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疏,镇子里的灯光逐渐黯淡,街上来往行人逐渐少了。
“池姑娘许了什么愿望?”
池照秋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抬头望向天上的月亮,露出个清浅的笑:“自然是祝愿我爱之人身体安康,万事顺遂了。”
在她的世界里,还有将她养育长大的养父母和一个懂事的弟弟,也是她在这个书中世界里唯一会挂念的‘家人’。
她们都是极好极善良的人,可惜池照秋始终无法融入那个家,在弟弟出生后她与养父母之间的关系就慢慢疏远了。
倒不是因为养父母偏爱弟弟忽略了她,只是池照秋清楚明白,最好不要对感情抱有太高太多的期待。
于她而言,不论自己的世界和这个世界,似乎都没有一个能让她有归属感的‘家’。
向云曜见她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正想要转移话题,就瞧见池照秋眼睛转到了他身上,问:“向公子的花灯呢?”
“我?”向云曜愣住,与她面面相觑。
池照秋后知后觉她们逛了一晚上的游灯会,向云曜好像什么都没给他自己买,反观她身上,袖口衣兜里多出了许多不知什么时候被向云曜塞来的小玩意儿。
而他就连最普通的花灯都没给自己买一盏,不知是忘了还是压根没想过。
镇子里的花灯摊子收得差不多了,而高台上的花灯都毁坏了,她往四周张望一圈,现在能找到的竟然只有她手上这盏金瞳蝶花灯。
池照秋不好意思地把花灯捧到他面前:“向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放这盏花灯许愿吧。”
“……谢谢。”向云曜伸手小心接过花灯,声音轻缓道:“池姑娘要不要跟我一起放?这样池姑娘就能多许一个愿望了。”
池照秋已经逐渐习惯向云曜清奇的逻辑,哭笑不得地答应了。
最后一盏花灯也徐徐升上天空,向云曜望着天边飘摇的那一点橙光,忍不住开口感慨道:“真是自由啊,徜徉天地间,如果我也能和它一样就好了。”
难得向云曜脸上露出这样惆怅的神情,池照秋不由好奇问道:“向公子有想过成功探查出真相之后的事情吗?”
“还没有。”
向云曜摇头,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咧嘴一笑:“做好眼前事,过好当下便够了,我不会去想那些不知会不会实现的事情。池姑娘呢?”
“我也还没有,或许我还在找一个契机吧。”池照秋道。
找一个能融入这个世界的契机,如果找不到,那就回到自己的世界里,继续自己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咦?这里怎么有个糖画摊子还没收回去?”
两人一边闲谈着一边往客栈走去,快要走到客栈时瞧见寂寥的街上还摆着一个孤零零的糖画摊子。
那锅里的糖还热着,色泽金黄,像金色的小湖泊。
“哎呀,这不是向家向公子吗。”一个妇人从摊子下钻了出来,热情招呼道:“我正准备收摊回去呢。”
她粗壮的胳膊拍了拍摊子,发出‘咚咚’的声响,微圆的脸上绽出一个朴实可爱的笑,神态气质与池照秋邻居家热情好客的大姨十分相似,瞧着很是亲切。
“向公子是和朋友散心?”老板朝池照秋点头微笑,又转向向云曜感激道:“今日真是多谢向家家主和向公子了,正巧我也要收摊了,向公子和这位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糖画?我为你们做一幅吧。”
池照秋眼前一亮,糖画她倒是曾经学过。
当时班里流行报辅导班,班里同学报的都是艺术班补课班,只有池照秋选了个糖画班,池母竟然也让她去学了。
老师就是小区门口摆摊的老爷爷,每次她经过糖画摊子都能听到老爷爷哭丧着脸嘀咕着‘家传手艺要失传了’ ,于是池照秋奔着有糖吃的念头学了三个月的糖画。
这两日与向云曜向月枝相处下来,池照秋受了她们太多好意,又不能用原身的钱来给她们买东西,正愁着没法感谢她们,眼下终于来了一个机会。
“老板,可以借您摊子上的糖画器具一用吗?”
摊主脸上有些惊讶,不过立马爽快答应了:“当然可以,姑娘请。”
于是池照秋就清清嗓,昂头挺胸撸着袖子走到糖锅前,笑意盈盈朝向云曜看去:“向公子,想要什么样的糖画?”
向云曜抬眉,撑着下巴思索道:“我想要……鸟雀图案的糖画。”
“鸟雀?”
