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辛野半倚在床上看着他的身影，一时间没敢动作。
耳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心跳快如擂鼓。
这样的秦译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在某一瞬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里是现实，不是维度空间。
眼前的这个秦译也并非是那个会对自己很好的20岁的秦译。
他是在现实里的秦译。
是他穿越的一周前，那个在包房内让他难堪的、那个大概率是自己失业的元凶的、冻结他的资产买下他的别墅的秦译。
赵辛野警惕地看着他，背后起了一层薄汗。
秦译似乎是看了他一眼，然后从门口朝床这边走来了。
他穿着合身的白衬衫西装裤，衣料边缘的褶皱勾勒出他起伏的肌肉曲线，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人有些窒息。
他每走一步赵辛野的心跳便重一分。
他看着他从阴影里走到光下，室内明亮的白炽灯光将秦译的眉眼照的愈发清晰锋利，也同样照出赵辛野苍白如纸一般的肤色。
赵辛野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看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秦译忽然俯身靠近，赵辛野下意识地想往后退，随着他的动作手铐发出叮当的响声，将他无情地钉在了原地。
但是秦译却没有再近一步的动作了。
他只是顿了一下，而后低头将赵辛野拉回来了半寸，用钥匙为他解开了手铐。
发梢落下阴影很好的遮住了他眉眼的神色，让赵辛野无法看出他的表情。
等到手铐彻底松开，赵辛野快速地收回手。
他一边揉捏着自己被勒的通红的手腕，一边看着秦译，等着他说话。
秦译见他如此戒备也没说什么，只是将身侧的椅子拖过来坐下，平静地等着他。
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花香味信息素让赵辛野本能的心慌。
“你……要做什么？”
“方绰锦为什么要追杀你？”
就在赵辛野忍不住开口时，秦译也几乎是同时问道。
赵辛野沉默了片刻，秦译也没有回话的意思。
赵辛野心知自己没有谈判的资格，只好有些敷衍地开口道：“方绰锦是我的一个大客户，只是见我失联太久，想邀请我去他家叙叙旧罢了……”
他话才说了一半，秦译便冷眼起身，作势要往外走去。
赵辛野怕了他了，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袖，紧张道：“你要干嘛？”
“让方家的人把你接走。”秦译不留情面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对门外喊道：“管家！”
“秦译！……秦先生！”
赵辛野生怕他把自己扔出去，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连忙爬起身抱住他的手臂，低声恳求道：“你别把我交给他们……我求你……”
赵辛野那是太慌乱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秦译在他抱住手臂的瞬间身体僵了一下，但是也只是一瞬。
下一秒秦译抽出了手臂，似乎是很嫌弃他的触碰。
他扭头看向了他，眼底冷的吓人。
赵辛野本就宽松的上衣在这番动作下领口大开，露出了白皙的脖颈曲线与清晰的锁骨形状。
他跪坐在床上仰面看着秦译，发烧让他的脸颊有些不自然的泛着红，眼里带着薄薄的水光。
秦译看了他许久，才扭头移开视线。
“你是在让我收留你吗？”赵辛野看见他一边说着一边坐了回去，心下这才有了几分安稳。
他低下头，有些难以启齿道：“对……”
“我为什么要收留你？”
秦译的发问让赵辛野哑声了片刻。
他垂落在腿侧的手无意识的抓着裤子的布料，双肩细微的颤抖着。
他摸不清秦译的立场，也不敢确定他是否是自己在那个时空遇见的秦译。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落在方绰锦的手里。
可是现在自己确实没有什么谈判的资格，如果非要说还剩什么，那可能就是这张长得还算不错的脸了……
半响后赵辛野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咽了一口唾沫，抬眼看着秦译，眼里却换了一种勾人又倔强的神色。
“您……”
“方绰锦为什么要追杀你？”
秦译赶在他说出那些话之前打断了他，面无表情的问道。
赵辛野看着他的模样，心下又凉了几分。
好像这张脸，在他眼里也不值一钱。
他有些泄气地笑了一声，瘫坐回床上，低声道：“……这个世界除了有好人和坏人，还有一些不明动机也不可控的变态的。”
他和方绰锦是在三年前认识的。
大学毕业工作后不久的他因为各种原因最终没有留在诚盛证券，而是去了江华市旁的成空市，加入了一位beta创建的基金公司。
在那个公司工作的时光是赵辛野难得的快乐日子，工作顺心坦荡，并且在大家的努力下公司增值迅猛，很快就能在金融圈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只是好景不长，枪打出头鸟，他们很快遭到了别的公司的集火构陷，一度陷入了财务纠纷当中。
他们的背景着实太弱，无力与其他公司抗衡。
“后来公司倒闭了，我失业了。”赵辛野自嘲地笑了笑，缓缓道：“不过在我失业前，诚盛证券的人力突然联系上了我，说集团很看重我的能力，并邀请我回去。”
赵辛野顿了一下，有道：“但是他们有个条件。”
他必须在七天内谈下三十亿的资金，他们才会为他打开大门。
“三十亿的资金哪里是那么好弄的……”赵辛野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过好消息是，当时我认识几个老客户，他们还是蛮喜欢我这张脸的，只要我肯低头示弱，谈下来也不是不可能。”
