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赵辛野还是去带他了。

白珊开玩笑的说“你天天在我这吃白食，帮我带带孩子怎么了”哄着他留了下来。

赵辛野表面嫌弃，但是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他愿意帮这个女人做任何事情，只要她开口。

毕竟她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了。

他穿过了孤儿院的长廊，探身进了仓库，终于在仓库的角落看见了一个小孩的身影。

赵辛野站在外面冷脸看着他。

白珊院长说这个孩子是前几天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就是这么呆呆地蹲在地上，脖子上挂着一根带子，一直到白珊开门才和他对上了眼睛。

问他叫什么名字也不说。

“这孩子也不怎么说话，怪可怜的，我看他好像挺喜欢你的，你多带他玩玩呗。”白珊院长嘀嘀咕咕地劝道。

挺喜欢你的……

赵辛野听着这话就觉得离谱。

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睛花，张嘴就是鬼扯。

“你是老鼠吗？躲在那干嘛？”

赵辛野看见他这幅畏畏缩缩地模样就来气，当即大步地走了进去，抓起那个小孩的胳膊就将人用力拽了出来。

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暖黄色的光铺洒在地面上，白色的花瓣随风飘扬。

赵辛野虽然有个弟弟，但是确实没有带小孩的经验。

父母对他有所防备，怕他对弟弟不利也没怎么让他们接触。

赵辛野对带小孩唯一的理解来自于小时候自己的被人带的时光。

“你跑什么啊……我带你去吃饭！现在是晚饭的时间，所有小朋友都要去饭堂的！白珊老师说的！”

赵辛野严厉地看着有些抵抗的小孩，后者脸上挂着彩，眼里倔强地噙着泪，嘟囔道：“我不去……”

“你会说话啊，我还道你是个小哑巴呢！”赵辛野不耐烦地道：“你现在就要去吃饭，吃饱了休息一会儿，我晚上哄你睡觉……这样可以了吧？你还要怎么样。”

他模仿着小时候那些大人说话的语气对他说着，他以为这样这个小毛孩就会乖乖听话去吃饭，结果却不想适得其反。

小孩快哭了。

“不许哭！”赵辛野呵斥道。

小孩眼泪落了。

赵辛野：“……”

一个头八个大。

他不能理解这个小孩子是怎么回事，哭包一个，自己再痛再苦也不曾落过一滴泪。

他嫌弃着想着。

赵辛野不再勉强他，索性松了手，自己去了食堂。

他一天都没有吃饭了，中午都没碰到餐盘就被家里那个屁大的小孩赶了出来，正是饿的头昏的时候。

他本以为自己会像往日被赶出来一样在孤儿院大快朵颐，可是当自己坐下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食盆的时候，忽然没了什么胃口。

那个小哭包怎么还没来？赵辛野每隔一段时间就忍不住朝食堂门口看去，可是怎么也瞧不见那个小孩的身影。

真不吃了？赵辛野挑了一下眉，有那么脆弱吗？

饿死他算了。

赵辛野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是离开的时候还是去窗口装走了一个馒头。

他不着急回去，反正家里人也不怎么在乎他的死活，甚至他们有时候都希望赵辛野从此失踪，这样他们就少了这个麻烦的累赘了。

所以他经常住在孤儿院里，这里也有他的床和房间。

孤儿院比他原有的家更像家。

他在院里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个小孩，最后无奈之下他只好回了自己的寝室。

孤儿院内正常寝室八个小孩住在一起，赵辛野是个外人，白珊便将一间杂物间收拾出来给他当卧房。

房间很小，只能摆下一张床和一个很小的床头柜，所以赵辛野喜提单间。

睡我的大头觉，管他死不死的。

赵辛野把被子一盖就打算找周公去了。

可是他眼睛刚一闭上，便想到了夕阳下那个小孩倔强的脸。

白天险些出车祸那会儿他的手脚都有擦伤的痕迹，刚才夕阳下暖光一照，身上的淤青与脸上的血污更加触目惊心。

那个小孩其实长得挺可爱的，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被照顾的不错的小孩，不像他这么皮糙肉厚，这点皮外伤估计能疼死他。

……也别真疼死了。

赵辛野越想越烦，最后沉默地坐了起来，然后顶着乱翘的头发打算去医务室给他拿点药。

可是没想到他刚一开门，便听见“啊”的一声惨叫。

他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

赵辛野愣了一下，忽然一个小团子捂着头从门背后钻了出来，抬头看见他的一瞬飞快的低下了视线，然后立刻蹲在地上捡拾着什么白白碎碎的东西。

赵辛野还未看清地上是什么，小孩已经将其全部收拢在掌心，然后起身捧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大簇的小白花。

很香，很漂亮。

赵辛野微怔在了原地，半晌才道：“你在……”

小孩子仰头看着他，眼眶红红的，许久才奶声奶气地道：“送给你。”

