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说完就走了。
他得去准备一下,不能直接在这儿杀人,如果身上沾了血,一身袍子就白白浪费了。
等道士离开,易衍从树上跳了下来。
易衍托着下巴,开始思考。
既然来了这个世界,他肯定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
人是群居动物,必须有一个身份才行,原来身体的主人已经死了,都埋到地底下了,肯定不能再用那个身份。
甚至他还得离这里远一点儿,省得被身体主人的亲朋好友瞧见。
古代想要远行,好像非常的困难,他记得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提到要用一个叫路引的东西。
他没有。
总不能在深山老林里生活一辈子,他得想办法,拿到路引,还得是和身体主人没什么关系的路引。
“真是难办,我也叫易衍啊,还是在一个地方。希望你能派上一点儿用场吧。”
易衍低头看了一眼那生死不知的蒋二,又看向道士消失的方向。
他肯定不会觉得蒋二能解决他的问题,能解决问题的人,是那个道士。
道士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易衍不在乎,他只知道这个道士,肯定有一定社会地位。
瞎眼道士名叫谢平,在他人生前二十年,他过得浑浑噩噩,每天睁开眼睛,只知道吃喝拉撒。
他父母早亡,家里没什么亲戚了,守着破房子,谢平没想过以后能有多大出息,他觉得像他这种又穷又丑的男人,以后连媳妇儿都讨不着。
能活活,不能活死了就得了。
谁知老天突然青睐了他,他去当扒手赚钱的时候,偷到了一个罗盘。
当时宝贝被一个破布袋子裹着,谢平还以为里头是硬了的饼。
得到宝贝后,谢平的人生一下子变了,他偶然之下给一位贵人看了看风水,让那位贵人的生意变好了些,他就传出了大师的名头,拿着宝贝在外行事,谢平还真事事都解决了。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迈入了巅峰。
所以,他真的要杀了蒋二吗?
回城的路上,谢平开始犹豫起来,在那块坟地的时候,他心里有一股无名火,烧得他没法思考,蒋二想要抢他东西,他只想弄死蒋二。
要不是想着身上衣服实在是太贵,为了蒋二一条贱命坏了,实在不值当,他当时就要下手。
坟地,两个从坟头子里爬出来的鬼。
谢平陡然停下脚步,脑海中不停重复着刚刚的画面,蒋二的表情变化太快了。
蒋二是个贪心的人,可天下谁人不贪心?按理说,蒋二不应该突然动手抢东西,他有贼心,没贼胆!
谢平和蒋二认识了三十余年,如果蒋二的人品真的那么差,谢平不会被蒋二说动,免费帮蒋二看那坟地有没有恶鬼。
所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平越想越怕,他又想到,蒋二现在正被他放在林子里。
到了晚上,那片林子里肯定有野狗野狼,不等他去杀人,没有反抗能力的蒋二,估计也会被畜生吃了。
谢平想到这儿,脑门上的汗更多了,畜生杀人,其实也是他杀了人。
“不行,他不能死,我不能杀人啊!”谢平脚下一转,就要回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我没杀他,他抢我宝贝,我小小教训他一下而已,也许他会被村里的人发现,送回家去,不一定会被野狗野狼吃了。”
谢平又是一阵纠结,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大太阳照得人眼晕。
他一咬牙,还是走了回头路。
那到底是一条人命,他谢平这辈子缺德事儿干得不少,却从没想过要杀人,杀人有因果,他干这一行的日子久了,心里其实很相信因果报应。
易衍还以为道士明天才会回来,没想到对方走出去没多远,就回过头来了。
这是后悔了,想回来补刀?
正好让他抓个正着,到时候威胁恐吓一番,保准道士听他的话!
易衍毫无心理压力地想着,他满脑子都是在律法边缘大鹏展翅的想法,关键他还接受良好,半点儿不觉有问题。
谢平被蒋二喊瞎眼,不是他眼睛真瞎,是他这人眼神不好使。
例如此刻,他回到原地,第一眼看见得就是躺在地上的蒋二,易衍一个大活人站在树下,他愣是一点儿没瞧见。
还在那里自言自语。
“还好没事,这法术怎么解来着?”