他语气说得很平静，仿佛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可是坐在他对面的秦译脸色在听见“喜欢我这张脸”的时候便铁青的要命，眼神几乎能杀人。
但是赵辛野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那天细雨纷纷，他给自己打下了第一支卡沃特试剂。
低头是有效的，不过一场饭局的功夫，他便能拉拢几千万的资金。
虽然受了些凌辱，腺体被醉酒的Alpha咬了个稀烂，但是还是有用的。
可是和三十亿相比和差很远。
“那时我都在想，要是我跟那些老板睡一觉，会不会有更多的钱？”
但是也只是想想，他暂时还没有疯到那个地步。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若是给人留一下把柄便是万劫不复了。
“方绰锦便是那个时候找上的我。”赵辛野道。
对方说他已经观察了自己很久，并表达了对自己的强烈欣赏，也愿意成为他的投资人。
“我还是很感激他的，”赵辛野说，“毕竟若不是多亏了他，我之后可能也没法那么体面……至少相对来讲体面多了。”
方绰锦从来不以明面身份与赵辛野接触，总是挂着其他的名字或者顶着其他公司的名头给与他帮助与支持。
哪怕赵辛野有时候有事情找他，见面的会所都是一些高度隐秘的地方。
他对自己的**保护可以用过度来形容。
其实之前赵辛野也觉得奇怪，但是这些有钱人一向神神叨叨，他也没有多嘴问什么。
毕竟他从未见过约人喝下午茶是在格斗场喝的，甚至方绰锦一高兴还让赵辛野下场与人切磋。
格斗场都是些训练已久的Alpha，赵辛野在厉害也不过是个beta，加之多年加班与不规律的作息让他身体素质已经和年少时那会没法比较，一味的闪避顶多拖延时间。
在他拼劲全力周旋了两分多钟后，他终于以一个很惨烈模样输掉了比赛。
但是方绰锦却很高兴。
“我更喜欢你了赵经理，”方绰锦挥手让医护人员撤下，自己亲自为他上药，一面高兴道，“你身体很好，但是格斗缺乏技巧，我找人教你如何？”
自那以后，他与方绰锦的关系更近了。
不，是方绰锦与他的关系更近了。
方绰锦对他几乎是无条件的支持，有任何资金、人脉或者其他的问题他都很乐意帮赵辛野解决。
但是他越热情，赵辛野越不安。
方绰锦这种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拿出所有的东西给他，但是一旦招致他的反感，后果也不堪设想。
而他，喜怒无常。
赵辛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而后道：“……方绰锦不是一般的变态。”
他听说自己是方绰锦身边待的最久的基金经理。
之前的经理没在干之后几乎全部失踪。
方绰锦似乎很喜欢挑选孤儿或者是像赵辛野这样“断亲”情况严重的人作为手下。
漂亮又没有背景，最后哪怕消失了都不会有什么人发现。
.
他说完后许久秦译都没什么表示，赵辛野不解地抬眸看着他，却发现秦译正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在辨析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赵辛野呼吸不自觉的放缓，想让自己看起来自然而无辜。
“赵辛野，”许久，秦译终于开口问道，“你很缺钱吗？”
赵辛野闻言咽了一口唾沫，他缓缓抬眸，眼里的温度渐渐褪去。
“你的叙事里主体都是钱，甚至最后缺钱缺到要把自己的别墅抵押给银行贷款。”秦译语调淡漠地说着，他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起身往赵辛野那边走去。
赵辛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跳，却没有动。
“你的钱都去哪了？”秦译沉声问道。
他在自己的身前站着，几乎将赵辛野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但是赵辛野却沉默了。
他的指尖都在细微的颤抖着，人却冷笑了一声：
“……贪财好色，不是人的本性吗？”
好在秦译到底是没有太逼他。
可也没有多看他。
像是厌恶极了。
他们各怀心事，赵辛野没有看见他惨白到不像样的脸色，而秦译也没有看见他失落的眼眸。
秦译走后管家进来给他送了退烧药，看着他吃了下去才走。
其间赵辛野想从这位看起来很板正的beta管家嘴里问出点什么，但是后者却跟个哑巴一样一言不发。
药效很快上来了，赵辛野终于是疲惫的昏睡了过去。
.
秦译刚下了楼，坐在大厅等的陈圳便迎了上去，面色担忧的问道：“你怎么样了！？伤那么重还去救他！你不要命了啊！”
等走近了陈圳才看见秦译脸色惨白的不太正常，额角挂着细密的冷汗，他哑着嗓子对自己摆摆手说了声“没事”。
“行行行，你自己死你的去。”
陈圳真是对他无语了。
维度空间与秦译紧密相连，空间不正常破碎他必然遭遇重创。
更何况在最后一刻他还替同样在空间里的赵辛野承受了伤害。
他现在还能走路简直就是个奇迹！
秦译没有理会他的阴影怪气，带着往门口走去。
“消息还没传回总部吧……呃！”
“秦译！你没事吧！”
秦译才推开门出去没走两步，他忽然扶着墙呕了一口鲜血出来，而后再也支撑不住似的半跪在了地上。
他的视野短暂的模糊了一瞬，耳畔也听不见什么响动。
这样的症状大概持续了数秒，终于是缓过了劲儿来。
再抬眼时，陈圳忽然挡在了他的面前，对着什么人厉色道：“你来干什么！？”
秦译的目光越过陈圳的身影向前看去。
只见楼道内一个瘦削的身影带着一队人朝他们缓步走来。
为首的那人身材瘦削的过分，颧骨突出，从额间到右脸的皮肤带着烧伤的疤痕，狭长的眼睛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
整个人简直活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那是特案二队的队长，也是唯一的beta队长——肖祭。
“好久不见啊，秦队长。”肖祭抽出了身后的长鞭，阴恻恻地对他们笑道：“赵谢这个案子，该换我接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