲自用着刑,而虞珩就坐在太师椅上,翘着腿,冷眼瞧着这场血腥的表演。
这个官员是新任的刑部侍郎,卓英。是二哥的人。
他见段雪城快昏过去了,要把他的头按到水缸里,已经揪起他的头发。
“住手!”我把头上的发簪扔过去,就像当年拿石子扔向欺负虞珩的人那样,扔向卓英。
卓英的脸被我划出一道血痕。
我扑到段雪城面前,双臂张开,牢牢挡住卓英,目光望向优雅坐着的丞相大人虞珩。
“这样打我的人,你考虑过后果吗?”虞珩缓缓对我说。他不再是被我保护的人,现在他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他的面容一半在灯光下,面无表情,另一半隐在阴影里,如修罗一般骇人。
梦里的温情终于被磨得荡然无存,我对他只剩下仇恨。
“这样打我的人,你考虑过后果吗?”我拿他的话回敬他。
虞珩似乎对我这样讲话很有意见,他有些恼怒地看向地上的段雪城。
我不懂他的眼神,好像段雪城欠他似的。
段雪城颤颤巍巍地抓了一下我的衣角,他唤我:“王爷。”
我心疼地回头。段雪城本是富贵公子,若不是为了我,卷入这朝堂纷争,他怎会受如此重的伤?
他浑身被折磨得没有一块好肉,连手都是鲜血淋漓,我不敢碰他,怕弄疼他,他却拿那只手握住我的手。
我回握住他。
虞珩笑了,他开始鼓掌。
突兀的掌声响在天牢里。
虞珩从太师椅上走下来,拢了拢衣襟处的狐狸毛,他蹲在我面前:“好一个主仆情深,感人肺腑。”
他突然一用力,把我拽到他的怀里。
我握着段雪城的手松开了,被他攥在心口的位置,我俩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相拥的恋人。
曾经的属下们震惊地看着这样的画面,我羞愤欲死。
他对着我的耳垂呼了一口气,满意地看我瘫软一瞬,对着我说:“今天让你看看他死,好不好?”
我抬头,张嘴想喊“不要”,他却拿自己的唇堵住我的全部声音,我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们在热烈地接吻,我的属下们被震惊地三观掉在地上,虞珩一只手抓住反抗的我,一只手向卓英比了一个手势,卓英领命,揪着段雪城的头发就把他往水缸里按。
段雪城痛苦的呜咽和我痛苦的呜咽交织在一起。
我使劲咬他,咬的一嘴血腥,他终于吃痛松开我,那双凤眸里却染了血色般,眼尾通红,疯魔至极。
我去掰卓英,卓英只需要一只手就轻松把我掀开。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看着段雪城死。
段雪城已经要被溺死了,他的挣扎越来越弱。于是,我做出一个屈辱的决定。
我朝着虞珩跪下去。
咚的一声,很响,所有人都能听见。
我抓住他的衣摆,求他:“只要你饶过段雪城的命,我随你处置。”
虞珩嗤笑一声:“你本就随我处置。”
我咬牙,说得再明白一些:“我自愿给你睡。”
周围安静了一瞬,爆发了吸气声。
虞珩的瞳孔都有些变大。
我不是傻子,他老是亲亲抱抱我,还让我穿那种小倌才穿的纱衣,我不是不懂他在渴望什么。
“停手。”虞珩对卓英说。
卓英领命,按人的动作停下来,把段雪城拎出来。
段雪城几乎昏厥,但他倒在地上,爆发一声悲鸣:“不要啊王爷!”
虞珩同时搂住我,眸子里翻涌着要把我吞食入腹的神色。
他说:“今天凭本事留住我,我就不来天牢审他,如何?”