他说着话,俯身去拽地上的蒋二,还是没看见易衍。
眼看他就要带着人走了,易衍无奈开口了。
“这位……道长,请留步。”
要是道士杀人,易衍还能拿捏到对方的把柄,结果道士一点儿杀人的想法都没有,易衍能怎么办啊,他只能客客气气跟人搭话了。
谢平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见鬼一样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这下子,他可算看见了站在树底下的少年人。
外表看上去顶天十八岁的少年郎,唇红齿白,面若冠玉,眼若星辰带着说不出的灵气,瞧着特别好看讨喜。
谢平松了口气,是个好看的人,不是形容恐怖的恶鬼。
至于这个小少年涂了胭脂,谢平并不在意,他见过不少贵人,时下贵人们很喜欢胭脂水粉,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有的男子还会插满头的花儿,比起那些男子,年纪小,还有些雌雄莫辨的少年郎抹些胭脂,至少不会辣眼睛。
“居士安好,可是有事请贫道帮忙?”
主动喊人,多半有事相求,谢平端出了他得道高人的架势,如果他没架着蒋二,看上去会更仙风道骨一些。
“道长或许需要我的帮忙。”
易衍指了指蒋二,谢平默然。
谢平之前用法术,消耗了太多精力,他现在确实体力不支,想要送蒋二回家,会费不少力气,因此他没有拒绝易衍的帮忙。
易衍发现,这位道长完全没有怀疑他看到全程了,只单纯以为他是过路的好心人。
只有喊错的名字,没有喊错的外号,瞎眼道长外号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在路上,易衍从这位道长口中,知道了许多事情。
这位道长姓谢,全名谢平,是附近蒋家村人士,蒋二是他同村认识的朋友。
据他所说,他是被蒋二请去坟场看风水,没想到一个不留神,蒋二被坟场的游魂野鬼捉了魂去,等他将蒋二送回家,叫一叫魂,蒋二就能好起来。
易衍没有问谢平太多话,他和谢平才刚认识,问太多话很可疑。
他告诉谢平,自己姓易,叫易衍,正在各地游学。
游学是古代学子会做的事情,易衍赌他这个说辞,能够取信旁人。
他赌赢了,谢平果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还叮嘱了易衍两句话,说:“小公子年纪尚幼,单独出门,最好身边多带几个人,不然太危险了。”
“嗯,道长喊我名字就行,前头就是蒋家村了吧?”
易衍笑笑不说话,他要是带人,只能带纸人,如果有人给他烧的话。
路的尽头已经能看见好几处屋舍,正值中午,炊烟袅袅,空气里都飘荡着饭香。
易衍这才发现,自打他从坟里出来,他一口饭都没吃过,但奇怪的是,他丝毫不觉得饿。
易衍心道,我果真不是人了,身体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可我确实是活着的,有呼吸有心跳有影子,身上还有温度,我现在究竟是什么东西?
易衍不饿,谢平饿了,他这一上午真是东跑西颠,消耗巨大。
“贫道便喊公子一声易郎君了,易郎君不如随贫道一起,到蒋家暂且落脚,用一顿便饭,如何?”
易衍点点头,正合他意。
他不光需要用便饭,还需要一个住得地方。
易衍不着痕迹摸了摸自己腰上的钱袋。
从坟里出来后,他身上穿着一身新衣,用料讲究,一看就不便宜,腰间还挂着钱袋,钱袋里是一些金叶子银瓜子,算不上正经银钱,应该是原身生前会随手打赏他人的小物件。
除此之外,他还从棺材里抓了一把陪葬的铜钱。
易衍当时出来只是随手一拿,他打算等之后安定下来,将陪葬想办法补上,再好好给原身修个坟。
用了人家的身体,总不好还连吃带拿,多不礼貌。
这世上,没钱寸步难行。
蒋二家住在村口位置,走了没几步就到了,蒋二今年二十有七,早已成亲生子,家里行二,父母在世,并未分家。
蒋家是个大院子,墙和房子都是泥土垒得,大门是普通的木板门,敞开着,上面还贴着春节时的对联和福字,红纸经过风吹雨打,已经变成了粉色。
有个中年妇人在院子里洗涮碗筷,一抬头看见了一身道袍的谢平,以及扶着她家老二的易衍。
她嗷了一声就起来了,三步并两步到了门口,看见蒋二就急了,“平子!我家老二这是咋地啦!”
谢平看见她,脸上一躁,他低声喊了句婶子,将编给易衍的话,说给对方听。
蒋家婶子完全没有怀疑话的真假,扯着嗓子将家里人都喊了出来,将蒋二扶进了家门。
易衍站在旁边,像是个观众,他看见谢平脸上冷汗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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