“嗯,”向云曜双手比划出一个圆球形状,补充道:“就圆圆的,小小的,看起来很能飞很能蹦的鸟儿。”
听着像是普通麻雀,池照秋点头,按照他的描述勾糖作画。
很快一只黄澄澄圆滚滚的小鸟便画完了,池照秋拿起搁在一边的细铁杆往上一点,圆圆的眼珠点在脑袋上,这只小鸟仿佛活了过来,欲要展翅高飞。
“怎么样?”池照秋抬眼朝向云曜挑眉,从竹筒里抽出一根细竹签,用剩余的糖浆将小鸟定在上头,等糖画稍稍冷却凝固,再用旁边小铲娴熟铲起,递给向云曜。
“我学艺不精,向公子可不要嫌弃。”
嘴上这么说,但池照秋脸上的笑却藏不住,嘴都要咧到耳根去了,哪里有她嘴上说得那样谦虚。
老板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哈哈大笑,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跟我家闺女真像,心灵手也巧。这雀儿瞧着简单,其实精细得很,可没那么好画,向公子的朋友真是一位妙人。”
向云曜小心接过,听老板夸池照秋比听她夸自己还高兴,嘴角翘起:“那是自然,池姑娘天赋高学什么都快。”
他将糖画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鸟雀翅膀上的金丝糖花,转向池照秋认真道谢:“这跟我见过的那只雀儿一模一样,很可爱。”
听着摊主与向云曜两人毫不做作的朴实夸奖,池照秋手痒难耐,忍不住又画了一幅,这回是三只鸟雀,一齐跃在竹签上。
“怎么画了三只?难不成是一家人?”妇人站在旁边抱臂托腮,猜测道。
向云曜微微挑起眼梢,心里闪过一个模糊的猜想。
池照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为它们点上眼珠,柔声道:“这三只就是我、向姐姐,还有向公子。也祝愿我们未来能像雀儿一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向云曜伸手接过那三只展翅欲飞的雀儿,轻声道:“谢谢,我很喜欢。”
两人正要与摊主道别,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在做什么?”
向月枝和宋时庆刚将一切事务安排妥当,正并肩往客栈方向走去,没想到在这遇上了池照秋与向云曜。
两人风尘仆仆,眼睛却很亮,脸上都带着清浅的笑。
“来得正好,向姐姐,宋道长。”池照秋惊喜地望向她们,指着向云曜手中的糖画道,“我借了这位老板的摊子做糖画呢,向姐姐和宋道长想要什么样的糖画?”
“糖画?”向月枝同摊主点头打过招呼,扫了眼向云曜手中几只金色鸟雀,脸上表情柔和下来:“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池姑娘最拿手的是什么图案?”
池照秋略一思索:“那就画龙吧。”
这是她学的第一个糖画,自然也是最拿手的。
她举着长柄小勺捞起一勺金黄透亮的糖浆,手臂悬空,手腕轻抖。
不过片刻一条金龙便跃然板上,怒目圆睁,瞧着威风凛凛。
“多谢池姑娘。”
向月枝双手接过,眼含惊喜,手指捻着竹签转了两圈。
糖画摊子上挂着的花灯发出暖橙色的光,照在金龙上,熠熠生辉。
“宋道长呢?”池照秋转了转手腕,看向一边一脸好奇的宋时庆。
宋时庆显然没想到连她都有份,微微后退一步,摆手道:“我不怎么吃糖……”
在高台上池照秋与宋时庆基本没说过话,但在黑熊精打算自毁妖丹的那一瞬,向月枝与向云曜皆顾不上她之时,宋时庆却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暗中为她挡下冲来的气浪。
因此池照秋对宋时庆颇有好感,也莫名觉得她应该是个面冷心软的人,于是不依不饶地盯着她看。
果然不到几秒宋时庆便败下阵来,不自在道:“那就请池姑娘为我画……我的名字吧。”
她微微歪头,声音里带着期待与一丝紧张:“可以吗?”
“当然可以。”
用糖写名字也算是池照秋最常遇见的,她还曾为此去学了一阵子书法,各种字体信手拈来。
池照秋轻抿下唇,思索片刻后,举起勺柄勾勒出第一笔。
琥珀色的糖浆落在板上,行楷写就的‘宋时庆’笔锋转折干脆利落,恰似她第一眼望见宋时庆的模样,英姿飒爽,干净利落。
“多谢……”宋时庆接过带着自己的名字的竹签,剔透的糖浆折射出金光,她小心翼翼握着,仔细看了许久才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好甜。
池照秋望着三人认真品尝的模样,连被糖甜到的甜蜜神色都与她的养父养母一模一样,没想到久远的回忆与现实会在这一刻悄然重叠。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问过养父母她画的糖画是什么味道。
“原来糖是这样幸福的滋味。”
宋时庆轻轻感慨一声。
对,她们当时也是这样回答的。池照秋听着耳边几人的小声议论,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池照秋画完最后一幅花朵形状的糖画,四人一齐向糖画摊主道别,尝着手上的糖画往客栈走去。
“那么我就先将我的师弟带回仙衣门了,”宋时庆站在客栈前,眼梢微弯对向家姐弟道,“日后向家若是有所求,仙衣门必定全力相助。”
最后,她转向池照秋,轻轻挥了挥手上的糖画,脸上笑容真切而温柔:“池姑娘,后会有期。”
想到明天要上早九晚九的班就眼前一黑...写到第二十章正好周日,周一可以休息一天,到时候再好好改一改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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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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