赵辛野：？

赵辛野听懂了，赵辛野不理解。

他疑惑地盯着小孩，小孩在他的死亡凝视下最后还是乖乖道：“之前妈妈生气的时候，我送她花，她就不生气了……”

赵辛野愣了愣，僵硬道：“我不是你妈妈。”

小孩听见他语气不善以为他还在生气，他踮起脚将花捧得更高了。

“可、可不可以……不要生我气了……”小孩子恳求地看着他，“……哥哥。”

哥哥……

这个新奇的称呼像是有种别样的温暖的魔力，淌过少年人冰冷的心。

夜晚的凉风穿堂而过，几片花瓣落在了走廊的地板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他们之间。

赵辛野低头看了他许久，最后侧身站到了门口，示意他进来。

他将晚餐时从食堂打包回来的馒头递给了他。

“没吃饭吧，快吃吧。”他淡淡道。

小男孩坐在他的床上看着他的手，却没有接。

赵辛野以为他不喜欢吃这个，索性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满了白珊之前塞给他的各种糖果。

“这个送你吧，”赵辛野将糖盒子塞进了他的怀里，“你吃些甜的，就不许哭了。”

他本以为小孩收到糖会像其他孤儿院的小朋友一样很高兴，可是眼前的小孩只是抱着盒子，眼睛依旧盯着他手的位置。

赵辛野有些没耐心了：“你到底……”

“哥哥……”

一只小小的手忽然轻轻的握住了自己包裹着纱布的掌心，他仰头看着自己，心疼地问道：“哥哥，你手还疼不疼？”

疼不疼？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孩童稚嫩的话语让赵辛野本想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瞬，最后无意识地回握住了小孩子的手掌。

“……还好。”赵辛野沙哑着声音道。

也不是很疼。

他习惯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赵辛野偶尔来孤儿院遇见他，虽然面上还是很冷淡，但是他会将白珊塞给他的糖喂给他吃。

有时候赵辛野心情好，也会和他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在白色的花海里给他讲童话故事。

赵辛野没听过什么童话，干脆就乱编，反正这个小孩也没有听过。

“丑小鸭最后怎么样了呢？”晚上的时候小孩爬起来钻进他被子里，然后戳了戳他，问道。

“后来啊……”赵辛野打了个哈气，胡诌道，“……后来它死求了，睡觉！”

他说着把小孩按回被子囫囵抱在怀里睡了。

小孩没有名字，赵辛野便抛骰子给他取了一个，于是就叫他小一。

不知不觉的，他去孤儿院的日子越来越频繁。

在某个冬日，赵辛野放学路过点心店的时候，他驻足在街边看着橱窗里的小蛋糕许久，最后进去买了下来。

他上次看见白珊院长的登记册上写着，明天就是小一的生日了。

他拎着蛋糕，迎着风雪去了孤儿院。

他本想着明天再给他的，可是没想到小一却还没有睡，一直在他的房间里等他。

“你怎么还不睡？”赵辛野有些无奈地笑道。

“哥哥每周五都会来的。”小一轻声道。

赵辛野看着他看见自己时欣喜的目光，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指针指向了十二点，赵辛野把床头柜拖到中间当成桌子放上蛋糕，然后席地而坐，笨拙地将蜡烛插在了蛋糕上，然后点了火。

他自己没有过过生，只是看别人过过，于是有样学样地给小一带上了小王冠，也唱起生日歌。

小哭包眼泪眼看着又要掉，赵辛野眼疾手快，当即抹了一把奶油到人脸上，逗得二人前仰后合。

二人笑够了，赵辛野拿起刀开始切分蛋糕。

他将蛋糕一分为三，将有巧克力模具奶油花和很多水果的那一份给了小一，另一块漂亮的打算明天送给白珊院长，最后一块偏小又没什么装饰的留给了自己。

“吃完记得去刷牙……”

赵辛野的话才起了一个头，坐在对面的小一忽然从床这侧过来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抱得好紧，赵辛野有些喘不上气。

但他还是耐心的拍着小一的后背，笑道：“怎么？又哭了？小哭包？”

只是没人看见，他说话时也红了的眼眶。

眼泪顺着他的脖颈落下，沾湿了他的肩膀。

“好啦，”赵辛野轻声哄道，“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的话还未说话，小一便打断了他。

“哥哥……”

“嗯？”

“哥……”

“我在呢。”

“我爱你，哥哥。”

小孩子本来说话就嫩，这么一哭更是有些听不清。

赵辛野听着他瓮声瓮气的话语，笑着摇摇头。

爱不爱什么的，对他来说太虚无缥缈了。

“吃蛋糕啦，”赵辛野红着眼眶拍了拍他的背，“这么小的蛋糕你就哭成这样，明年我给你买个更大的，不得哭死啊？”

他那时是计划着给好好他过次年的生日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是最后一次生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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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小一（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