我点点头,踮脚在他唇边印下轻轻一吻。
虞珩却不满我的浅尝即止,扣住我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水渍声好响,我真是完了,所有的属下都知道他们跟随的主上现在只能靠出卖□□过活了。
他打横抱起我,就这样堂而皇之路过所有关押我属下的牢笼,走了出去。
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巨大的屈辱让我精神恍惚。
虞珩把我扔到床上,他高大的身体压过来。
我伸出腿,颤巍巍勾他的腰。
他却伸手摸我的脸:“你又哭了。明明顺你的心意,救了段雪城一命,还哭什么呢。”
我的身体都紧张得发颤,鼻涕眼泪流的满脸都是。
他没了兴趣,要起身,我紧紧勾住他,求他:“别走,别去天牢,别走。”
虞珩沉默一瞬,还是起身,但他没有离开这间屋子,他又拿来一个熏香点燃。
他摸摸我的脸,温柔对我说:“我不走,你再睡个好觉吧。睡醒之后,还要陪我面圣。在陛下面前,希望你也像现在这样乖巧。”
我想告诉他,我不去面圣,眼皮却越来越沉,再次陷入沉梦。
这次,他让我梦到我们曾经最暧昧的一次。其实我们之前的兄弟情有过越界。
那时,他是我的伴读,我们形影不离,已经不再是小屁孩了。我突然对他提议:“我们去逛青楼吧!”
他拿着书的手一顿:“不去。”
我凑过去,嬉皮笑脸看他:“我们到岁数了,哥哥带你去吃点荤的。”
我穿越前后加起来快三十岁了,让他喊我声哥哥不过分,但是他却觉得他比我大,从来不这样喊我。
虞珩像是个被调戏的黄花大闺男一样,怒了:“你真是……不知检点!”
我也怒了:“你凭什么骂我!无趣的小古板!”
我俩扭打在地上,打了半天,他鼻梁青了一块,我右眼青了一块,累得气喘吁吁。
虞珩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对我说:“我不和你住了!”
他家里兄弟老是欺负他,我知道后让他搬进宫里跟我一块住,美名其曰“好好陪我读书”。
现在他说要走了,我动动嘴说不出挽留,只能一扭头:“滚滚滚。”
看着他像个受气了的小媳妇回娘家一样跑了。
我的堂姐,郡主云冉走进我的书房,对我惊叹道:“刚刚从你书房走出去一个好俊美的公子!他是谁啊?”
我回:“他叫虞珩,我的伴读。”
堂姐坐到我身边,拿了个鸡蛋给我敷眼睛,试探:“他看起来好伤心呀,让人心都要碎了。是哪家姑娘让他伤心了吗?”
我几乎跳起来:“他哪有姑娘,天天缠着我,缠得我都没桃花了!”
堂姐更加满意,直说了:“你嫌他烦?那我帮你解决他呗。过两日是七夕鹊桥灯会,你帮我约一下他。刚刚我和他说过两句话的,他应该对我有些印象。”
我堂姐是个大美人,胸大腰细五官明艳,绝对让男人过目不忘的那种。我说了声“这有何难”,就爬起来写信:虞珩!好虞珩!我错了!让你生气实在是令我寝食难安!我进行深刻的检讨!七夕下午,请务必来宫中老地方一叙!穿好看点!我有话和你说!
我把信交给下人:“这个,明天去交给虞珩。”
第二日,我几乎是刚睡醒就收到了虞珩的回信,拆开一看,就一个清秀的字:“好。”
不知怎么,我却感觉到信纸那边的人似乎千言万语写了又扔,最后只剩下这一句的样子。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今天身边没有虞珩,没人变着花样给我做糕点,我嘴里也感觉少了点什么,没滋没味,有点想他。
我想,要不七夕那天,我也去看看他吧,趁堂姐没来的时候,真和他道个歉让他回来。虽然我不知道自己错哪里了,但是我是真想他回来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于是,我偷偷前往了我们的老地方,初见时我睡觉的那棵树。
虞珩早就等候在那边。此刻,他斜倚在树上,银发半挽着,狭长的凤眸半阖,流露出一种溺死人的温柔神色。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笑意。他精心打扮过,左眼眼角下贴了一朵红色曼陀罗贴花,穿了一身红色敞开衣襟的袍子,整个人看起来风流又妖孽,像是误入人间的狐狸成精,引人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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